七 背叛的兄弟
作者:
羅姽 更新:2021-01-14 20:38 字數:2521
“汗王!”隨著一聲帶著哭腔的嘶啞呼喊,一個高大濃髯的漢子跪伏在地。
奕六韓仍舊背對他負手而立,一言不發,高瘦英挺的背影仿佛冰峰雪山般森冷沉默。
“昆突頭領讓我來向汗王請罪!他當初確實有難言的苦衷!”
昆突的親兵庫裏幹聲淚俱下地向奕六韓哭訴了昆突叛變的過程。
奕六韓離開西疆之前,把柯英的王庭大小櫟穀改造成櫟穀郡。
從內地遷徙了萬戶居民到櫟穀郡種田屯兵,並讓昆突擔任太守,管理白豹羌殘民以及其餘幾部羌人。
然而後來昆突卻叛變了,幸好西疆大行台葛衝及時發現,撲滅了尚在孕育中的叛亂。
然而,今天庫裏幹卻說,煽動羌人叛亂的是昆突的妻子柯菁,昆突從頭到尾毫不知情。
柯菁是羌王柯英的女兒,去年奕六韓平定羌亂,把柯英和柯雄父子砍成重傷,又攻入大小櫟穀,殺死柯英的夫人那勒姐。之後,又收買鳥吾羌取了柯英和柯雄父子的頭顱。
柯英的女兒柯菁被俘獲後送到奕六韓這裏,被奕六韓送給昆突為妻。
誰知,柯菁並未忘記父母兄長之仇,她一直背著昆突悄悄聯絡白豹羌的殘民以及另外幾部羌人,約定了時間準備起事。
後來他們中有叛徒去報告西疆大行台葛衝,葛衝立即帶兵包圍了櫟穀郡。
這時昆突才知道妻子的陰謀。到了這個時候,昆突實在不忍將妻子捆綁了獻給葛衝。
萬般無奈之下隻得護衛著柯菁,衝出了櫟穀郡,突圍向北逃亡,投奔了疏勒部的芒東可汗。
“頭領出於無奈投奔了疏勒人,但他對汗王的忠心就像額那孤大雪山頂上的白雪,永遠不會融化!”庫裏幹泣不成聲地悲呼道,“汗王,我甘冒巨險,偷跑出營,給你送來絕密軍機,正是受了昆突頭領的重托!”
奕六韓聽到此處方才慢慢轉過身來,目光宛如萬丈深淵下的潭水,深不可測,不露一絲情緒,漠然道:“什麽軍機,你說吧。”
庫裏幹說道,“芒東糧草不濟了,具體還夠大軍食用多少天,昆突頭領並不清楚。但是頭領聽說,芒東派了左大將率三萬虎豹騎準備去寧河邊搶劫漕運的糧草!”
奕六韓一震,眼底厲芒如電,“他怎麽知道寧河漕運又通了?!”
寧河的漕運廢棄了好多年,是葉振倫當政後才又重新開始疏通。
“可能是安德告訴他的。”庫裏幹道。
奕六韓劍眉高揚,眼眸雪亮,“好啊,派三萬虎豹騎去搶糧,我如果打掉他這支隊伍,芒東就沒有多少人了吧?如果我估算得不錯,芒東目前隻有不到八萬人馬了。”
“是的。”庫裏幹回答道,“而且其中的高車人,月氏人戰鬥力低下,軍心不齊。昆突頭領的四千羌兵,到時候可以為汗王做內應,臨陣倒戈。”
“昆突對我是絕對忠心的,這我知道。”奕六韓緩了神色,語氣溫和而又凝重,“我和你們昆突頭領自幼一起長大,他是什麽性格我還不知道嗎?
你回去告訴他,阿部稽頭領搶了我的女人,我和阿部稽照樣做兄弟。
請昆突頭領不必多慮,我希望還能和他在同一個氈包裏喝馬奶酒,吃手抓肉。”
“感謝汗王的信任!我一定會轉達昆突頭領的!”
奕六韓又仔細詢問了疏勒左大將的出發日期,所經路線。
然後讓親兵帶庫裏幹下去用了點酒食,才送他出營。
庫裏幹走後,奕六韓在中軍大帳召開軍事會議。
以張秀才、皇甫琛為首的從龍舊臣認為,這是芒東的詭計,因為芒東快要斷糧了,所以放手作最後一搏。
想把奕六韓誘出修容郡,在從修容郡到寧河的路上設了埋伏,並且趁著修容郡空虛來攻打修容。
到時候奕六韓將會前中埋伏,後無退路,即使駐紮在廣俞縣的徐淩帶兵來救,隻怕也來不及了。
葉振倫派給奕六韓的軍師薑希聖,則認為應該相信昆突的報信。
芒東既然派人去左律王處催糧,可見糧草肯定吃緊了。
再說這兩個月來,他派出來搶糧的隊伍被我方多次打敗,他搶到的糧草有限。
以此推測,芒東派兵馬去搶漕運的糧草是在情理之中的必然之舉。
兩派人正在吵來吵去,張矮虎忽然粗聲大吼道,“吵什麽吵!三少將軍坐鎮修容,我帶前鋒營去打,若果真是計,我便馬革裹屍以報國家!”
奕六韓微一抬手,帳中的吵嚷立刻肅靜下來,大家都敬畏地望著主帥。
“虎豹騎是芒東麾下最精銳的騎兵,不是我不信任張將軍(張矮虎已從都尉升為裨將),而是我知道疏勒騎兵的厲害。
當年我們野利部是草原上所向無敵的狼,卻還是敗在了禿鷲(疏勒部的圖騰)凶猛的利爪下。
如果當真要打,我一定會和張將軍一起去,絕不會讓張將軍獨當鋒鏑!”
“三少將軍,謹防中計啊!為保萬全,還是讓張將軍去吧!”張秀才焦急中用上了玉井山時期的舊稱,“汗王,玉井山時期的五個頭領,背叛了多少個了?
你怎麽可以再信任昆突?他說是柯菁背著他聯絡羌人叛變,他事先毫不知情,你就真的相信?”
——————
“水極晴搖泛灩紅,草平春染煙綿綠。玉鞭騎馬白玉兒,刻金作鳳光參差。丁丁暖漏滴花影,催入景陽人不知……”
奕六韓剛踏進內帳,就聽到婉轉纏綿的歌聲。
火盆裏碳火熊熊,紅光映照下,蘇淺吟正自歌自舞,舞姿蹁躚,歌聲嬌媚,廣袖輕舒,羅裙飛旋。
若在平時奕六韓隻聽她的歌整個人就蘇了,再看她的舞姿立刻便會玉火升騰。
今日卻因有大事,焦慮煩躁間,忍不住大手一揮,吼了一聲,“別唱了,吵死了!你能不能安靜片刻?”
蘇淺吟慢慢垂下袖子,背對他站在那裏,柔美優雅的香肩微微顫抖。
須臾,她一掀衣襟,豔紅的舞裙從她身上滑落,逶迤於地仿佛一攤血泊。
她隻穿粉色肚兜和褻褲,一身冰雪肌膚在燭光下白得耀眼。
赤足踩過地毯,拿起臥榻上的雪白貂裘裹在身上。斜靠於軟榻,隨手拿過一麵銅鏡,對鏡撥弄著跳舞弄亂的鬢發。
白皙如玉的修長雙腿展露在黑熊皮的褥墊上,宛如兩道潔白無瑕的月光。
眼角餘光看見他脫下衣袍,赤身穿上縛袴,貼身皮軟甲,襦袍,甲裙,明光鎧……
她眼睛仍望著鏡中美豔絕倫的自己,懶洋洋地問了一句,“又要去打哪兒?這回該打洧陽了吧?”
“不懂就別問!除了唱歌跳舞,你還會啥?”他厭煩地吼道,“我打蘇峻時,小湄幫我出謀劃策多少,你知道嗎?”
蘇淺吟纖腰一扭,將銅鏡“啪”地倒扣在榻上,翻起波光瀲灩的墨瞳,“你那麽喜歡二妹,作甚還要睡我?有本事你一心一意待二妹啊!有那麽好的妻還要到處睡女人的臭男人!你和慕燁沒什麽兩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