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矮虎，你從前鋒營挑選五千精銳，隨我奔襲敵營！”

  令箭拋出，張矮虎準確接住，矮醜黑壯的他鷹視狼顧，滿麵凶殘，令人不敢迫視，“是！”

  前些日，有人來向奕六韓稟報，“張矮虎在麅子村打跑疏勒人之後，看中了村裏一個小娘子，強搶進自己帳中，小娘子嫌張矮虎太醜，抵死不從，張矮虎一刀剁了她的腦袋，扔到她家後院。她母親看到後發瘋了，她父親撞牆自盡了。”

  奕六韓揮了揮手，不予追究。

  張矮虎打疏勒人的同時，也強搶民婦，掠奪民財，這些奕六韓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奕六韓聽葉靖講過，張矮虎原本是石梁馬幫的副幫主，因為看中幫主的妻室，起了歹心，所以出賣幫主，投降了官府。

  後來，正幫主被梟首，妻室落到張矮虎手裏。張矮虎床帷間與她褻玩，未料那婦人為夫報仇，突然拔簪刺殺，被張矮虎暴力製服後，將那婦人扔給手下親兵淫虐，折磨致死。

  奕六韓很清楚張矮虎是什麽人，但始終記得小湄說過，有德有才者用之，有才無德者亦用之。

  張矮虎常年做馬賊，擅長打遊擊，熟悉附近地形，正是奕六韓所需要的猛將，隻要他不冒犯主帥，奕六韓就重用他。

  奕六韓又從自己的豹躍營點了六千八百輕騎，一共一萬人馬。

  全部隻穿皮甲，輕裝簡行，又讓其餘留守的騎兵讓出戰馬，帶上六千匹戰馬作為備用的從馬。

  臨行前，布置戰略，奕六韓將這一萬人分成四隊。

  “第一隊攜帶火油鬆脂，負責燒毀敵軍輜重糧草。”奕六韓手中的藤木杆點住地圖上某處，“從俘虜口中問出，芒東的糧草輜重都放在這裏。”

  “看到糧草和輜重營的火光大起，第二隊就從山上衝下去，衝入敵營後，若遇抵抗，盡量將結成陣的敵軍衝散，橫貫敵營後再回旋回來，改成從側麵橫向再次入陣。

  第三隊緊跟在第二隊之後，專門斬殺落單的敵軍。入營後就分成若幹個小分隊，四處呐喊殺敵，讓疏勒人以為四麵八方皆有敵人，使其喪失鬥誌而潰退。

  第四隊繞到敵營後方，專門截殺敗退逃亡的敵軍。

  記住，一旦聽到撤退的號角聲，就趕緊從這裏撤退。”

  藤木杆點住了地圖某處，“一定要及時撤軍，防止敵人南大營和東大營的雜胡軍來援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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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庫裏幹返回洧陽後，先到西北大營見了芒東，稟報任務已完成，然後才到南大營來見昆突。

  昆突已經睡下，聽說庫裏幹回來了，他匆匆披衣起身，來到外帳接見了庫裏幹。

  “汗王信了。”庫裏幹一臉完成任務的喜悅與得意，“我離開大營後又悄悄潛回觀察了一會兒，發現他們確實整軍準備出發去寧河邊救漕運糧草。”

  “可汗已、已經派左、左大將率領虎、虎豹騎，在寧、寧河邊埋、埋伏好了吧。”

  “是的。淩晨在我之前就出發的。”

  “我知道了，你、你去歇息吧……”

  庫裏幹下去後，昆突在昏暗油燈下摸摸索索，找到一個皮囊，擰開蓋子張大嘴就往喉嚨裏灌。

  辛辣的酒水刺激下他禁不住嗆咳起來，直咳得發出幹嘔聲，眼淚鼻涕齊流。

  一個披著皮裘的高挑婀娜身影，悄然來到他身後，從後麵抱住他，誰知他發了瘋一樣霍地立起身將她掀翻在地，如同曠野中的野狼般暴吼，“滾——滾——都、都是因、因為你這個，我、我背叛了兄弟……”

  柯菁從地上爬起來，手捂著微微隆起的腹部，美豔而又英氣的臉龐滿是鄙夷，“都要做父親的人了，還這麽優柔寡斷。

  你都已經背叛他了，那就背叛到底！還有什麽可猶豫的！

  在你發現我聯絡白豹羌殘民，卻並沒有把我捆綁了交給葛衝時，你就已經選擇了我，選擇了背叛兄弟。現在心軟，就不是個男人！”

  昆突抱著頭蹲下，發出粗啞的哭嚎，“他，他放過了你，你為何……”

  “他殺了我母親，我父親，我兄長，我不稀罕他的仁慈！”柯菁幾乎咬碎銀牙，秀長的美目燃燒著瘋狂的恨意。

  “可你、你為何把、把我拖、拖下水……”昆突的哭聲像一場醞釀已久的暴雨淋在柯菁心上。

  “你以為他對你好？你清楚得很，他隻對阿部稽好！同樣是兄弟，他什麽都送給阿部稽，名馬，寶刀，美人，自己的妹妹，都送給阿部稽。

  阿部稽在京城做西輔都督，你在荒僻邊疆做小郡守。他送阿部稽的是他自己鍾愛的女人，送你的是家族滅絕、被人淩辱過的俘虜……”

  “夠、夠了！別、別說了！”昆突蹲在地上抱頭厲叫。

  柯菁俯身摟住他的頭，讓他的臉貼在自己腹部，“別再愧疚了。若左大將伏擊成功，奕六韓不死也是損兵折將。

  芒東可汗承諾了，隻要我們立了這個大功，就把原來的薩溫河草場給我們。

  到時候我們就有自己的營盤了，我們白豹羌又可以重新複興了。你的兒子一出生就是部落王子……”

  在柯菁的安撫下，昆突逐漸平靜下來，慢慢站起身把妻子抱進了內帳，迷戀地將臉埋進了妻子豐腴的雙峰間。

  夫妻兩人繾綣溫存之後沉沉睡去，直到淩晨時分，香甜的夢境裏突然出現隱隱約約的陣雷。

  起初隻是模模糊糊，若隱若現的聲音，後來越來越清晰，越來越響亮，一陣高過一陣，仿佛漲潮一樣，慢慢變成了震耳欲聾的轟鳴。

  昆突和柯菁睜開眼睛時，感覺到自己睡的床榻在顫抖，營火微光映照下的軍帳也在顫動，整個大地都在劇烈抖動。

  他們對視一眼，看到彼此的身體也在顫抖，不知是因為床榻顫抖，還是因為恐懼。

  彼此心中同時升起的恐懼：這是……敵軍襲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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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滾雷一般的聲響鋪天蓋地砸向整個營地，那是成千上萬的馬蹄高速奔騰發出的巨大轟鳴。

  這是奕六韓從平定蘇峻之亂時就收入麾下的精銳鐵騎；後來瀛關打高奇又收降了四萬玄甲兵，從中千挑萬選組成了豹躍營；後來西征平定羌亂，瀧河搶灘，饒鳳城解圍，白狼縣追敵，奇襲大小櫟穀；後來被剝奪兵權，交給葉靖訓練的鐵騎精銳。

  如今終於又收回到他的手裏，經過這兩個月在附近打遊擊的磨合，終於在他的指揮下打響了北征第一次大戰。

  這久違的高速奔騰讓奕六韓滿身的血液都在沸騰，他衝在隊伍的最前麵，狂抖韁繩，猛踢馬腹，讓戰馬的速度達到最頂點，幾乎要騰空飛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