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5章 和淺淺的婚事
作者:羅姽      更新:2021-01-14 20:38      字數:2431
  好幾個幕僚也跪在他周圍,都在低低地勸他,他身後的親兵們也長長地跪了數排。

  ——正是被父親逐出了朝堂,不讓他參加朝議的葉青鳥。

  阿部稽看見他,眼底掠過憎厭之色,但很快壓製住。

  心想,葉翎來向葉振倫請罪,不如勸他向葉振倫請纓出征,將功贖罪。

  隻有讓葉翎離開京城,奕六韓才有機會殺他。

  阿部稽便走過去,也在葉翎旁邊跪了下來。

  葉翎眼角餘光瞥見又有人陪自己跪在這裏,抬目一瞧,竟是阿部稽。陰冷的細長眼裏,不由泛起一絲感動。

  阿部稽和他低聲耳語時,葉振倫正在堂內和單獨留下的奕六韓談話。

  父子倆談的仍是北疆戰事。剛才奕六韓講了芒東的戰略部署,葉振倫不知是因為好麵子,還是想和三兒子拉近距離,有些不懂的地方,他沒有當眾請教。而是把兒子留下來單獨提問。

  葉振倫常年在南方打仗,不像兒子那樣了解北疆塞外,所以他很謙虛地問了兒子許多問題。

  奕六韓很少遇到父親這樣溫和謙虛地跟自己說話,就像學生跟老師討教一樣。

  他的心情有些複雜。給父親講完之後,葉振倫心中甚喜,越看三兒子越喜歡。四個兒子裏,隻有三郎長得最像他,幾乎一模一樣。隻不過他留了一部長髯,而三郎是不蓄須的。

  一時間,葉振倫那顆被權力殺伐凍硬的心,有一絲鬆軟。起身拍了拍三兒子,難得地露出了一絲笑容,“走,三郎,去你院中看看我的兩個孫子。”

  在他的手觸到奕六韓的肩頭時,奕六韓脊背滾過一陣寒栗,不由想到正是這雙手,接過侍衛手中的刀鞘,抽打小歌的臉頰。

  奕六韓的喘息微微有些粗重,暗暗地咬緊了牙關。

  低垂的眼眸裏,仇恨的光芒宛如一條遊動的蛇滑進了暗夜深處。

  再抬起頭來時,他居然綻開了一臉孝順的笑容,眼睛都笑眯了,殷勤上前,扶住葉振倫,“父親您慢一點走。”

  奕六韓扶著父親走出議事堂時,看見了跪在台階下的一大片人。

  為首的葉翎見葉振倫出來,深深地匍匐下去,額頭在青磚石地麵磕出一個驚心動魄的砰然巨響,“父親,兒子願領軍出征,北上禦敵,驅除胡虜,報效國家,請父親給兒子一個將功贖罪的機會!”

  葉振倫在三兒子攙扶下,站在高高的台階上,長髯在秋風中飄拂,一瞬間仿佛老了好幾歲,眼角深刻的皺紋布滿了蒼涼。

  青鳥一直是他最寵愛的兒子,遠超葉東池。他對葉東池完全是看在原配衛孟津的份上。

  而青鳥不同,他愛青鳥,從來不是因為他的母親。

  正相反,他是因為青鳥和繁熾這對好兒女,才格外厚待吳香凝。

  沒想到,他曾經引以為傲的一對好兒女,現在如此令他煩心。

  青鳥是他心中內定的繼承人,以前在南疆時,青鳥各方麵都是合格的,文韜武略,禮賢下士,孝順父母。

  怎麽現在變成這樣?

  葉振倫慢慢走下台階,借著廊下燈籠,他看清跪在青鳥身後的是阿部稽——他的愛婿。

  眼中微微漾起慈愛,對阿部稽道,“修魚最近幾天歸寧(回娘家)了,赫蘭都督正好一會兒可以去接她,你們倆一起回去。修魚身子不好,又有了身孕(修魚對父親隱瞞了自己不宜懷孕),你又出征在即,這幾日要多多關愛她。你出征後就讓她回王府住吧。”

  “是,晉王!”阿部稽垂首恭聲應道。

  葉振倫深沉地俯視了葉翎許久,葉翎始終額頭觸地,整個人呈匍匐狀態,不敢抬頭分毫。

  “青鳥,你先起來吧。為父再考慮考慮。你也好好想一想,自己究竟錯在何處。”葉振倫步履沉重,緩緩轉過身去,“走吧,三郎。”

  “是,父親!”葉翎仍趴伏於地,額頭抵著青石地麵,直到父親的袍角消失在鋪滿落葉的甬道盡頭。

  他方才慢慢抬起頭,殷紅的鮮血從他額頭磕破的傷口流淌下來,流進了眼裏,化作血紅的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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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葉振倫在迎暉院用晚膳,席間讓奕六韓陪著喝了一點烈酒。飯後又逗著兩個孫兒玩了許久。

  兩個孫子的名字都是他取的,嫡長孫叫做葉衡,衡者,權衡宰治,是為尊。

  庶長孫取名葉循,循者,遵循服從,是為臣。這是要庶出的弟弟,輔佐服從嫡出的哥哥。

  到底年齡大了,晚膳時喝下的酒漸漸有些上頭,葉振倫便起身,準備去元結綠的麗勝院歇宿。

  麗勝院就在迎暉院旁邊,奕六韓便親自送父親過去。

  十個長隨打著一溜燈籠,二十多個武功高強的親衛緊跟左右,奕六韓攙扶著步履已有些不穩的葉振倫,出了迎暉院,走在種滿桂花樹的甬道上。

  剛到麗勝院大門口,卻見門口站著一個白袍清逸的身影,廣袖翩翩,像是專程在這裏等葉振倫。

  前麵提著燈籠引路的侍從最先看見了他,一名心腹長隨對葉振倫畢恭畢敬道,“王爺,是大公子求見。”

  葉振倫眯著眼睛打量大兒子。

  麗勝院比別苑都更富麗堂皇,大門外的簷下掛的是八角琉璃宮燈,格外明亮耀目。

  葉東池站在光芒中央,整個人十分清晰俊朗,眉目間既像葉振倫,又有幾分衛孟津的風韻。

  葉振倫在那一刻想起了自己的原配正妻,喝下去的酒忽然都化作了看不見的淚,在心底流淌。

  “父王安好!”葉東池深深地作揖及地。

  葉振倫神情溫和,自從他放棄葉東池,決定不立他為世子,反而對這個兒子多了幾分憐惜,“你為何不進去?”

  “我聽說父王不在,昀弟(元結綠給葉振倫生的小兒子)又已經入睡,便不進去了。”葉東池恭恭敬敬說道,眉間都是掩飾不住的喜色——終於等到父親了。

  自從太後被囚禁,葉東池便擔心太後賜婚失效了 ,自己和淺淺的婚事也成了泡影。

  他心中焦急,早想問父親,然而像葉振倫這種日理萬機的攝政王,要想逮著他真不容易。

  這時葉振倫已經走到了大門口,正要跨進門檻,對奕六韓道,“三郎,你回去吧。”

  “好的,父親,兒子退下了,您慢點走。”奕六韓放開一直扶著父親的胳臂。

  葉東池上前兩步接過去扶著葉振倫,葉振倫辭色和藹地問他,“你找我有何事?”

  “我是來問父親我和蘇大小姐的婚事……”

  已經放開父親轉過身去的奕六韓,突然猛地轉回身來,一個箭步跨過門檻,搶上去扶住父親另一邊胳臂,“父王,我還是送你進去吧,送佛送到家!”

  葉振倫和葉東池同時轉過頭來,匪夷所思地望著奕六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