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五 再愛我一次
作者:
羅姽 更新:2021-01-14 20:37 字數:3771
(修改好多遍了,求求審核員大佬通過吧)
她手撐石頭跪在草地上的背影,實在太像他記憶深處最刻骨銘心的那個人……
她狼狽地將蒙住頭臉的襦裙扯下來,轉過身看著月光下草叢裏點點滴滴,猶如掛在草葉上的露珠,叫道,“小小葉……你……”抬起頭來,雙目帶著恨意直射他的臉,“你把我的小小葉!”眼淚猛地就流了出來,咬著下唇,一雙明媚鳳眼往上翻,死死瞪著他。
剛剛的機情已然冷卻,他麵無表情,“你以為我不知道,你想懷上我的孩子,然後就可以讓我納你為妾。”
她的嘴唇輕顫著,用手指尖抹去淚水,恨恨道,“你以為小小葉沒有留下嗎?剛才我用力地鎖住了,肯定還有殘留的……”
他簡直拿她沒有辦法,“瘟神,你還嫌你帶給我的麻煩不夠多嗎?”
奕六韓話剛剛落音,就被女人的小手抓住那裏,輕柔地為他清理幹淨。
動作沒有他以為的老練,生澀且有點生疼。奕六韓想起了同樣性格偏執、自己一生摯愛的小歌在某個夜裏。
遠去的斯人也曾像此刻的煙兒那般,溫柔的疼惜了自己的“偉大”,卻偏要給自己別的女人不會注意、或者不願給的溫柔。
“小歌……”月光下他眼裏含滿了淚水,抬手輕輕撫上她的臉,“回來……回來吧……”
慕煙跪在地上仰望著他,無限溫順,任由他的大手撫遍她的臉龐和脖頸。
慢慢地讓她的襦裙從肩頭滑落——剛才,他是把襦裙往上掀,罩住她的臉,這次,他終於願意看著她的臉和她相融了嗎?
“再愛我一次,好麽?我不想替代誰,隻求你,不是因為欲望、不是因為憐憫、不是因為想起了誰,隻是因為我,不因為別的人和目的……再愛我一次,好麽,好麽?”
她泛起霧水的眼眸,映出了所有美好的回憶,那是她鐫刻在心底深處關於奕六韓的一切。
獵苑初見,他為自己解毒,他來勸自己和親那次,共度的三次雲雨,以及他每次提起褲子時的冷漠。
“對不起,三郎,我以前……”後麵的話被他的唇堵住了。
其實她能說也永遠不會再說了,她隻想此刻再被愛的男人再愛一次,因為她太明白,自己和男人,都身不由己。
男人在最溫柔的褪去女人身上最後的遮擋時,眼底閃過了與勒內曖昧不清、也似深愛自己、懷了自己孩子的妻。
想起小湄不肯低頭的反唇相譏,想起小湄駁得自己無言以對的無奈。
想起她對小歌見死不救那一刻的冰冷和無情,還有她對自己的好。
奕六韓搖搖頭。
“三郎,不要,不要想起別人,求你,此生我隻求這一次,你是因為喜歡我,單純的喜歡我,好麽……啊……”
“就是這樣麽?煙兒,我……”
“不要說,都是命,我明白,好舒服,死而無憾了,這樣,已經是我偷來的幸福,我不說其他,煙兒隻想說,我永遠不會再責怪你對我、我的家族做過什麽,不要再來找我了,啊……”慕煙紅唇微啟,狠狠地咬向他的肩膀,想用貝齒刻下了自己的愛意的痕跡。
男人卻隻感覺到肩膀被女人用力的舔坻了一下,他加快了速度。
隻因為身下女人此刻的專情,打動了他這一刻的心底柔軟。
雲收在雨落時,女人輕撫男人的溫暖的胸膛,趴在他的身上。
“這回怎麽不退出來外設了?你是不是喜歡我了?”
“我……”
“不要說”慕煙捂住了他的嘴,看著他略顯尷尬、很少見的男孩似的一刻真誠。
沒有哭聲,奕六韓覺得胸口微涼,衣襟上全是她的淚水。他心底升起一股歉意催生的暖流。
月光依然籠罩著草叢,每一片草葉都閃爍著清輝,拉長了的身影,依然重疊在那裏,這一刻,也可以是永恒。
起碼對於慕煙來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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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完慕煙,在初夏深夜的晚風中,運起輕功掠過一條條街巷。
經過修正坊東邊的永固渠,他的腳步慢慢停下,渠邊柳煙淒迷,月色籠紗,恍惚間,仿佛可以看見曾經抱膝坐在這裏哭泣的女子。
“小歌……”戲謔嬉皮的他,在這一刻露出了無法抑製的悲愴,他站在渠水邊,望著月影隨波漾動,碎成粼粼冷光。
腦海裏全是小歌的身影,大漠黃沙,夕陽鋪滿沙原。
那個一頭金色長發、策馬揚鞭的女子,她的馬前抱著的那個小女孩,那是世界上最耀眼的明珠。
師父因為他的刻苦、勤奮、天賦、成就而覺得女兒小湄總算是有了可托付之人,卻不知道。
他跟著師父努力地習武,不辭寒暑,不懼風霜,都是為了有一天能夠接近小歌。
藥帳中藥香彌漫,熱氣繚繞,藥奴們配藥、搗藥、煎藥的忙碌身影,在霧氣中影影綽綽,若隱若現。
他蹲在角落裏幫阿娘搗藥,帳簾掀開,一個高挑秀美的身影走了進來。
“公主,你怎麽來了?屬下正準備親自把藥給你送去……”
他渾身一震,悄悄地轉頭看去——她長得這樣美了!
十五歲的她,渾身散發著奪目的光輝——他的草原明珠,她長大了。
跟她母親一模一樣,眸如翡翠,膚如冰雪,高鼻深目,美豔如冰雕。
他,一個衣衫襤褸、卑賤的小藥奴,隻能在藥帳的角落裏偷偷地看她。
總有一天,我要讓她心甘情願地跟我睡。
不管付出多少努力,多大的代價。
他用藥杵狠狠捶著藥草,在心裏想著。
……
可是他劈開棺木摟出來的那具枯骨,那真的是他的小歌嗎?
是他從第一次在沙原看見八歲的她,就一直為她而奮鬥,以她為畢生夢想的小歌嗎?
她死前經過了怎樣非人的折磨啊?
與其說那是一具肉身,不如說那是一把包著皮的骸骨,因為枯瘦,鼻梁和額頭都挺得可怕。
還有那可怕的膚色,整個兒嶙峋如枯柴一般,那樣曾經充滿活力、豐腴的嬌軀,竟變成了那般森然可怖的模樣……
她是流盡了血而死的……
奕六韓扶住一棵柳樹,渾身顫抖,全身每一根骨頭都在哢哢作響,牙齒咬得幾乎要碎裂。
他仰起頭,未嚐有一滴熱淚流下,喉間卻湧起一股腥甜。
他突然猛地嗆咳,彎下腰捂住嘴,再放開手,手掌上竟有一抹猩紅。
他將掌中的猩紅抹在樹幹上,這時他聽見身後傳來甲胄鏗鏘聲和整齊劃一的步伐聲。
回過頭,隻見一隊隊頂盔摜甲、全副武裝的士兵,正從街道盡頭一排排地開過去。
夜色裏他們的盔甲泛著森冷的寒光,呼喝聲、口令聲、錚然的甲胄聲、隆隆踏地的步伐聲,從渠水上遙遙地傳向遠方。
夜這麽深了,他們這是作甚?
奕六韓跟了過去,一名正在指揮的校尉模樣的人,看見了他,招呼道,“三公子!”
他微微蹙了一下眉,“這是……”
走過去就是葉府西北角門,遠遠的就可以看見門楣上紅燈高掛,整個高牆上掛滿了彩帶、插滿彩旗。
一隊隊的士兵開始在角門外層層疊疊地布防和巡邏。
“大丞相府邸現在是王府規格了,咱們是調來給王府守衛的!”校尉回答奕六韓。
奕六韓不語,心中冷笑:父親口口聲聲說蘇崴是“操莽之賊”、趙源是“操莽之賊”,其實,蘇崴和趙源不過是父親的墊腳石,如今真正的操莽之賊,就是他葉振倫。
父親,你想要權柄終於到手了。
隻怕你的欲壑並未填滿吧。
你那顆冷酷的心裏,除了權力,還有沒有一絲可以稱得上感情的東西?
奕六韓正想著,西北角門上突然衝出兩個侍衛,一左一右地夾住他,凶狠嚴厲地吼道,“三公子!大丞相有令,你今日衝撞鳳駕,後來又包庇反賊,大丞相著令你解官去職,白衣待罪,無詔不得擅出府邸!”
奕六韓看清了,這是父親的兩個心腹侍衛,他冷笑一聲,並不打算反抗,任由他們夾著自己,進了迎暉院。
葉振倫的兩名侍衛把奕六韓扔進儀門,便退了出去。
外男不得進入內院,需在儀門處止步,這是規矩。
奕六韓整了整被兩個侍衛拽亂的衣袍,慢慢走進院子。
忽然,他在中庭站住了。
葉府外牆圍了一整圈士兵巡邏布防,甲胄鏗鏘、靴聲踏地的聲響震動屋宇,故而,奕六韓直到此刻才聽到那天籟般的琴聲。
有如水波顫動在空氣裏,有如透明的絲線一縷縷地將他的心髒絞緊。
時而如驚濤拍岸卷起千堆雪;時而如蒼龍出雲入海,飄忽動蕩;
時而如寒水淙淙細流於幽穀深澗;時而如雲霧縈繞於高山之巔;
時而又複轉輕柔,化作江南十裏長堤,楊柳拂煙,細雨飛花。
末了,琴聲慢慢低柔輕嫋,直至幽幽一縷逐漸遠去,仿佛伊人的一抹裙角,縹緲消失在天外雲際。
聞琴解佩神仙侶,挽斷羅衣留不住……
奕六韓站在燈影月色下的庭院中,整個人癡了,淚水禁不住地落滿衣襟。
這時,一個不和諧的身影出現在他視線裏,瑪吉擠出討好的笑容,“汗王你回來了?”
“誰在彈琴?”奕六韓癡癡地問。
“汗王,你吃過晚膳了麽?”瑪吉殷勤笑道。
奕六韓瞥她一眼,然後理都不理地繼續往前走,隨手抓住一個從廊下提著簸箕走出來的婆子,“剛才是誰在彈琴?”
“是三少夫人啊!”婆子驚訝道,“迎暉院誰不知道,三少夫人彈一手好琴。”
“哦。”奕六韓臉色複雜。
剛剛在外麵爽過的男人,此刻想到懷孕的妻,心中是複雜的。
昨晚兩人剛經曆激烈爭吵,此刻他有點不想見她。
在正房台階下,他止住了腳步,轉身正要離開,卻將一個人撞得趔趄兩步,“哎喲”摔倒在地。
奕六韓扶額,“瑪吉,你幹嘛站在我身後。”
話音未落,一個身影從台階上跑了下來,瘋了似地衝上來,一頭撲進奕六韓懷裏。
將他緊緊地、緊緊地抱住,那瘋狂的力量中帶著此生最濃烈的相思最錐心刺骨的愛情。
而奕六韓先是沒有反應過來,意識到懷裏的女人是誰的瞬間,他像是被烈火燙了似的,忙運起內功將女人推了出去,“使不得——”
(猜猜是誰撲進了小奕懷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