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四 各出殺招
作者:羅姽      更新:2021-01-14 20:37      字數:2832
  將岐州的事務交割完畢,奕六韓奉旨入京。

  他隻帶了二十八個親兵,從廣牧城沿寧河南下,經過赤城,到達王赫的治所璞城,準備從璞城東入京師。

  伏波將軍、安信侯、覃州太守王赫,親自出城來迎奕六韓。

  遠遠就看見奕六韓一行人身穿“齊衰”孝服,為王赫犧牲在前線的兒子王陵戴孝。

  按照北梁製度,為親兄弟才服“齊衰”,為表兄弟隻用服“小功(喪服的一種)”,奕六韓卻為表兄王陵穿上了親兄弟的喪服。

  一見了王赫,奕六韓納頭就拜,“姑父!”接著就失聲痛哭,眼淚一串串掉落,其情之真,令王赫深為感動。

  去年平定蘇峻之亂,王赫是西線總指揮,奕六韓那時就和他有過合作,兩人相處甚歡。

  今年西征,葉翎卻故意讓奕六韓走北線,經過岐州,到薛世榮那裏去調兵。

  而葉翎自己走南線,經過覃州,在王赫處調兵。

  王赫讓自己的小兒子王陵,率領兵馬跟在葉翎麾下,卻沒想到攻打雲陽時,王陵被趙欒麾下第一勇將——“紅獅子”師隆,斬於馬下。

  葉翎班師的時候,本來要經過璞城。結果阿部稽跟他說,軍中有人議論:葉翎明知“紅獅子”勇冠三軍,卻讓王陵去單挑,這是公報私仇。

  因為葉振倫的妹妹,也就是王陵的母親,一向不喜歡嫂子吳香凝。

  葉翎為了給母親出氣,借機整死了王陵。

  阿部稽把這謠言一說,葉翎果然心虛了,班師時就繞道避開了璞城。

  王赫本來沒有那麽心胸狹窄,戰場上生死難料,他兒子死了,他固然傷心,但還不至於懷疑葉翎是故意的。

  隻要葉翎為表弟戴孝,親自護送靈柩到璞城吊喪安慰,這個結也就解了。

  誰知葉翎隻派了個副將,把王陵的靈柩送回璞城,葉翎本人卻繞道跑了。

  這讓王赫徹底寒心了。

  反之,奕六韓為王陵戴“齊衰”之孝,還親自到靈堂哭吊,哭得那叫一個傷心,眼淚就像開閘了一樣,止都止不住。

  這份感情,還能有假?

  王赫卻不知道,奕六韓跪在靈堂裏,想的全是慘死的小歌,他隻要稍稍想到小歌,那淚水還能止得住嗎?

  奕六韓離開璞城之前,王赫握著他的手,悄悄對他說,“三郎,你單騎回京,吉凶難測。你這幾個心腹親兵,我都認識了,但有用我之處,隻要派他們來找我,我覃州數萬兵馬都聽你調遣。”

  奕六韓點頭,鄭重道,“姑父放心,他日富貴必與姑父共之!”

  辭別王赫,奕六韓一行人馳出璞城,沿著官道行出幾十裏,天色漸黑,在野雁山和高柳縣城之間,有一處官家驛站,叫做“野雁亭”。

  奕六韓是奉詔入朝,可以在官家驛站歇腳,當晚就帶著親兵們住在“野雁亭”。

  亭長劉典安排他們住下後,給他們送來一桌豐盛的酒菜。

  “這怎麽敢當?”奕六韓正在瑪吉伺候下淨麵,接過巾帛一邊擦臉上的水,一邊吃驚地道,“亭長這是……?”

  官家驛站隻提供馬匹、幹糧,奕六韓他們有自帶的幹糧,現在劉典卻奉上一桌酒菜,難道是有求於自己?

  劉典一邊從食盒裏拿出菜碟放下,一邊笑嗬嗬道,“這都是拙荊親自下廚做的。”

  奕六韓眉宇一沉,“尊夫人認識我?”

  劉典笑道,“拙荊本是陵州庸城人氏,蘇峻之亂時庸城陷落,拙荊陷身敵營,曾服侍過葉少夫人。後來葉少將軍攻陷庸城,誅滅蘇賊,拯救百姓。這桌酒菜,是專為表示對葉少將軍的感恩。”

  “尊夫人服侍過小湄?”奕六韓瞳孔微微一縮,“可否讓尊夫人出來見一麵?”

  “好,我這就去把拙荊叫來。”劉典擺放完酒菜,提著食盒出去了。

  奕六韓通常都是和親兵們一道用膳,此刻卻不知為何,總覺得小湄在蘇峻那裏的事情,不讓親兵們聽見為好。

  驛站的簡陋土屋沒有外廳和內室之分,奕六韓吩咐親兵們先吃。帶著瑪吉走出房間,正巧劉典引著一個婦人,提著油燈從院子那一頭走過來。

  奕六韓便指了指隔壁房間,自己先走了進去,瑪吉跟在後麵,伶俐地把桌上的燭台點亮。

  “這就是拙荊杜氏。”劉典介紹道。

  “亭長可否讓我和尊夫人單獨談一談?”奕六韓眉峰深蹙,眯眼打量屈膝施禮的杜氏。

  “啊,好好。”劉典忙不迭答應著出去了,還把門也帶上了。

  桌上的燭焰被風吹得一陣晃動,室內的氣氛莫名有些壓抑和詭異。

  “葉少將軍別來無恙。”杜氏抬起頭來,微微一笑,“當年葉少將軍攻陷庸城,第一時間衝進陵州太守府邸,來救尊夫人,我到現在還記得你的英姿……”

  “我好像是見過你。”奕六韓眯眼打量她許久,“你和另一個比你胖一點的仆婦,你們本來都是伺候小湄的,我進駐庸城後,就把你們送到王赫將軍那裏去了。”

  “小湄?啊,對,是葉少夫人的閨名吧?”杜氏眼中有回憶的光芒一閃,“我想起來了,蘇峻叫她‘湄兒’……”

  奕六韓狠狠一擰眉,咬了一下牙齒。

  “葉少夫人是個深明大義、膽識過人的女子……”杜氏歎息,“雖然隻服侍了她一個月,卻給我留下了深刻印象。”

  “她怎麽個深明大義、膽識過人?你說說看。”奕六韓劍眉低壓,寒聲問。

  “這……”杜氏似乎猶豫了一瞬,“我記得尊夫人為葉少將軍救下不少俘虜……”

  “哼……”奕六韓臉頰微微抽搐,搭在膝蓋上的手握成了拳,“蘇峻就那麽聽一個侄女的話?”

  杜氏飛快瞥了奕六韓一眼,尷尬笑道,“尊夫人巧舌如簧,聰慧過人,蘇峻……哪有不聽的……”

  “你跟我說實話。”奕六韓眼中突然寒光迸射,逼視杜氏,“蘇峻和小湄是不是有苟且之事?”

  杜氏渾身一震,臉色蒼白地倒退了兩步,半晌後,忽然淒然一笑,滿目悲酸,“葉少將軍若是條漢子,就不要再追究此事。不管怎樣,尊夫人是為了你,才屈身事賊。如此捐小節而成大義,可比西施、貂蟬……”

  “你隻告訴我,蘇峻有沒有在小湄房裏留宿過?”奕六韓聲音陰森低沉,猶如來自地獄,額角一根巨大的青筋突突直跳。

  杜氏被奕六韓逼視著,忽然淚流滿麵地喊道,“葉少將軍,就算有過,那又如何?尊夫人都是為了你,為了幫你救出俘虜!你知道尊夫人有多可憐嗎?屈身於蘇峻那樣的淫||賊。據說那蘇峻最愛玩弄幼|女|嫩|雛,不用開||苞也能把人玩得生不如死……”

  奕六韓全身不住發抖,排山倒海的惡心和狂暴,如怒潮般在體內奔騰,握拳的手背青筋暴突。

  瑪吉曾提醒過他:“床幃間取悅男人的方式多了去。像蘇夫人那樣有心機、有手段的女人,不用獻出初||血,也能取悅男人……”

  他聽到這段話後,也想過小湄有可能對蘇峻撒嬌,甚或讓蘇峻摸一摸,揩揩油。

  他幾乎是下意識地不敢再往深裏想。

  現在,杜氏的一句“據說那蘇峻最愛玩弄幼|女|嫩|雛,不用開||苞也能把人玩得生不如死”,把他一直有意識掛在那裏的一層薄紗撕碎了,露出底下最不堪的畫麵。

  “葉少將軍,你不會因此嫌棄少夫人了吧?”杜氏被奕六韓目眥盡裂的樣子嚇壞了,倒退兩步,悲傷地呼喊,“少夫人都是為了幫你救俘虜啊!你若因此嫌棄她,你還是男人嗎?”

  “為了幫我救俘虜?!”奕六韓一腳踢翻了桌子,“嘭”地一聲,燭台翻倒,燭火“咻”然熄滅,屋裏瞬間陷入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唯有奕六韓血紅的眼睛在發光,“她就隻救了勒內和勒內的人!其餘俘虜她一個都沒給我救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