岐州，蒼嵐縣。山巒起伏，明媚的陽光透過雲霧，灑滿林間。樹木新發的嫩芽，讓林間猶如蒙上一層淡淡的綠煙。

  “嗖——”利箭如一道銀色閃電破空而去，林間紅影一閃，隨即一隻火紅的狐狸倒在地上，就在它倒地的瞬間，又一支利箭呼嘯著疾射而至，深深紮進紅狐身體。

  馬嘶聲中，兩個女子幾乎同時勒馬，跳下馬背，朝那隻紅狐奔去，一人抱住了狐狸頭，一人抱住了狐狸身，爭搶起來。

  “是我先射中的！你看，這是我的箭，一箭命中腦袋！”霏霏拔出穿透紅狐頭部的箭矢，氣哼哼地瞪著瑪吉。——明明是自己的箭先至，而且還是一箭射穿頭顱，“你把一張完整的狐皮都破壞了！我本可以拿它做狐皮肚兜！我沒怪你，你反倒跟我搶？”

  瑪吉把那團絨絨的狐毛拚命摟在自己懷裏，歪著腦袋，乜斜著琥珀色的眼睛，“沒有完整的狐皮我也能做出一件肚兜，你今晚讓我侍寢，我用這狐皮做一件肚兜送你，怎麽樣？保證漂亮，你看這火紅的狐皮多難得，你穿上肯定很美的哦。”

  霏霏一怔，鬆開了手，“你不是來月信了嗎？”

  瑪吉來了月信，這幾晚奕六韓都跟霏霏同房。

  瑪吉垂首揉弄著懷裏火紅的絨毛，低聲道，“月信結束都三天了……”

  “你自己怎麽不跟他說？”霏霏冷冷問。

  “我不知道他是忘了，還是明知我月信結束了……”

  “明知你月信結束了，但還是選了我，對不對？”霏霏笑靨淺綻，明眸流轉生輝。

  瑪吉咬著下唇不語。

  林間漏下初春的夕陽，淡金的顏色灑在瑪吉臉上，霏霏盯著她看了一會。瑪吉皮膚很白，鼻梁高挺，鼻翼兩邊灑著幾粒小雀斑，琥珀色的眼睛像貓兒一樣，棕黃色的卷發編成兩條粗麻花辮搭在肩頭。

  看習慣了，霏霏覺得瑪吉還是很美的。

  她也不知道葉三郎連著數晚都不召幸瑪吉，是忘了瑪吉月信已結束；還是因為迷戀自己、對自己的喜愛已經超過瑪吉。

  “好吧，我幫你跟他說一聲。”林間響起由遠及近的馬蹄聲，霏霏站起身來，掠一掠被風吹亂的發絲，望著從樹林那邊轉過來的十幾騎，“但是，我隻能保證，告訴他你月信結束了。我不能保證他今晚一定會找你。如果他知道你月信已結束，但還是選了我，你也別恨我。”

  “我知道……”瑪吉低低的聲音很快被馬蹄聲和親兵的喊聲淹沒，“伊夫人，小瑪吉，總算找到你們了！快來啊，汗王打了頭大野豬！”

  奕六韓以為霏霏姓“伊”，便讓親兵們都叫她伊夫人。

  瑪吉和霏霏翻身上了各自的坐騎，瑪吉將紅狐掛在馬鞍邊，二女策馬跟著這一隊親兵穿過樹林，下到一處坡底，前方山溝旁的草地圍著百十騎人馬，奕六韓正赤著上身大口喘氣，手裏提著一支血淋淋的長矛，腳邊血泊裏倒著一隻中箭的巨大棕色野豬。

  看樣子是中了箭沒死，奕六韓親自持矛搏鬥，將它刺死了。

  接過親兵遞上的軟巾擦拭身上的汗水和血跡，一抬頭，看見自己的兩個女人策馬過來，笑問，“你們倆跑哪去了？”

  瞥見瑪吉鞍邊的一團火紅絨毛，笑容更明朗，“喲，紅狐，很罕見的！小瑪吉射中的？”

  霏霏也不糾正他，見那野豬有一頭牛犢那麽大，健壯得驚人，渾身一層稀疏棕黃色的硬粗毛，獠牙幾乎有一尺長，看上去十分猙獰，不禁擔心，跳下馬就奔過去，驚慌而擔憂地在奕六韓渾身上下到處摸，“你沒受傷吧？這是剛受的傷嗎？”

  “這是舊傷好不好！”他將血擦淨，露出側腹一道斜貫而下的粉色小蛇般的刀疤。

  霏霏仔細一看，鬆了口氣。驀然間，強烈的愛意湧上，也不管這麽多親兵在周圍，整個身體撲上去，將奕六韓緊緊摟住，臉緊貼在他猶有血汗的胸膛，深深嗅著他的氣味。

  奕六韓被她突然其來的激情撩得渾身燥熱，撫著她清瘦的後背，“好了，好了，這是作甚。快烤野豬吃吧。”

  ———————

  夜色裏篝火明亮，跳躍的火苗舔著剝了皮的野豬，野豬肉很瘦，肥膘少，肉質比家豬的肉更鮮嫩，濃鬱的肉香飄滿了山林的上空，圍坐的親兵們一個個都流出了口水。

  奕六韓對坐在身邊的謀士皇甫琛道，“其它那些野物都給薛太守留著吧，他既然誠心要向我賠罪，特意邀請我去赴宴，我也得給他帶點禮物不是？”

  皇甫琛捋須點頭，“咱們渡河後，薛世榮倒是送過一批糧草到饒鳳城，咱們就給他個麵子吧。”

  奕六韓班師之前，接到朝廷旨意，任命葛衝為雍州行台，車騎將軍，兼領護羌都督；朱斐為行台長史；昆突為奕六韓新建的櫟穀郡太守，協助葛衝鎮守西陲。

  奕六韓將西疆的所有事務，交給葛衝、朱斐和昆突三人，包括一部分軍隊。

  他隻帶了自己嫡係的五萬人馬，渡過瀧河，剛走到岐州治下的蒼嵐縣，就有岐州太守薛世榮派來的主簿，親詣軍營，說太守薛世榮去年因沒能及時發兵，有愧於葉少將軍，請葉少將軍去岐州治所廣牧赴宴，給葉少將軍賠罪。

  瑪吉噘嘴道，“我和霏霏獵獲的紅狐狸也得給他嗎？”

  奕六韓一彈瑪吉的額頭，笑道，“小摳門，紅狐皮你就留著吧。”

  “真的？太好了！”瑪吉笑著轉向霏霏，“我準備給霏霏做一件……”

  見霏霏呆呆望著火苗，似乎沒有在聽他們說話，怔住了，推了推她，“霏霏，你咋了？”

  “啊？”霏霏嚇一跳似的，幾乎驚跳而起。

  “你在想什麽？”

  “想家了嗎？”奕六韓接過親兵遞上的酒囊，拔掉塞子，遞給霏霏，“乾德郡的名酒九醞春，嚐嚐。”

  霏霏凝視著奕六韓，眸中倒映著篝火幽亮，波光流轉間透出一絲詭異，搖頭道，“不喝。”

  “呃？”奕六韓驚呆了，這個小酒鬼居然有不喝酒的時候？

  這一路過來，每晚睡前，她都陪奕六韓小酌，今晚這是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