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弦歌已斷(1)
作者:羅姽      更新:2021-01-14 20:37      字數:2840
  葉翎給了袁應宗一份蓋了印章的軍報,讓袁應宗和小柔作為郵卒,一路上借宿在官家驛站,往饒鳳城去。

  為了避開前線戰火硝煙,袁應宗和小柔先往東北方向走,再繞道去西北的瀧河。

  在官家驛站歇宿的第一晚,小柔剛洗漱上床,門被輕輕敲響,小柔坐起來,小心翼翼地問,“誰?”

  “是我,小柔,你開門,我有事跟你說。”

  小柔聽出是袁應宗的聲音,猶豫了一下。

  “快開門,有要緊的事!”袁應宗的聲音急迫起來。

  小柔想,莫非是這家驛站有問題?

  來不及穿上外袍,隻著一件素絹單衣,就下床去開了門。

  袁應宗一下子就擠進來,反身將門拴緊。

  “什麽事啊?——啊,你作甚?!”話未說完,就被袁應宗抱住,臭烘烘的嘴在她臉上亂啃,小柔拚命掙紮,“我喊人了……”卻被袁應宗緊緊捂住了嘴,一邊對她上下其手,一邊在她耳邊惡狠狠威脅,“二少將軍許諾了我可以睡你,你若反抗,我就殺了你。”

  說著就將小柔抱起來扔到了床上,櫸木床不規則地吱嘎亂響起來。

  “我好好伺候你,明天路過黎陽城,你給我買金簪子……”小柔的嬌吟聲中夾雜著斷續的求懇。

  “黎陽城戒嚴了,哪能隨便進城。”亢奮的粗喘中,袁應宗不耐煩地回答。

  “那……那經過樂鄉鎮的時候,你得給我買首飾,鎮上肯定也有首飾賣。”

  “行,行!你把爺伺候好了,你要啥,我給你買啥……”

  “真的?”

  “隻要有的賣……”

  “哼,現在到處打仗,到處戒嚴,也沒啥好貨賣……”

  “二少將軍給了你好幾匣子金餅吧?臭娘們,你都藏哪兒了?”

  “要你管,你是我誰啊?”

  “我是你親郎君啊,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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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盤津渡過了瀧河,就是饒鳳城。饒鳳城的郡守康卜元,聽說袁應宗和小柔是從定昌來的,並且小柔還說,自己是奕六韓的女人,康卜元更加不敢怠慢,直接就把小柔和袁應宗帶到安置奕六韓家眷的院落。

  雖然已過春節,饒鳳城仍是冰天雪地。慘白天光下,到處都有殘雪未融。

  經過一所偏院時,隻見門口、牆外站滿了全副武裝的黑甲士卒,圍得鐵桶也似。

  小柔驚訝地問康卜元,“這裏是……”

  她人長得嬌俏,又笑語宴宴,到哪裏都討喜。何況康卜元把她當成奕六韓的女眷,遂微笑解釋道,“這裏麵關押著羌王的女兒柯菁。她武功高強,又是重要俘虜,所以重兵看守。”

  “哦。”小柔點點頭。

  從小院外牆繞過,往西一轉,突然就看見一個比較大的院落,隻見金柱大門的外簷下垂著雪白喪幔。

  小柔和袁應宗對視一眼,都是微微訝異。

  “有人過世了麽?”小柔輕聲問康卜元。

  “是葉行台的夫人過世了,這裏已經設了一個月的靈堂了,葉行台不回來就不能拆。”康卜元道。

  “哪個夫人?是正房夫人麽?”小柔驚訝地問。

  “不是。葉行台的正房夫人,不是在京城麽。”康卜元對奕六韓的後院情況也所知不多,把自己風聞過的一鱗半爪都說出來了,“不過,據說過世的這一位,一向和正房夫人待遇差不多,應該算是平妻了。”

  “啊,我知道了,是那個野利女人!”小柔恍然大悟,“她死了?怎麽死的?”

  康卜元未及答話,門裏兩個親兵迎出來,剛才康卜元已經事先派人來知會了。當初奕六韓鎮定昌時,這兩個親兵也在,大概知道一點阮湘和小柔的事。

  親兵們對小柔道,“你要住進來,必須為我家公主戴孝。”又對袁應宗道,“你不能進來,讓康郡守另外為你安排住所。”

  袁應宗“啊”了一聲,康卜元道,“袁都尉跟我走吧。”

  袁應宗把背上的包袱解下來,交給親兵,“這是小柔娘子的行囊。”

  小柔對他一眨眼,媚笑道,“多謝都尉一路照應。”

  袁應宗笑得極其猥瑣曖昧,滿臉麻子都快掉下來,“娘子客氣了,都是分內之事。”也對小柔眨了眨眼睛,滿眼色欲橫流。

  小柔隨著親兵進院,隻見院子裏到處掛著喪幔,西廂房被布置成了靈堂。小柔被安排在東廂房,穿過庭院時,她看見正房有個披麻戴孝的胡女,正站在台階上冷冷地看著她。

  小柔怔了怔,覺得那個胡女很是麵熟。

  進了東廂房,親兵們拿來一套白麻孝服,小柔讓他們放下,說自己這就穿。

  “頭上的飾物得全部摘下。”親兵們公事公辦地說。

  小柔點頭,“我省得。”

  親兵們離去後,小柔將滿頭金翠一樣樣摘下,這都是一路上袁應宗為她買的,她想起這一路伺候袁應宗,覺得很惡心。但當她將滿頭飾物摘下,在桌案上擺成一排,各種珠翠閃耀出一片華光,她卻又得意而滿足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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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瑪吉目送小柔進了東廂房,她一眼就認出了小柔。——當初在定昌時,阮湘身邊寸步不離的美婢。

  盡管跟美豔絕倫的阮湘一比,小柔的姿色就遜了一籌,但這婢子圓滑機靈,比她女主人活潑話多,走到哪裏都要自我表現,不肯默默無聞的。

  所以瑪吉對她印象很深,再加上歌琳常常掛在口上的那句,“你把騷狐狸休了,就讓你把阮湘和小柔都納了。”

  不一會兒,小柔披麻戴孝地出來了,站在廊下倚著廊柱張望,她倚柱而望的姿勢,臀翹腰扭,盡管穿著粗麻孝服,卻散發著一種說不出的妖媚。

  “騷貨……”瑪吉用野利語低低罵了一句。

  小柔也朝瑪吉那裏瞥了一眼,她已經想起瑪吉——當初野利妾身邊的侍女。

  瑪吉是住正房的,自從歌琳過世,她就以女主人自居。她咬牙切齒看著小柔,想要給小柔一個下馬威,但想想又作罷。

  她不確定阮湘在汗王心中的地位,盡管阮湘本人沒來,但小柔是阮湘的人。

  她現在自身難保,每日都在擔心汗王回來,若知道自己當初勾搭他,導致歌琳病情加重,會不會遷怒於自己,把自己攆走。

  在這種情況下,還是先不要得罪了阮湘的人。

  這樣想著,瑪吉隻冷冷掃了小柔一眼,揚起下頜一甩頭,往西廂靈堂走去。

  她每天都來給公主上一柱香,然後伏在棺木上和公主說話。

  “公主,我不是故意氣你的……你知道嗎?我在門縫裏偷看過你和汗王行房,我好羨慕你們……

  我以為,以我和公主的感情,就算共享一個男人,公主也不會介意……

  我以為公主的妒忌隻是征對蘇夫人那樣的勁敵……像我這種根本不會對公主造成任何威脅,而且還會對公主有臂助的,公主你應該不會介意啊……

  公主,我絕沒有要和你搶的意思,我愛你,也愛汗王,我愛你們兩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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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天一早,帕麗給瑪吉帶來消息:汗王已經到白狼縣,午後應該就會到達了。

  “這麽快嗎?白狼縣離這裏不是有三百多裏麽?”瑪吉慌亂地絞著手。

  “他接到公主過世的消息就一路狂奔回來,幾日幾夜未合眼,跑死了好幾匹馬……”

  瑪吉撲通一下跪倒在帕麗腳下,抱著帕麗的小腿哭嚎,“帕麗嬸子,你能不能不要告訴汗王,公主知道我和汗王的事?求求你了!求求你了!

  汗王若知道,隻會自責愧疚,公主的死,其實跟這件事關係不大,何必讓汗王背上罪孽,一輩子活在痛苦中?說不定還會索性結果了自己,追隨公主而去!

  本來公主之前就是被汗王父親虐打,被蘇夫人加害,才病成這樣的。明明是他們的罪孽更深,何苦要讓我和汗王來背這罪過!帕麗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