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滿一銅碗潔白的馬奶被端了上來。

  眾位漢人兵士都瞪大了眼，好奇萬分地瞧著。

  歌琳牽過自己的坐騎，一按馬鞍，輕盈躍上馬背，坐穩後，接過那碗馬奶，擱在頭頂。

  沙列魯親自拿起一麵銅鑼敲起來，鐺鐺鐺的鑼聲中，歌琳一扯韁繩衝了出去。

  一片驚呼聲響起，伴隨著嘹亮的鑼聲，歌琳策馬繞場飛奔，踏踏的馬蹄聲跟著鑼聲的節奏起落，那碗馬奶始終穩穩地擱在她頭頂，未見一滴灑出。

  鑼聲漸急，歌琳一夾馬腹開始加速，滾滾塵土中，歌琳抖著韁繩如離弦之箭一般飛馳，金色披風在陽光下翻飛，仿佛一團耀眼的金光爆開。

  所有人都提心吊膽，屏息凝氣，一瞬不瞬盯著場中那個飛馳的金色身影，生怕那個銅碗掉落下來。

  然而，那道身影挺得筆直，微微前傾，銅碗穩穩擱在她的頭頂。

  奔馳數圈後，鑼聲漸歇，歌琳放緩馬速，馳到沙列魯身邊勒馬停住。微微喘息著，拿下頭頂的銅碗，交給沙列魯。

  沙列魯小心翼翼地接過，給手下的漢人士兵們傳看：滿滿一碗潔白的馬奶，一滴都未灑落。

  刹那間，場中響起雷鳴般的喝彩聲和鼓掌聲：

  “葉少夫人太厲害了！”

  “葉少夫人擔任我們的教習吧！”

  歌琳一掠散落的發絲，微昂下頜，驕傲而飛揚地笑了。剛剛馳馬，她的臉色格外紅潤，眼眸璀璨宛如翡翠，熠熠生輝，美豔奪目，猶如灼灼烈日般令人睜不開眼。

  “好，我來擔任你們的騎射教習！”歌琳一叉腰，站在場中，高挑挺拔的身姿有如一株小白楊，“我可比你們汗王更嚴格哈！”

  ————————————

  沁涼的冷水從頭至頂澆下的時候，渾身肌肉都是一緊，而後是一陣過電般的舒爽。他放下木桶，身子一仰，將滿頭濕淋淋的黑色長發甩到了身後，仰天發出一聲舒爽的大吼。

  每日訓練結束都是一身臭汗，到了晚間他便用親兵提來的河水直接衝淋。

  接過親兵遞上的幹布擦拭身體，一麵打起氈簾俯身進了內帳。

  突然，帳門邊一道身影如受驚的小鹿跳開。奕六韓奇怪地看了她一眼，瑪吉驚慌失措，屈膝施禮，俏臉籠了一層紅暈，“汗王。”

  奕六韓顧不上多想，一眼看見歌琳麵朝裏躺在榻上，心裏一緊，大步衝了過去，“小歌？！”

  他哪裏知道，剛才瑪吉將帳門撩開一條縫，偷窺他衝浴：那修長的四肢、寬肩細腰長腿的身軀、緊致精瘦的肌肉，散發著男性雄壯俊美的魅力，耀眼奪目，看得瑪吉直咽唾沫，芳心蕩漾，呼吸都快停止了。

  腦海裏回放著剛才所見的雄偉，瑪吉很久才平靜下來，臉上的紅暈漸漸褪去。

  抬起頭，隻見歌琳懶洋洋地從床榻爬起來。

  “小歌，你臉色咋這麽蒼白？” 奕六韓扶著歌琳的肩，細看她臉色。

  “我不知道，小腹隱隱作痛。”歌琳倦怠地答了一句，聲音無力。

  “是月信麽？”

  “沒有。”歌琳有氣無力地搖搖頭，“奇怪，應該是這幾日了，怎麽還沒有來？”

  “莫非你也懷上了？”他臉色一喜，拉過她的手腕把脈。

  然而，靜靜聽了一會後，他臉上閃過一絲失望，“不像喜脈……”

  又觀察了一會她的臉色，讓她吐出舌頭來看了看，奕六韓道，“可能是太累了，這樣的訓練強度，你一個女子怎麽受得了。你休息兩天吧，我派幾個親兵今夜就去溫泉山莊，打掃收拾一下，明日你去泡溫泉，權當療養。我明晚過去。”

  溫泉山上有一座山莊，是先帝賜給葉明德養老的，葉明德聽說奕六韓的軍營在附近，特意把山莊的鑰匙交給侄子，讓他隨時去住。

  可是奕六韓每天都在練兵，哪有時間去泡溫泉。

  他對人對己都極其嚴格，和士兵一視同仁，從不躲懶。

  譬如每天早上的必練項——負重跑：士兵們綁多重的沙袋，他就綁多重的沙袋；士兵們跑多遠，他就跑多遠。

  阿部稽亦是如此。阿部稽帶的騎兵營雖然是豹躍營選拔後剩下的，但阿部稽對他們的嚴格程度和訓練強度，幾乎不遜於豹躍營。

  歌琳擔任了其中一個分隊的騎射教習。

  那日露了一手絕技，這幫軍漢都對她心服口服，歌琳越發爭強好勝，每日早上全營負重跑，她也跟著去。

  阿部稽不準她綁沙袋，她跟他大吵了一架。

  最後阿部稽同意她綁最輕的沙袋，饒是這樣，十多日下來，她終於還是支持不住了。

  “好吧，我明日去溫泉山莊歇一天。”歌琳點頭答應。

  ————————————

  溫泉山莊是前代的皇家行宮，後來被賜予權臣，之後又幾度易手，幾乎成了權臣當政的標誌。如今葉氏當權，溫泉山莊便到了葉氏手裏。

  最大的一間宮殿內，明燭高照，亮如白晝，一層層輕紗薄霧般的帳幔深處，是蒸汽氤氳的浴池。

  池邊白玉漆金螭首，熱氣騰騰地噴著泉水，寂靜的宮室裏回蕩著嘩嘩的水聲。

  歌琳仰頭靠在池邊，微微閉目，整個身子浸在蒸汽繚繞的池水裏，一動也不想動。多日的辛苦與疲乏，隨著溫潤的水波一點點散去。

  難言的舒適流遍了四肢百骸，就連意識都放鬆得柔軟如綿，仿佛在雲端飄浮著，慢慢地睡了過去。

  “公主，有人求見。”瑪吉俯身在歌琳耳邊，極輕地稟報。

  半晌，歌琳才慢慢微睜雙目，“誰？”

  “沙列魯頭領。”

  “讓他稍等，我一會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