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修魚
作者:羅姽      更新:2021-01-14 20:36      字數:3524
  (第二更來啦)

  這時,那管家殷勤上前,哈著腰,側著身:“少爺,您要不要先歇下,我已吩咐人打掃了一處院落。”

  奕六韓見這管家和那鄒毛蛋對自己的態度天壤之別,不覺深以為奇。

  “如此,有勞你了。”奕六韓客客氣氣對管家說。

  管家連忙說:“少爺不用這麽客套,我是葉家老管家,賤名李三思。”

  “啊,李叔。”奕六韓對他一拱手,“以後要多蒙你照拂。”

  奕六韓想起剛才那女孩叫他李叔,便也這麽叫,這一叫,喜得李三思連忙打躬作揖:“不敢當,不敢當!”

  管家帶他去居處走了差不多一炷香的功夫,七彎八繞,東轉西拐,經過綿延不絕的亭台廊廡、花叢曲徑,走過一帶紫藤粉牆,來到一方簡靜的庭院。

  管家解釋道:“少爺您是主人,非是客人,因此不能帶你住客舍。這所青楓苑原是二少爺的居處,三少爺你就在此暫住吧。”

  “能不能麻煩李叔……”奕六韓肚皮都快餓癟了,想了想決定直說,“整治一桌酒菜來。”

  管家似乎大吃一驚:“少爺還沒用晚膳嗎?”

  奕六韓心想:我他娘的上哪用晚膳去。卻滿麵堆笑:“對啊,還沒用晚膳呢。”

  “少爺喜歡喝什麽酒?”管家問。

  奕六韓心想:我喜歡喝我們野利部的馬奶酒。嘴上卻客客氣氣說:“隨意啦,隻要是好酒,不拘什麽酒。”

  管家離去後,奕六韓和張秀才打量房內陳設,隻見屋室寬敞,幾案雅潔,燈燭明亮,映照室內紫檀和紅木為主的家具,散發出華貴而又沉厚的光。

  不一會兒,幾個仆役在正房擺了滿滿一桌酒菜。

  奕六韓招呼張秀才和親兵們坐下吃喝,一邊吃一邊和張秀才討論。

  兩人正說著話,奕六韓眼角忽然瞥見門口有一道白影。

  轉頭看去,是傍晚時撞見的那個大眼睛女孩,她扒在門口,隻露一張荷瓣般的小臉,大眼睛撲閃撲閃,好奇至極地看著奕六韓。

  她剛才已經問過管家,知道這個頭式奇怪、酷似父親的人,是她的親哥哥。

  “小毛蛋,別站門口,進來吃點。”奕六韓笑嗬嗬地對她招手。

  那女孩蹦了進來,拖了張月牙凳,坐在奕六韓身邊,手托香腮,盯著他看。

  “你也吃。”奕六韓手揮著,鼓著滿嘴肉,含糊地招呼。

  女孩搖搖頭,奕六韓見她不吃,就自顧自地繼續大快朵頤,女孩就那麽看著他吃,他也不覺難為情,照樣大口吃肉,大碗喝酒,一邊和張秀才繼續討論。

  女孩專心致誌地聽他們討論,大致聽出了他們的意思,他們覺得去瀛關太遠,太費時。他們希望能有更便捷的辦法,能讓一千野利人盡快地內附於北梁。

  大眼睛的女孩突然插嘴道:“你們可以找菊花哥幫忙,爹爹派了菊花哥來調運糧草,昨日剛到我們家。”

  “菊花哥?”奕六韓差點沒把嘴裏的香酥脆皮鵝肉噴出來。

  女孩眨眨眼,一臉無辜:“菊花哥就是劉文賜,爹爹帳下五虎大將之四虎。”

  “為什麽叫他菊花哥?”

  “因為他自命為儒將,喜好作詩,曾作‘菊花賦’,一時廣為流傳。所以我就叫他菊花哥。”

  “你是不是給你爹所有手下都取了外號?”

  “咦?我爹不就是你爹嗎?”

  “啊?哦,我爹。啊不,咱爹。你是不是給咱爹手下所有人都取了外號。”

  “差不多吧。”女孩神神秘秘湊到奕六韓耳邊,“你別告訴爹哦!他一點都不知道……”

  “家裏有你這麽個女兒,爹會不知道?”

  “嘿嘿。”女孩得意地一揚首,“這你就不懂了,要論偽裝,我可是深得父親真傳。爹至今以為我是他四個女兒裏最乖的。”

  “你是最小的女兒?”

  “不是,我下麵還有個妹妹。而且去年爹剛剛又納了一房小妾,已經懷孕了。”

  “好吧。”奕六韓無語,他估計父親年齡怎麽也有五十好幾了,居然還在納妾,想當初自己的生母是怎麽看上這個老淫棍的,“你叫什麽名字?”

  女孩起身,兩手合掌往前遊動,全身如水蛇般扭動,一身妃白色高腰襦裙輕輕飄搖。

  奕六韓愣愣看著她:“這是幹嘛?”

  “你看我像什麽?”女孩扭著身子,回首嬌笑。

  “像糞坑裏的蛆。”奕六韓想了想說。

  女孩衝過來敲他一記頭栗:“笨蛋,這是魚在水裏遊!我叫修魚,修魚!”

  “修蛆,修蛆!”奕六韓故意逗她。

  葉修魚氣得跳腳:“你把我惹急了,我不帶你找菊花哥了!”

  奕六韓立刻肅容:“對不起,對不起,小美人兒你別生氣,還得麻煩你引薦,帶我去見這位……菊花……是叫劉文賜嗎?”

  “你怎麽叫我小美人?雖然我確實是小美人,但你應該叫我四妹妹。”

  “啊,四妹妹。”奕六韓趕緊改口。

  “哎,三哥哥!”修魚大喜,甜甜地應著,抱住了奕六韓的胳臂,將小臉蹭了過去。

  奕六韓心中一暖,親昵地摟過葉修魚,“好妹妹,拜托你了,現在就帶我去!”

  “現在就去?”葉修魚吃驚地眨巴眼睛,“可是劉文賜在定河邊的軍營裏,他不住在咱們家。”

  “軍營離莊園很遠嗎?”

  “倒是不遠,可是這麽晚出去,得跟大姐姐說一聲。”

  “大姐姐又是誰?”

  “大姐姐就是大姐,咱們家排行老大的姐姐。”

  “她比我還大?我也該叫她大姐?”

  “當然了,除了大哥,誰都叫她大姐。”

  “哦。”

  “咱們家莊園可是大姐姐在管事,菊花哥來調糧,也得經過大姐姐。”

  “咱們家大姐這麽厲害?”

  “當然了!咱們家的田產都是大姐姐在管,大姐姐還負責給爹籌備軍糧呢。”

  “這種事情不應該父親的妻室打理嗎,怎能讓出了閣的女兒打理?”

  “什麽啊,大姐姐至今未婚,她眼光可高了。”修魚掰著手指頭,“大姐姐說了,她的夫婿,第一要極其俊美。第二,要武功高強……”

  “這樣的人不難找吧,你眼前就有一個。”

  “呃?可你不是我親哥哥嗎?”葉修魚認真地看著奕六韓,“再說你長得這麽像爹,找你的話,會不會……”

  “我是舉例說這樣的人不難找!”奕六韓一臉黑線,幾近崩潰,“你,你快去跟大姐說一聲,然後帶我去找菊花……啊,不,劉將軍。”

  修魚走後,奕六韓也無心再吃喝,叫進來兩個仆役,讓他們撤了酒菜。

  張秀才指著奕六韓:“汗王,你照照鏡子。”

  奕六韓來到銅鏡前,原來他多日未剃須,亂蓬蓬的胡須上沾滿油腥、湯汁、酒水。

  他忍不住大笑,叫門口站著的仆役打了水,拿了毛巾進來,洗幹淨後,對著銅鏡將胡須全部剃了。

  剛剃光胡須,一個白色身影奔進來,伴隨著激動的喊叫:“三哥哥,大姐說她可以幫你——”

  奕六韓剛回過頭,她嚇得倒退兩步,絆在門檻上,“哎喲——”往後栽倒。

  奕六韓足下一點,飛身出去,拽住她的腰帶,一拉一扯間,將她整個人帶進自己懷裏,輕輕一蹬門檻,抱著她落回房內。

  “為什麽我們每次見麵,你都要飛出去?”奕六韓將她放在地上之後問道。

  葉修魚點著他胸膛:“問你啊!先是像死了爹,現在又美死了!”

  “什麽美死了?”

  “你啊!不留胡須居然這麽好看!

  奕六韓得意地撫撫下巴,不過他沒有心思和她多說,趕緊問:“你說大姐可以幫我?”

  “是啊,大姐說她有辦法,可以讓你的野利人立刻就編入軍中。”

  “真的?”仿佛一道強光照亮心底,奕六韓一躍而起,抓住修魚的手,“快帶我去見大姐!”

  “三哥哥,你別急,大姐姐讓你住一晚,明日一早再去見她。她忙了一天,現在很累。你們也一路鞍馬勞頓,早點休息吧。明天一早我就來你這裏,帶你去見大姐。”

  “……那好吧。”奕六韓雖著急,眼下也隻能聽從安排。

  修魚正要告辭,奕六韓突然叫住她:“四妹妹。”

  “呃?”修魚大眼睛撲閃撲閃回過頭來。

  奕六韓驀地扣住她的手腕,讓她動彈不得。

  “怎麽了?”葉修魚嚇一大跳。

  “沒事,試試你的武功。”奕六韓笑笑,放開了葉修魚。

  “什麽啊?”葉修魚跳腳,“莫非你以為我是假裝不會武功,潛伏在你身邊的武林高手嗎?”

  “難道不是嗎?”奕六韓笑著推她出去,“快去睡覺吧,明天早點帶我見大姐。”

  修魚走後,奕六韓和張秀才又討論了一會前景,才各自安寢。

  張秀才和親兵們住在同一個院落的東西廂房。

  奕六韓睡前,依照習慣,打了一套拳,練了一會吐納。

  脫衣就寢時,在外袍裏側靠近心髒的位置看見一個淺紫色的“湄”字,像一朵小小的紫丁香。

  脫掉中衣時,又在同一個位置看見一個淺紫色的“湄”字。

  他喜歡裸身睡覺,將裏衣也脫去,結果又看見一個“湄”字。

  他不禁搖了搖頭,歎氣似地笑了。

  腦海裏浮現出小湄那雙冷冷的杏眼、冷冷的聲音,和他在一起時,她端莊嚴肅的樣子,會被他一點點破壞掉,眼裏會透出那種很特別的、半帶責備、半帶無奈的笑意。

  他本來是一整天都隻想著小歌,不會想起小湄的。

  但是到了晚上,一層層脫掉衣服,看見她在每層衣服裏繡的淺紫色的“湄”字,他不由自主地就會想起她來。

  “今晚會夢見誰呢,小歌?小湄?還是都夢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