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章 共識
作者:花愁      更新:2021-01-13 06:05      字數:2372
  夕陽斜照在院子裏,光影正順著東廂房的窗子往上爬。

  已值深秋,暮色四合,院子裏透著絲絲涼氣。不及日落,正屋裏已掌了燈,兩個男孩子圍在桌旁寫字,彩之守在林玉慈身旁,看她指揮眾人裁衣裳。

  眼看著這天兒一日一日變涼,三個孩兒正是長得快的時候,夾衣棉衣都得預備兩套才行。

  裁衣服縫衣服這類活兒,林玉慈自然是不會做的。她隻負責在一旁指揮,吩咐人把這粉彩緞子的布料裁成什麽,那匹寶藍緞子的布料裁成什麽。一時間倒也忙得不可開交。

  沈鐸嚴打簾進屋的時候,眾人正忙著,內室裏誰也沒留意到他。

  他在外間桌旁坐下,衝伯思和仲熠“噓”了一聲,拿起兩人臨的字帖看了看。百無聊賴,重又放下。

  他的愁緒,孩子們可看不出來。伯思和仲熠的心思早不在寫字上了,這個湊過來低低地問一句“爹爹,什麽時候咱們再去紫陌山玩?”那個壓著嗓子問一句“爹爹,紫陌山後邊的莊子上,這會兒子有什麽好玩的?”

  上次因為姨娘臨產,把原定的秋遊計劃擾亂了,現如今兩個小家夥還在耿耿於懷,時不時總要問上幾句。

  沈鐸嚴今兒興致缺缺,也不說話,隻是撫著兩個孩子的頭發摸了摸。兩個男孩子互看一眼,這才覺出了異樣。一個纏著他,另一個悄悄跑到內室,拉著林玉慈的衣角耳語幾句。

  林玉慈這才留意到外間坐著的沈鐸嚴。

  今日散朝回來已過了正午,聽下人們回稟,他一回府便一頭紮進威嚴堂,召集眾門客議事。想來必是商量的正經事,她不好打擾,便沒著人去問。

  下午一忙起來,不知不覺竟然已經到了傍晚,眼巴前瞧他一眼,隻瞅著臉色暗沉,眉眼皆是疲憊之色。

  她心下感覺不妙,慌忙命眾丫鬟收拾了布匹,明日繼續,又命奶娘婆子們把三個小主兒領回各自廂房休整。

  這才坐到沈鐸嚴身旁,得以敘話。

  “今兒是怎麽了?病貓似的,萬歲爺為難你了?”林玉慈給他倒一杯熱茶遞過去,語氣雖是玩笑,可一雙眼卻不敢錯過他臉上的任何表情。

  沈鐸嚴頭也沒抬,修長手指沿著茶杯邊緣轉了兩圈,不答反問:“如果讓你和孩子們換個地方生活,不知你們能否習慣。”

  他這話不是問話,隻是他無奈之下的一種擔憂。看來,眼下的情形並不太樂觀。

  林玉慈自然知道,朝堂風雨,瞬息萬變,該走便得走,便安慰道:“那有什麽不習慣的,到哪兒不過都是三個飽一個倒。”聽她這口氣,豪邁得像是走南闖北的江湖人士。

  沈鐸嚴笑笑,擔心少了幾分,轉頭又說道:“近些日子,把家裏的銀錢、鋪子,田莊什麽的,都往回斂一斂。私底下悄悄地進行,千萬別大張旗鼓。”

  林玉慈一聽,心下一緊,湊過去問道:“莫非,萬歲爺真的容不下咱們?”

  沈鐸嚴也不想瞞她,便一五一十,把今日在宮裏的情形如實說了一遍。

  林玉慈聽著,不由後背冒起了冷汗。

  斬草不除根,後患無窮,更何況是高太後那般老謀深算心狠手辣之人。現如今陵王府陷入朝堂紛爭,結局自然不容樂觀,要麽你死,要麽我亡。

  細數曆史上那些位高權重的權臣們,幾乎都不得善終,被革職抄家,株連九族的,不勝枚舉。

  她抬手摸一摸自己的脖頸,說實話,真是舍不得。

  於是,湊過去又問道:“你說,如果咱們能出京,去哪裏好?”

  沈鐸嚴端著茶杯,隔窗望著夜色思考了片刻,說道:“玉昭不錯。”

  林玉慈一拍桌子,說道:“玉昭就玉昭。反正我們娘四個,這輩子是跟定你了。你去哪兒,我們就去哪兒。”

  她這樣子,成功把沈鐸嚴給逗笑了。不等嘴角彎起,抬手捂在她的嘴上,“噓”了一聲,示意她莫聲張。

  林玉慈見他笑了,心便放寬了些,順勢靠在他身上,也傻笑起來。

  隔著衣服傳來她的體溫,莫名讓沈鐸嚴吊了一天的那顆心,就安定了下來。轉身把她攬進懷裏,點著她秀挺的鼻頭,說道:“那你可不許後悔。”

  “不後悔。”

  “有朝一日,我不再是王爺,也不再是戰功赫赫的將軍,就是一個普通的農夫,你也不許後悔。”

  “農夫?呃,你會種地嗎?”

  她跳脫的思維,惹得沈鐸嚴想笑,一攤手、一撇嘴,實話實話道:“不會。”

  “那可怎麽辦?你不會種地,我不會紡織,如若將來咱們跑路過窮苦日子,難度可真不小呢。”

  “那,那怎麽辦呀?”沈鐸嚴故意逗她。

  “明日找個師傅教一教吧,俗話說,臨陣磨槍,不快也光,總比到時兩眼一抹黑的強。”

  “那,好吧。”沈鐸嚴從未想過,有一天他要被人強迫著去學種地,別的先放一旁,眼前那張巴巴說個沒完的小嘴,著實吵鬧了些。於是,他那張清雋帥氣的臉便湊了過去。一張薄唇,方向感十足。

  “說正事呢。”林玉慈一邊推拒,一邊往門外努努嘴。

  等著擺飯的丫鬟婆子分兩列站在門外,見二人湊在一起膩歪,便也不敢催,隻是在門外候著。

  沈鐸嚴一看,肚子適時地叫了起來。這才想起來從中午回來都沒顧得上吃飯,於是,大手一揮,命仆婦們擺飯,又著人準備淨手的熱水和帕子。

  明日愁來明日愁,一家人先熱熱鬧鬧吃了飯,才是正經。

  第二日,沈鐸嚴便以受了風寒為由,告了病假。整日窩在府上,要麽陪孩子們玩鬧,要麽真如林玉慈所說,尋了府上管理花草的匠人,學了起來。

  匠人嚇得什麽似的,直推拒說自己隻會侍弄花草,不會種地。沈鐸嚴也不管,心想哪兒那麽多廢話,種花種草種糧食,不都是種嘛。

  林玉慈那邊也緊鑼密鼓地進行,命管家秘密到各個鋪子攏了攏賬,悄悄地兌出去幾間鋪子,秉承著現金為王的道理,盡量把各種資產都換成了銀錢。

  一箱一箱的金銀深夜裏抬進陵王府,望著庫房裏堆積如山的錢財,縱然沈鐸嚴從小長在富貴窩裏,也驚得瞠目結舌。

  真的沒想到,這女人不光生孩子行,一胎生三個,做生意也是一把好手。假以時日,隻怕她會成了北閔朝的女首富,也是有可能的。

  看著沈鐸嚴這幅驚呆的樣子,林玉慈心裏樂開了花,暗戳戳想,這爺們以後留家裏養著吃軟飯也是好的,再舍不得放他出去上戰場拚命了。

  畢竟,姐兒有這個實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