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 糾察
作者:花愁      更新:2021-01-13 06:05      字數:2443
  陵王府,威嚴堂外,方義雲抱著得易的兒子,一邊玩鬧,一邊等著沈鐸嚴。

  時近正午,方才等到姍姍來遲的一行人。

  沈鐸嚴鐵青著一張臉,大步流星走了過來。方義雲見狀,忙上去問好見禮,沈鐸嚴看也沒看他一眼,徑直進了屋內。

  方義雲納悶,扭頭看向得易。得易擠眉弄眼拚命衝他使眼色,示意他千萬別多說話。

  方義雲會意,躲到柱子後等了片刻。直到得易告退出來,郎舅二人遠遠地躲到一旁敘話。

  “今兒看上去臉色不對呀。”方義雲一把把孩子塞進得易懷裏,瞥一眼威嚴堂的方向,壓著嗓音說道。

  得易點頭如搗蒜,左右瞧瞧,見四下無人,這才附在大舅哥耳旁八卦道:“聽說今兒上朝時,被言官參了一本,退朝後又被萬歲爺叫到勤政殿問話。打從宮裏出來,便一句話沒說過。”

  方義雲一聽,自然知道事情重大,又問道:“你知道王爺被參,是因為什麽嗎?”

  得易搖搖頭,嘀咕道:“王爺不說,咱們又從何知道。隻是在宮外候著時,聽別的大人們議論,偷聽來一句半句。”

  得易話密,又伺候在沈鐸嚴身旁,方義雲難免擔心。於是叮囑他平常多做事,少說話。

  得易點頭答應,心說,也就在你們方家兄妹麵前話多些,平常人我才沒耐心說這麽多呢。

  回頭又叮囑大舅哥,說道:“眼下王爺正在氣頭上,你也小心些,莫撞槍口上。”

  方義雲點點頭,目送得易抱著兒子走遠了,這才小心翼翼著下人稟報,進了威嚴堂。

  沈鐸嚴坐在桌後,鐵青著臉望向他。

  方義雲一時心虛,短短幾步路,差點走成順拐。

  不等他走近,沈鐸嚴懶懶問道:“這幾日,營裏可有什麽大事兒發生?”

  方義雲想了想,倒也沒什麽了不得的大事,不過都是日常操練而已。於是,心內暗暗把準備回稟的事情捋一縷,按照重要程度排了個順序,這才一件一件請示。

  沈鐸嚴如常一般,聽他一一請示,簡單示下,叮囑幾句。

  方義雲膽戰心驚把幾件事兒匯報完畢,見沈鐸嚴並未發火,這才長舒一口氣,乖乖站到一旁。

  沈鐸嚴一副沉思模樣,手肘支在桌上,指腹摩挲著下巴上的胡茬,望了會兒窗外那棵銀杏樹。

  初秋時節,銀杏樹上掛滿了通透的“小扇子”,綠裏泛黃,迎風沙沙作響。

  沈鐸嚴兀自看著,低聲問方義雲道:“近來,營裏可曾有什麽關於我的風聞?”

  不問還好,一問,方義雲不由冒起了冷汗,想了想,小心翼翼回道:“倒是有過一件。”

  “說來聽聽。”

  方義雲深吸一口氣,說道:“上個月,曹參軍喝醉了酒,在營裏鬧過一回。”

  “哦?又是他?”沈鐸嚴很有興趣的樣子,看向方義雲。

  方義雲不敢隱瞞,便老實說道:“曹參軍那人,素來粗鄙,不知聽哪個無聊的人傳了幾句閑話,於是,便在酒後吵嚷了幾句。”

  “都說了些什麽?”沈鐸嚴饒有興趣,追問道。

  方義雲為了難,含糊道:“不過是些醉話而已,大家自然也沒放在心上。”

  “讓你說,就老老實實,一五一十說出來。”沈鐸嚴動了怒氣。

  方義雲見逃脫不過,便實話實說道:“他說王爺您......貪墨軍餉,且把西征功勞獨占,不顧士兵的死活......”

  方義雲一邊說,一邊怯怯地望向沈鐸嚴,喏喏補充道:“這些話,我們自然是不信的。我和孔欒當時就教訓了他一通。第二日酒醒之後,那老小子也後悔得很,拱手作揖,求著我和孔欒千萬別在王爺麵前提起這事兒。既然他已認識到了錯誤,王爺,您就給他一次機會,莫再追究了吧。”

  沈鐸嚴冷笑一聲,幽幽說道:“我倒是好說話,旁人罵我,我便不追究了?那其他人因著這話,拿來參我,我又該如何呀?”

  嘴上這麽說著,心裏打定主意,正好可以借著這次機會,肅清一下軍中異己之人。

  於是冷冷吩咐道:“曹參軍這人,素來成事不足敗事有餘。酒後失德,妄議長官。傳我命令下去,把他降職為普通兵士,調入......夥夫營!”

  夥夫營?方義雲驚訝地瞪大眼睛。

  曹參軍此人雖然粗糙,也沒讀過什麽書,不算是聰慧之人,卻是一員不可多得的悍將。凶悍比過黑旋風,勇猛賽過張翼德。每次征戰,自告奮勇擔任先鋒官,一人一騎殺入敵軍,殺敵時那可是如砍瓜切菜一般輕巧的。

  不提旁的,單他凶神惡煞往陣前一站,大喝三聲,都能把敵軍嚇得腿肚子顫上三顫。

  現如今,要把他調入夥夫營?去給大家做飯?

  不說他願意不願意,隻怕他粗手大腳做的飯,能不能吃,旁人敢不敢吃,都是大問題。

  方義雲皺眉。往常也不見陵王殿下如此小氣沒有肚量,今兒個怎麽如此草率?不過因為一句酒後戲言而已,便把曹參軍半生功績都給抹煞。

  要知道,以曹參軍那樣的人,能爬到參軍的位置上,實屬不易,都是拿著性命拚殺而來的。且日後以他的年齡和資質,想要再往上爬,更是難上加難。

  半輩子的努力,因為一句話,前功盡棄。前幾十年流血流汗的過往,此刻化作泡泡,煙消雲散。

  著實,有些委屈。

  莫說曹參軍不能咽下這口氣,就算是方義雲,都覺得這處罰過重,替他冤屈。

  方義雲鼓起勇氣,求情道:“王爺,曹參軍那人,有時是粗鄙些,吃了從小沒有讀過書的虧。不過,他這人也並非一無是處,戰場上可從來都是一條漢子,沒有水襠尿褲過。現如今,突然把他調入夥夫營,隻怕,以他那個脾氣......”

  沈鐸嚴冷哼一聲,幽幽說道:“他的脾氣?又當如何?這人壞不壞,不打緊。大不了壞透了,大家躲著些,離他遠遠的。怕就怕這人蠢,自以為是,啥話都敢往外說,當全天下隻他一個聰明人,天王老子也須讓他三分?!

  你回頭告訴他,就他那個脾氣,給人當了炮灰,都不知道自己怎麽死的。日後再不知收斂,隻怕最後遲早死在他那張嘴上。哦,不,是死在沒腦子上。傳我令下去,任何人不許再替他求情。”

  沈鐸嚴疾聲厲色,方義雲見他動了怒氣,自然不敢再提,於是準備告退。不料還未走出大門,便被沈鐸嚴叫住,“回頭查一查曹參軍最近來往過密的人,暗中滋事,吃裏扒外的,都給我揪出來。”

  方義雲一聽,忙點頭答應。雖依舊擔憂,卻也知道,沈鐸嚴氣歸氣,總歸對曹參軍還是相信的。

  在威嚴堂枯坐了會兒,日頭偏了西,沈鐸嚴才回到內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