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 罪己詔(2)
作者:花愁      更新:2021-01-13 06:05      字數:2299
  小皇帝不由心頭暗怒,抬眸看一眼段太尉,再看沈鐸嚴。

  見沈鐸嚴站於一旁,默不作聲,想他素來仰仗段太尉,此時必定也是站在段家那邊的,心下不由生了恨意。

  段太尉和沈鐸嚴二人手握重兵,一個鎮守南境,一個扼守西關。保疆衛國之事,自己全部仰仗他們。今日屈辱至此,也隻得咬牙忍著。心底恨意不得不壓製著,麵子上須得給他們幾分顏色,哄得過去眼下這關,日後慢慢做其他打算才行。

  於是,他神色逐漸緩和下來,和氣說道:“太尉大人此言不假,朕自當深信不疑。隻是您老人家也該公私分明,莫把兒女情事和家國大義相混肴才是。”

  段太尉見小皇帝有所屈服,便見好就收,拱手行禮,柔聲說道:“萬歲爺放心,老頭子活到如今這把年紀,素來行事磊落,公私分明。我且問你,太皇太後喪期,萬歲爺身著重孝,不顧禮法,公然和段昭儀行苟且醜事,這事兒你可有異議?”

  小皇帝一聽,慌了手腳,忙擺手否認,囁喏說道:“隻是胡鬧一二,並未苟且,還望太尉大人……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莫要傳揚出去才好。”

  段太尉微微抬眉,說道:“老朽自然會以天下為重,知道此事如若傳揚出去,於朝綱不振,於皇家無光,必將成為天下人茶餘飯後的笑柄。隻是,現如今在先祖和先帝麵前,隻我們三人,萬歲爺須得實話實說才行。我且問你,國喪期間萬歲爺白日宣淫,可有異議?”

  段太尉聲如洪鍾,一字一頓嚴肅問來,小皇帝早已心虛腿軟,低頭囁喏道:“無,無異議。”

  “既是這般,那恕老臣無理了。”

  隻見段太尉雙手握劍,兩手用力,“哢”的一聲,劍鋒出鞘,寒劍流光劃過。

  奉天殿裏本就四壁輝煌,屋頂、四壁,每一處角落都鍍了一層金粉,就連腳下踩的地磚,都是金磚鋪就。

  明晃晃金光本就懾人,此時森森寒劍光芒,在金碧輝煌的殿內相互反射,一時間,如狡黠遊蛇,逶迤遊走,隻晃得人眼看不真切。

  小皇上抬臂擋在麵前,臉上已經露出驚駭神色,慌忙躲到沈鐸嚴身後,低聲求救:“陵王,救我。”

  沈鐸嚴自然知道小皇上素來荒唐,可眼下如若貿然弑君,隻怕罪過大已。於是上前攔住段太尉,勸道:“太尉大人息怒,萬歲爺既已知錯,自當給他一個識錯改過的機會,切莫因為一時魯莽,行錯踏空,釀成大錯,到那時後悔可就晚了。”沈鐸嚴雙手緊緊壓住段太尉的胳膊,懇切勸道。

  小皇帝躲在沈鐸嚴身後,點頭如搗蒜,承諾道:“朕知錯,朕必當改正。”

  段太尉聽了,厲聲衝沈鐸嚴說道:“老朽心中自有分寸,陵王殿下你且退下,等候在一旁便可。老朽和萬歲爺之間,今日必當說清道明,也不枉費幾十年來,第一次請出這尚方寶劍。”

  沈鐸嚴半信半疑,退後兩步,守在一旁。

  段太尉斜睨他一眼,眼神堅定,不像盛怒之下行止失禮的樣子。沈鐸嚴不好再多糾纏,便順勢退到一旁乖乖站好。

  “跪下!”段太尉厲聲喝道。

  話音未落,小皇帝一改剛才桀驁之氣,眉目之間皆是驚恐,膝頭一軟,軟塌塌便跪在了蒲團之上。

  “今日,在先祖和先帝麵前,老臣逾越,手持先祖禦賜尚方寶劍,代為教訓子孫。”說完,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彎腰掀起小皇上龍袍一角,手起劍過,一片衣角便被割下。

  小皇上嚇得“啊”的一聲,癱軟跪坐在蒲團上,瑟瑟發抖,望向段太尉。

  “今日這斷裂衣袍,乃代君受過,望萬歲爺日後以史為鑒,肅正言行,方不枉老臣今日壯膽逾越之過。另者,今日之事,臣著人代擬了一封罪己詔,萬歲爺如若覺得書寫無誤,朱紅禦批,蓋上紅印,著人日後收之警醒,方能銘刻於心,再不犯錯。”

  段太尉一撒手,那龍袍一角如落葉一般,飄然落下。

  他把寶劍收好,從懷中掏出一方軟軸,抬手遞給了小皇帝。

  小皇帝顫巍巍接下,緩緩展開,抖著聲音念道:“罪己詔,皇考賓天時,朕尚且不足十歲,因著年幼,承蒙太皇太後教育撫養,自當不勝感激。今朕已成年,行止自當有度,不可再以年幼為由,有所失當。

  太皇太後國喪期內,耐不住婁昭儀引誘,犯下宣淫之錯,實乃朕之罪也。如今,朕真心悔過,特立下罪己詔,告以天下,以此為戒,望百官萬民監督,日後定當克己言行,秉肅紀法。”

  念完,怯怯偷看段太尉一眼,心下疑惑。剛才段太尉明明說好,不會把這事兒公告天下,可眼下這份罪己詔,卻又是另外一番意思。

  深吸一口氣,心頭疑竇漸起,實在是拿不準這老東西葫蘆裏賣的什麽藥。

  段太尉仿似看懂了他的疑惑,說道:“如若表述無誤,萬歲爺簽上便是。這罪己詔老臣自然不會公之於眾,著人秘密留存,當做警醒。

  如若萬歲爺再不犯這等錯誤,自會束之高閣,千秋萬年也不會公之於眾。如若再犯,這罪己詔便會昭告天下,到那時,莫說婁昭儀,就連婁家隻怕也會因此牽連,株連獲罪。”

  段太尉說完,衝沈鐸嚴使一個眼色,命他把一旁的筆墨丹朱和玉璽準備好。

  小皇上也是無奈,眼下強龍壓不住地頭蛇,而且還是一老一少配合默契的兩條蛇。

  於是,一狠心一閉眼,拿起筆簽上自己名字,又拿起玉璽,在那罪己詔上,蓋上了寶印。做完這些,冷麵問道:“太尉,可還滿意?”

  段太尉點點頭,拿起罪己詔看一眼,待筆墨幹透,卷起來抬手遞向沈鐸嚴。

  沈鐸嚴皺眉推了出去。

  這個東西就像定時炸彈,保管到他手裏,藏到他的陵王府上,隻怕終究會成為萬歲爺的心頭大患。

  日後借故找他麻煩,或者胡亂安排一個莫須有的罪名,著人踏平他的陵王府,也未可知。

  段太尉這是給自己孫女出氣,拿他來做墊背的。想來,真是狡詐。

  再看段太尉時,眼裏便持了懷疑態度。

  而小皇上則是另外的態度,一聽說段太尉不親自保管這份罪己詔,而是讓陵王沈鐸嚴來管理。簡直喜出望外,三番四次給沈鐸嚴遞眼色,命他老老實實接過。

  沈鐸嚴無奈,隻得不情不願收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