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偶遇故人
作者:花愁      更新:2021-01-13 06:04      字數:2482
  第二日,沈鐸嚴一人進宮,去慈寧宮給太皇太後請安。

  四年不見,太皇太後較之從前蒼老了許多,滿頭銀絲雪白,臉上遍布皺紋,一雙眼不再有任何神采,就連眼珠都變成了灰白色。

  剛剛古稀的年紀,蒼老得卻像是百歲老嫗一般。

  沈鐸嚴進了慈寧宮正殿,顧不得細看,先磕頭請安。行完禮,卻不見太皇太後喚他。正納罕之際,抬頭看一眼,隻見太皇太後正呆呆望著自己,仿若不認識一般。

  一旁的唐嬤嬤忙扶他起來,偷偷拿帕子擦拭了一下眼角,把他拉到一旁,低聲說道:“王爺莫多心。現如今老祖宗身子大不如從前,尤其是今年春節之後,更是糊塗得緊,時常連人也不認得了。”

  沈鐸嚴聽了,回頭看一眼太皇太後,低聲問道:“唐嬤嬤,可曾找太醫給皇祖母把脈診視?太醫那邊怎麽說?”

  唐嬤嬤聽了,歎了口氣,說道:“自然看了,太醫院裏的太醫,都看了一個遍,說來說去,隻說太皇太後這是癡呆之症,跟她素日裏操心過多、憂思過重有關,天長日久下來,傷肝鬱結,便成了這般言辭顛倒,舉止失常的樣子。

  藥劑也開了,算下來吃了有幾籮筐那麽多,到現在卻也不見效。昨日太醫院的常太醫又來請平安脈,眼下無計可施,隻說讓好生養著。奴才們,也是沒別的辦法。”

  沈鐸嚴一聽,又氣又心疼,又問道:“皇上那邊,可有過來探望?”

  他本是隨口一問,不料唐嬤嬤聽了,隻是抹淚,倒也不願細說。

  沈鐸嚴越發心疼,不再跟唐嬤嬤說話,幾步走到太皇太後跟前,拉住老人家的手,柔聲問候道:“皇祖母,我回來看您了,您近來可好?”

  太皇太後緩緩抬頭,眯著眼睛看了他半響,方才認出來,遂激動地拉起他的手,哽咽著說道:“澄兒,是你嗎?是你回來看娘親了嗎?”

  沈鐸嚴一聽,心下一涼,頓覺悲從心來。皇祖母並沒有認出他,而是把他錯認成了他的父親,沈澄。

  他哽著嗓音糾正道:“皇祖母,我是鐸嚴,您的孫兒啊。我父親他……”話說到一半,卻也說不下去,隻看著太皇太後的臉,期盼著她能認出自己。

  對於他的解釋,太皇太後仿似沒有聽到,親昵地拉起他的手,在他手背上輕撫兩下,低聲說道:“你是做兄長的,理應讓著些弟弟。洋兒他是你幼弟,縱然有些錯處,你也不能輕易打罵於他。做兄長的,理應寬容些才是。

  如若你心裏有什麽委屈,便跟娘說,回頭我告訴你父親,讓你父親責罰於他,替你出氣。”

  沈鐸嚴不知皇祖母這話什麽意思,也不知道當時發生了什麽事兒。當年父親去世之時,他尚且年幼,很多事兒都不知情。後來祖父去世,叔父沈洋繼位,對他便也未曾過多關心過。叔侄之間的情誼,說成淡薄如水,也不為過。

  於是,他試探著問道:“皇祖母,我父親和叔父之間,可有何恩怨嗎?”

  不等太皇太後開口,一旁的唐嬤嬤忙打斷道:“陵王殿下喝茶,現如今老祖宗糊塗得緊,時常胡言亂語,殿下別當真才是。”

  沈鐸嚴聽了,也不好細問。抬眸看太皇太後,隻見她擰眉呆愣了半響,猛然想起些什麽似的,高聲衝旁邊唐嬤嬤喊道:“我要吃栗子糕。”

  唐嬤嬤聽了,忙命小宮女去取。偏太皇太後不管不顧地催著,惹得小宮女膽戰心驚,跑得鞋子都掉了。

  唐嬤嬤接過小宮女遞上來的栗子糕,倒沒有訓斥,命她下去自行休整儀容,轉頭,捏起一塊,遞到太皇太後手中,柔聲說道:“老祖宗,栗子糕拿來了,您老慢些吃,別噎著。如若覺得嗓子發幹,您就示意奴婢,奴婢給您喂點茶喝。”

  唐嬤嬤這般耐心叮囑,偏太皇太後不領情,一把搶過她手裏的栗子糕,便塞進了嘴裏,一口咬下去大半,吃了個滿嘴絡腮。

  殘渣落了滿身,太皇太後視若無睹,自顧自吃著。唐嬤嬤歎了口氣,拿出帕子,幫她把衣裳撣幹淨,端起一杯茶,站在一旁候著。

  見她吃得差不多了,忙把茶杯遞到嘴邊,喂了兩口,解了一下那栗子糕的幹膩。

  太皇太後大口吃喝,免不了噎得慌,不多時,便捂著胸口說疼,說著話,便翻起了白眼。

  眾人見了,皆是驚慌,唐嬤嬤幫她撫著胸口順氣,沈鐸嚴繞到身後,幫她捶了捶後背,緩了一會兒,方才好些。

  沈鐸嚴皺著眉頭,實在想不通,以前最是端莊知禮的皇祖母,為何變成了現在這幅模樣。想一想,難免心酸得很。

  他陪在慈寧宮坐了半天,伺候著太皇太後用了午膳,方才出來。

  出了慈寧宮,沿著宮內東便道,欲從東邊側門出去。不料,剛走到臻萃宮外,便遇到老熟人。

  說是老熟人,倒也沒什麽太深的交情,隻不過幾麵之緣的憐兒而已。現如今,她早已飛上枝頭,當了貴妃娘娘,是萬歲爺禦封的憐貴妃。

  雖然不如她之前野心預想的那般,一步登天當皇後,比起尋常女子,便也可謂平步青雲。

  憐貴妃穿了一身玫瑰紅蹙金纏枝牡丹紋的宮裝,滿頭珠翠,很是雍容華貴。隻是,幾年不見,仿似蒼老了很多,本來傾國傾城的臉蛋,現如今早沒了青春的神采。

  “給王爺請安。”憐貴妃見沈鐸嚴遠遠地過來,輕抬蓮步,迎了上去。

  沈鐸嚴也不言語,拱手回禮,起身便欲繞過。

  不料,從她身旁走過時,她低聲說道:“臣妾有幾句話,想跟王爺說一說,不知可否行個方便?”

  沈鐸嚴皺眉。

  想來不過是皇上的家事,左不過關於皇帝的寵愛,和後宮的地位。他最是厭煩此種,自覺幫不上忙,便回道:“臣昨日剛剛班師回朝,與憐貴妃素無交集,想來也沒什麽要緊的話可說,恕臣失禮。”

  沈鐸嚴委婉拒絕,說罷便欲離開。

  不料,憐貴妃聽了,不急反而笑了起來。那笑聲,明明是笑,聽起來卻讓人毛骨悚然,透著一股邪氣。

  沈鐸嚴左右看看,生怕好事之人見了,多嘴多舌再惹出旁的事端來。轉身看向憐貴妃,冷冷問道:“貴妃既已身居高位,自當謹慎些才對。這宮裏人多眼雜,稍有不慎,落人口實,隻怕百口莫辯,後悔也晚了。”

  “謹慎?王爺說的輕巧,臣妾平日裏最是謹慎,可又如何?左不過萬歲爺見一個愛一個,過了新鮮勁兒,把臣妾擱到一旁,便不再過問。如果可以,奴家倒希望傳些風言風語到萬歲爺耳朵裏,也好讓他想起還有奴家這個人。”

  憐貴妃的幽怨,沈鐸嚴自是聽得出來,懶得管她,扭身便欲離開。

  不料,她在身後咬著牙威脅道:“王爺現如今,便也棄臣妾如破履一般,是不是?早忘了前幾年,您找奴家商議,如何扳倒高太後的事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