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趕緊認慫，“別，神君，有話好好說，荷冥官如今安全得很，我是來搬救兵的！”

  道情才不管他說什麽，仿佛聽了這話更加慍怒，洛汐本能閉眼，緊接著渾身猶如被通了電流，劇痛襲來。道情的法力極其強勁，普通人挨上一下怎麽也要照著一年半載去休養。如今他法力嚴重受損，洛汐的軀殼又禁得起折騰，可若加上金柱牢就不一樣了，把道情的法力分解放大，保證每一寸皮膚都照顧得到。

  洛汐大罵了一聲，“你這二愣子，快停下！”

  道情還真很給麵子地收回了一些法力，洛汐渾身發抖，整個人軟了下去。他大口喘氣，真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還沒等他這口氣喘勻，便覺得五髒六腑灼燒起來，緊接著，原本軟成一個的身體某個部位突然硬了起來。他咆哮一聲，這身體真是夠了，他用了這麽多年也沒發現竟然有斯德哥爾摩綜合征的傾向，竟然在電擊之下有反應了！

  道情饒有趣味地看著他，洛汐完全明白自己那時候的腦回路，簡直就是個發光二極管！他垂死掙紮，“你別胡思亂想！不是你想的那樣！”

  “你這小白臉，留著也是個禍害，我是不能殺你，但不代表——”道情目光下移，洛汐覺得脊背發涼。“不代表不能拆掉你的某些零部件。”

  “二愣子，你要敢發瘋，荷燁這輩子都不會原諒你！”洛汐可太知道自己油鹽不進的時候，那是什麽話也聽不進去，涼意直衝後腦，又是著急又沒辦法。

  道情神色一厲，“你們果然暗通款曲！”

  他氣結，想要解釋卻一句話也說不出，竟是被道情封住了經脈。道情拎著一把鋒利的匕首，目光下移。洛汐瞬間崩潰，想到了那一句“欲成神功，必先自宮”。自己作為六界死得最慘的代言人還不夠，如今還要被自己來上一刀？

  他大睜著眼睛冷汗直冒，這軀殼的自愈能力也不知道有沒有到那種缺胳膊少腿也能長回來的程度啊！

  他瞪著眼睛等了半天，道情並沒有真的對他動刀子，反而笑了。“說實話，自己切自己，我還真下不去手。”

  洛汐詫異地抬眼看著他。

  道情揶揄道：“瞧你慫的。難不成活了兩輩子，還舍不得一身臭皮囊？”

  洛汐的目光由詫異到疑惑再到了然。道情打了個響指，洛汐立馬咳嗽起來，緩了片刻，便能說話了。

  “白無常也是來自未來？你什麽都知道了？”

  道情滿意地點頭，“行，雖然模樣娘了一點，至少沒變傻。”

  洛汐：……

  道情語重心長地說：“你也別怪他。天界之內有內鬼，若不花點心思故布疑陣，你我都要成為眾矢之的。”

  洛汐是吃了思維方式的虧，他從來都是那個布局者，卻忘了這個時代是道情的主場，這大開大合粗中有細的套路，可不就是他慣用的手筆麽？

  “對方的勢力已經滲透到天師府了？”

  道情搖頭，“不知道。但冥王、女媧，還有他那幾個師兄、師姐那我都打了招呼，隻要你去，最終都還是會把你引到我府上來。”

  洛汐無話可說，道情饒有趣味地看著他，“和我說說吧，下輩子，原來我也會有下輩子？”

  道情這樣一問，洛汐還真不知道從何說起了。他反問：“白無常什麽意思？就叫你拉我聊天？”

  道情收了那金柱牢，自顧自坐了下來。“他什麽也沒和我說。你不必問我他到底要做什麽，我什麽也不知道。與你同來的荷燁被困在溫柔鄉，之後自會平安，你麽，在我府上盤桓兩日，我也會放你離開。白無常說，他隻需要兩日時間，之後他便會回到未來，而後，我是幫你還是不幫，全憑我自願。因此，你最好好好陪我聊聊。”

  洛汐四肢無力，強撐著才沒手腳打結，直接摔倒，隻得客隨主便，也坐了下來。“行吧神君，你想知道什麽，我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道情麵無表情地拿出兩支竹簡，其中一支交給洛汐，上麵係了個漂亮的蝴蝶結，輕輕一扯便扯開了。那竹簡上的字跡十分清秀，仔細看，還有些眼熟。能不眼熟麽，是草花娘的字！再看內容，洛汐險些又要吐血。

  “有沒有搞錯？讓你愛上對方的三十六個問題？？”被迫自己跟自己聊天就已經很尷尬了，還要什麽愛上自己？開玩笑，六界之內還有比他天界戰神更自戀的人麽？

  道情指間轉著一根羽毛筆，朗聲道：“如果選誰都可以的話，你會選擇和誰一起吃晚飯？”

  洛汐：……

  他咬牙道：“亞瑟阿倫！問問他為什麽要寫這麽無聊的專欄文章！”

  道情不緊不慢地也說出了自己的答案，是他族中一位對他非常照顧的長輩，已經魂歸天地多年。“你最糟糕的回憶是什麽？”

  “和對方分享你人生最尷尬的時刻。”

  “有什麽事情是絕對不能開玩笑的？”

  洛汐被問得頭大，“神君，你難道就對未來發生了什麽，你是如何魂歸天地又重生回來的，到底有怎樣的經曆，一點也不感興趣？”

  道情慢悠悠地端起了茶杯，“其實我更想知道，當了這麽久的‘洛汐’，你覺得比做道情要自在麽？”

  洛汐也端起自己的茶杯，“在沒有得知量劫的事情之前，閑雲野鶴，神仙日子。可得知量劫之後，卻並不比前一世輕鬆。唯獨慶幸的是，我可以選擇自己的路，這一世，隻需要為自己負責。”

  道情啞然，良久，才說：“阿洛，繼續吧。”

  “荷燁，偽裝成我，就這麽好玩麽？”洛汐甩開那竹簡，露出一個很典型的“邪魅一笑”。

  “道情”張了張嘴，收了化相，又把那壓在舌底佯裝重傷的磁石吐了出來，露出荷燁的臉。“這麽快就被你發現了。我哪裏露出了馬腳？”

  “哪裏都像。坦白來說，若是現在的我，化為前世的模樣，可能都沒有你像。你比我還要像我。”洛汐轉了轉有些酸痛的脖子，“但是，你剛剛，沒有按著道情教給你的話去說。你問我是否自在，這是你想問的，不是‘道情’想問的。”

  荷燁笑了，“我現在相信，若有來世，我定會愛上你。”

  洛汐長出一口氣，“我在冥界內設局，本是為了騙過老白。沒想到，你和道情竟然早知道了我們的存在，也去幫我們騙了老白。這是為什麽？”

  “我剛剛說了，其實不隻是天界，六界之內都出現了細作。即便是老白，我們也無法完全信任。”

  洛汐盯著他的眼睛，“所以，現在道情和白無常在一起，也是你們安排好的。”

  荷燁沒有躲避他的目光，自然地迎上，“我們幾個，彼此之間太熟悉了，同樣的伎倆用一次可以，用兩次就不行了。白無常用計中計去套路來自未來的那個我，可他一定想不到，我們跟他用了一模一樣的計謀。”

  “所以他找不到你，又會懷疑自己是被反套路了？”洛汐不由得暗自感慨，合著是兩個時空中的自己，因為腦回路一模一樣，冥冥中陰錯陽差地合作完成了一出大戲。

  荷燁剛剛端著架子，一直沒能好好看看他，此時馬甲掉了，就肆無忌憚了。看得洛汐直心虛。他摸了摸下巴，“我這個軀殼真的很娘？”

  荷燁失笑，“也沒有。還挺有意思的。隻是，你似乎，變了很多。”

  “人都是要長大的嘛，到時候你見到未來的自己就知道了，你也變了很多。”洛汐覺得這種感覺很微妙，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尷尬。

  荷燁搖頭，“你發現了麽，即使我們來自不同的時空，卻根本無法與自己相見。你可以見到我，我可以見到你，可你見不到你自己！”

  “嗯？”洛汐從沒想過這個問題。

  荷燁說：“這是真的，之前我們曾經嚐試過，但不論怎麽，總是陰錯陽差。”

  洛汐站了起來，附身湊近荷燁。荷燁本能地躲避，“你做什麽？”

  洛汐越湊越近，聞到了他身上似有若無的彼岸花香。他湊到荷燁耳邊，說了句什麽，荷燁羞憤非常，怒目而視，“你莫要胡來！”

  洛汐雙手抱在胸前，無所謂地說：“這有什麽，千年之後，你日日都要與我生活在一起。”

  荷燁抿唇，“那是千年之後的事情！我現在一點也不想聽！”

  洛汐笑得更加□□，“你不必想聽，試試看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