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口攬客的服務生見縫插針，“先生，今兒我們店裏搞活動，情侶來消費的話，菜品七七折，並且還送神秘驚喜。”

  “還神秘驚喜呢，要麽咱看看去？”龍陵君來了興致，挽著臨江仙的胳膊便上了樓。

  這家店不大，裝修卻十分別致，看起來就像穿越回了剛解放的時候。所用的各種餐具也都很複古，服務員熱情地跟了上來，“兩位想吃點什麽？”

  菜單都是手繪的，價格雖然不低，分量也確實不少。龍陵君慢悠悠地翻著菜單，餘光偷偷去看臨江仙。臨江仙很認真地掏出手機，神秘兮兮地對照著什麽。

  他冷峻的麵容上看不出表情，鳳目棱角分明，眸底仿佛藏著一汪春水，上翹的睫毛微微顫動，仿佛一下下搔在龍陵君的心尖上。

  “你看什麽呢？”龍陵君飛快地移開目光，狀似無意地問道。

  臨江仙把自己的手機轉了過去，“阿洛寫給我的。說是你的種種喜好，他怕我不記得。”

  龍陵君的側顏倏地飛起一片紅暈，期待地問：“那你到底還記不記得？”

  臨江仙指著屏幕上的菜單，“你看看是不是對的。”

  服務員聽著他們的迷之對話，不無尷尬地說：“其實二位可以直接點我們的套餐。都是招牌菜品，而且十分劃算。”

  臨江仙視若無睹地把菜名抄在了菜單旁邊，字體飛揚俊秀，“不必了，就這些。”

  等服務員走遠了，臨江仙忽而湊近了些許，唇離著龍陵君的臉頰隻有不到一寸，他身材高大，剛好把後者擋得嚴嚴實實，在旁人看來就像一對小情侶在親熱。

  龍陵君呼吸加快，“怎……怎麽了？”

  臨江仙捏著他的下巴，唇湊到了他耳邊，“這家餐館有問題。”

  龍陵君打了個激靈，下意識地推了他一把，“什……什麽？”

  上菜的服務員輕咳一聲，禮貌地離著他們足有一米遠，“先生，打擾一下，您的涼菜。”

  竊竊私語的聲音闖入龍陵君的耳朵，鮫人的耳音異常靈敏，什麽“現在的年輕人真是一點不知道克製哦”、“這光天化日的這麽多人呢不好吧”，夾雜在議論聲中的還有一聲隱秘的快門響。

  “拍到了，好帥啊！小姐姐也好看！”

  龍陵君：……

  “先放著吧。”

  服務員見怪不怪地放下涼菜，職業性地說：“祝兩位用餐愉快。”

  龍陵君太了解臨江仙的神態，他一定是察覺到了什麽才會這樣說。可是這裏這麽多人在吃吃喝喝，並不像是菜品有什麽問題啊。何況這法治社會，人家又是正規經營的。

  “這菜……還吃嗎？”臨江仙始終嚴肅，龍陵君倒是有些拿不準了。

  臨江仙拿起筷子，先夾了一片魚，“我吃，你不必。”

  龍陵君眼看著他象征性地吃了幾口，舉手投足斯文優雅，卻並沒有吞咽動作。龍陵君吞了吞口水，臨江仙臉色一變，吃進去的東西都吐了出來。

  “怎麽了？”

  臨江仙費力地抬起脖子，猛喘了幾口氣，“藥……”

  “要？？？”龍陵君老臉一紅，瞬間想給自己一巴掌，“你是說這裏麵被下藥了？”

  臨江仙閉著眼睛，捏著自己的嗓子，仿佛剛剛吞下了什麽東西刺痛了他的咽喉，“不，這個東西就是藥。”

  “藥？采藥人？”龍陵君與采藥人阿帆相處了幾十年，竟然沒有第一時間想到這個。臨江仙是冥族，最怕至陽之物，多虧他隻是淺嚐輒止。

  “去後廚。”臨江仙當機立斷，兩人不顧阻攔，三步並作兩步就進入了廚房，正看到阿帆歪戴著一頂廚師帽，鍋鏟握在手裏，茫然地看著他們。

  “阿帆？還真是你？？”龍陵君收了化相，滿是驚詫。“這不會就是你的藥館吧？”

  阿帆也蒙了，“怎麽是你們？”

  龍陵君無奈地說：“我也是醉了！出來約個會都能走到奇怪的地方來！”

  阿帆無辜地攤手，“這些菜品雖然都是‘藥’，但對普通人也無害。你們吃了也不會有什麽大事兒的……”

  龍陵君這個氣啊，“不會有什麽大事兒？？有小事兒我們也受不了啊！”

  阿帆抓了一杯露水給臨江仙，示意他喝下去就沒事兒了。“普通人是不可能走到我這裏來的，除非你們身上有殘留的藥引。也就是，你們曾經都與‘藥’有過接觸。”

  龍陵君一陣惡寒，他可是親眼看到了采藥人的手段，簡直可以說是殘暴，“你這次要配的藥到底是什麽？”

  阿帆禁了禁鼻子，湊上前去就像小狗一樣嗅了嗅，“你們身上好重的藥味！你們見過其他采藥人嘛？”

  龍陵君否認道：“你們采藥人在六界之內僅存的也不過幾十人了吧？比大熊貓還罕見，我們怎麽會見過？”

  阿帆捏著下巴，仿佛在判斷他們說的是不是實話，“這就奇了，你們先等等，我做幾個菜，一會兒好好聊。”

  龍陵君連連擺手，“你這哪有正經食材！要聊咱們還是換個地方吧！”

  阿帆廚師服也沒換，隻是把帽子摘了，“那行，咱去隔壁，那家的川菜很不錯！”

  龍陵君嘴角抽搐，穿著廚師服去隔壁吃飯，不會被當成砸場子的趕出來麽……

  胡思亂想之間，就又聽到剛剛偷拍他們的那幾個女生竊竊私語，“小姐姐怎麽變成小哥哥了！”

  “好像是個女裝大佬啊！嗷嗷嗷，我枯了！”

  “活久見，磕到了！”

  龍陵君：……

  妹子們狼血沸騰，要是平時，他肯定要上去調侃幾句，此時卻完全沒有這個心氣兒，跟著阿帆便下了樓。

  出乎意料的是，阿帆熟門熟路地帶他們去了隔壁，而且居然還有現成的預留房間，看樣子和領班也熟得很。三繞兩繞到了雅間，阿帆直接對服務員說：“老樣子就行。”

  服務員應了一聲，直接去傳菜了。

  阿帆再次嗅了嗅他們身上的味道，打了個響指，神秘兮兮地說：“我確定，你們身上有那個人的味道。”

  龍陵君狐疑地聞著自己的衣服，除了淡淡的香水味也沒有什麽特殊啊。“那個人？誰啊？”

  阿帆平平無奇的臉上浮現出些許扭曲的興奮，“他啊，是個傳奇！我們采藥人中的神話。他是‘山間采藥人’，更是‘北鬥’之一，祿存。也算是我半個師父呢，我的手藝有一多半都是他教的。”

  龍陵君聽了這個奇怪的稱謂瞬間腦洞大開，合著這位大俠是個靠手藝致富的勞動人民？他腦補了一下他們扛著背簍，戴著草帽，拿著鐮刀采草藥的樣子，不禁又是一陣冷汗。

  阿帆見他一臉嫌棄的表情，知道他定是理解偏了，便一邊扒拉著碗裏的菜，一邊緩緩地說起了采藥人的往事。

  所謂的采藥人，並不是真真正正從山溝裏采草藥的人，而是興起於人族的一種神秘而古老的職業。

  說起這個職業，已經有近千年的曆史，華夏的奇術方術從夏商時期就有文獻的記載。采藥人們往往是有極深的方術造詣，同時又有著過人的膽識。他們需要為雇主找尋“藥引”，來謀取很高的利潤。藥引顧名思義就是治療一些“疑難雜症”所必須的配藥。

  但是這個概念又很泛泛，極少的時候指的是真正意義上的草藥，絕大多數時候指的是解決一件事的鎖鑰。

  或許可以理解為“非自然事件調查組”。與普通方士不同的便是，他們雖然為人族，卻可以自由出入六界，看到許多普通人類看不到的東西。

  雖說大千世界無奇不有，可萬事萬物都有其必然法則，人族天生道體因此壽命也很有限，那些傳說中的起死回生長生不老之物根本就是無稽之談。采藥人真正要做的事，就是根據方術對症下藥。

  找尋藥引的過程被內行人稱作“打藥”。因為這種事說難不難，說易也不易。畢竟你需要博通古今，從先人古籍裏汲取必備的指引。

  阿帆講起故事來，就像一個說書先生，“打個比方吧，也許你無意扭到了腳，可是怎麽也不見好。方士們認為崴腳就是踩到了哪個正蹲在那裏休息的過路小鬼。按老人的話使勁跺跺腳，罵上兩句就沒事了。可是萬一你得罪的這位有點怨氣或者道行，就能纏你個一年半載，甚至落下病根。道士們驅鬼捉妖，我們則崇尚與六界生靈和諧相處。”

  他滿嘴跑火車地說了一堆構建和諧社會雲雲，在龍陵君的目光催促之下，這才扯回正題:“民國年間有一個軍閥的姨太太就從黃包車上摔了下來，扭傷了腳。軍閥特別迷信，就幾經輾轉請了一位采藥人。”

  龍陵君問道：“所以這個采藥人就是祿存唄？”

  阿帆誇張地拉開一個架勢，不無崇拜地說:“對呀。”

  龍陵君不想聽他的彩虹屁，直截了當地問:“那他是人族？你說我們身上有他的味道，他現在還活著？”開什麽玩笑？民國時候的人活到現在，那不得是百歲老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