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燁單手擺弄筆帽，一會兒打開一會兒合上，想著實在不行三十六計走為上計，溜之大吉就是了。

  因為龍陵君的事兒兩人都有點恍惚，一向滴水不漏的洛汐也犯了這樣的低級錯誤。他把表格上的職位都看了一遍，用筆尖點了點其中一行，“咱們就選這個，竹琴吟誦。”

  荷燁一拍大腿，“道情！這個可以！”唐代時候有一種琴書彈唱，就叫做“道情”，他們來到大唐之後，為了討愛人歡心的某人還特地學了竹琴。荷燁這嗓子自然是比不了龍陵君，但聲音清亮又自有自己的韻味。兩人配合起來，更是十分默契。

  當然了，以戰神公務繁忙的程度來看，並沒有太多的時間吟風弄月，也更沒那麽多的閑情逸致。得空來冥界大概也就離不了一畝三分地，躲不開床上、床下那點事。時隔這麽多年再握起竹琴，洛汐還生出了幾分感慨。

  坐在最中間的考官是個中年謝頂的大叔，他打了個嗬欠，“最後一組了，趕緊結束，老婆還等我回去吃飯呢！”

  兩人換了一身棗紅色的長衫，都不用開始表演就已經先聲奪人，舉手投足就像是畫中人。琴書本就十分冷門，連考官也沒想到竟然會有人選擇這一項來應聘，光是這模樣氣質就不知道比之前那些強了多少。打哈欠的也不打了，收拾東西的也停下了手裏忙活的事兒。

  洛汐坐在一邊，左手持握竹琴一端，右手執小竹棒敲擊竹皮弦，發出叮叮咚咚的聲音，音色柔和委婉。荷燁側身而立，隨著這清越的調子清唱起來，低吟淺唱之間娓娓道來，頗有味道。

  幾個考官交頭接耳，邊上的兩個好像還就他們的唱法和流派爭執不下。

  “好！”宋霖不知道什麽時候走了進來，他作為全場的藝術指導，可以說有“生殺大權”。這時候他都說好了，幾位考官自然也就誇讚了起來。當場就說歡迎他們加入劇院。

  宋霖是愛才之人，“沒想到你們這樣年輕，竟然能把傳統的東西唱得這樣出彩，真是後生可畏！這一手竹琴一把嗓，最重要的是氣度有了。若再假以時日，必成大器！”

  荷燁謙虛地說了聲“不敢當”，洛汐自報家門，見縫插針：“我們這幾首琴書曲子都是家傳，隻是我們尚且年輕，許多節奏處理把握不好。宋老師是民族音樂大師，不知道可否為我們打磨打磨。”

  宋霖樂意之至，“竟然是家傳？真是太難得了，二位小友跟我走吧！”

  宋霖把他們帶去自己的工作室，他有收藏樂器的愛好，三層小樓擺了很多展示架，上麵擺滿各種樂器，一看就價值不菲。

  “寒舍簡陋，希望二位小友不棄。”

  宋霖果然對竹琴很有研究，點出幾處不順之處，又動筆改正，叫他們按著新譜來唱。

  宋霖的興致上來，忘了時間，竟然一下子排練到了午夜，晚飯也沒吃，大有廢寢忘食的意思。荷燁低頭看表，餘光掃到一隱去身形的青年冥族，知道自己公司的業務員到了。

  他對那青年微一點頭，後者見到自家老板也在，很是驚詫。

  宋霖揉了揉肩膀，“好了，今天也不早了，你們先回去休息，剩下的這些，我們明日收尾。”

  荷燁客客氣氣地說:“多謝宋老師。”

  宋霖親自把他們送了出去，還揮了揮手。他們自然是不能走的，當晚便是凶案發生的時間。他們隱去身形，與那業務員碰了麵。

  “老大，阿洛，你們怎麽在這？”業務員很方，沒發覺自己哪裏流程出了什麽問題啊！

  荷燁拍了拍他的肩膀，“玄通，我們查到這案件的案底有蹊蹺，沒來得及跟你對接就直接過來了。沒事，你處理的很好，背後的隱情也是汐汐偶然發現的，並不怪你沒有祥查。”

  “那我還要繼續嗎？”玄通似懂非懂，隻是覺得能讓老板親自跑一趟，該不會砸了飯碗吧！

  洛汐說：“交給我們吧，你旁觀即可。”

  淩晨時分，果有一人□□而入，黑暗中隻能看出個子不高，倒是很壯實，似乎有功夫在身。宋霖的工作室選在城郊，是一個文化產業園區，地處荒僻。三人緊隨其後，與他一起翻窗而入，直奔宋霖休息的房間。當初設計工作室宋霖就拿著商住兩用的形式設計的，若是工作晚了，索性也就不回家了。

  宋霖睡覺很輕，再加上那歹徒也沒想著要隱藏腳步聲，宋霖聽到響動從夢中驚醒，摸出手機打開了手電，一照之下正好看見了那人的臉。是一張平淡無奇，扔到人堆裏也認不出的臉，此時正露出變態的笑容。

  “宋老師，你好啊。”

  宋霖冷汗直冒，冰涼的金屬物貼上自己的脖子，是一把鋒利的尖刀。“你可千萬別動，要是一不小心，碰斷了脖子，那可太可惜了。”

  “你……你是誰？”宋霖不記得自己什麽時候與這樣的人結仇，身體僵直，連手指也不敢動。

  刀尖順著他的脖子沿途向上，劃過下巴、鼻子，最後停留在他眉心處。“你不知道我是誰，我卻知道你是誰。你是華夏最天才的音樂家，四歲便會作曲，九歲代表華夏參與國際比賽，拿了頭獎。十二歲入伯克利，後取得雙博士學位。我說的沒錯吧？”

  這些信息並不是什麽秘密，隨便上網一搜也能搜到，宋霖大腦一片空白，“你想做什麽！”

  “我想和你玩個遊戲。”

  宋霖抖如篩糠，“什麽……遊戲？”

  “據說宋老師的耳朵投了一千二百萬的保險。那麽，我很想知道，你這一雙耳朵到底有多厲害。不比別的，我們就比一比絕對音感，你看如何？”

  宋霖稍微鬆了口氣，“你也喜歡音樂麽？”

  “不！我討厭音樂！聽著，你沒有資格問我任何問題！”他的聲音變得尖利，仿佛被戳中了某根痛覺神經。

  “那你要如何比？賭注又是什麽？”宋霖的耳朵是天生的絕對音感，也就是即便沒有基音作為參考，他也能聽得出來每一個聲音的絕對音高。

  聲音仿佛是從嗓子裏擠出來的，幹澀難聽。“從現在開始，我們輪流說出每一個音的音高，賭注麽，就是你的命。”

  玄通低聲對荷燁說：“老大，不能再等了，他會陸續砸碎玻璃、摔碎暖瓶，宋霖全部說對了。他就……用刀子一刀刀紮入宋霖的身體，叫他說出刀子紮在肉裏、骨頭上，是什麽音。”

  荷燁打了個寒顫，轉而對洛汐說：“這怎麽聽怎麽就像是個變態報複社會啊，而且這一起無差別殺人案因為涉及了幾位世界頂級的藝術家，轟動一時，國際上都派了不少心理專家為殺人犯做心理評估。”

  洛汐翻著自己的pad，“他殺人的緣由是自己天生擁有絕對音感，卻是個音癡，從小被嘲笑。他每聽到一個聲音便會自動在腦子裏記錄下這個音高，以至於成了強迫思維，嚴重影響了生活。”

  荷燁實在是理解不了反社會人格，“因為這就要殺人？”

  “直接阻止恐怕不能找出背後的牽扯，我看我們不如換個方式。”洛汐翻出一塊磁石，這時候那殺人狂魔已經把調音器擺在了陽台上，又在對麵擺上了一隻傻瓜相機，設定為自動拍照。

  “宋老師，那我們現在就開始吧。”話音未落，他一拳砸在玻璃上，與此同時，閃光燈白光一閃，正把調音器上顯示的聲音記錄了下來。

  他皺了皺眉，“這是噪音，我們就比誰說得更貼近好了。”

  宋霖額頭上的汗順著太陽穴往下流，報出了一個音高。

  “啊哦，宋老師和我想的是一致的，這怎麽辦呢？”

  他把相機的內存調了出來，卻在看到那照片的一刻愣住了。“這不可能！”

  洛汐暗自好笑，他用磁石影響了調音器的音準，所以顯示的數據與他們說出的音高相去甚遠。

  “我不信！再來！”

  一連幾次，除了證明調音器壞了並無任何進展。宋霖的工作室也有幾個調音器，雖然多年不用，卻也是完好的，誰知道調音器擺了一串，卻不管用哪個都不能真正測出音高來。

  這樣的氛圍之下荷燁是笑不出來，隻感慨道：“變態遇到比他更變態的了！”

  果然這麽折騰了幾個小時，就光琢磨調音器就花了大半時間。以至於殺人的心氣兒都耗光了。宋霖開始還挺害怕，後來幹脆也就不怕了。趁其不備報了警，沒多久警察就趕來把這家夥給直接逮走了。

  玄通都沒想到事情還能這樣解決，“還是阿洛高明！”

  荷燁雙手抱在胸前，“玄通，我們是不是該聊聊，你到底為何要假公濟私，私下販賣功德，攪擾投胎事宜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