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汐聞聽此言也覺得心底悲涼，衣不如新人不如故麽？“他隻是剛剛知道自己的身份一時之間難以接受，並不一定真的會選擇白澤而拋棄你。這時候你千萬不能放棄希望！”

  “阿洛，他說與我不過一段露水情緣，說他這一世有過無數。”臨江仙的聲音有些沙啞，喉結上下滾動，仿佛吞了鋒利的刀子，割出許多或深或淺的口子。

  洛汐覺得他是當局者迷，“怎麽可能！他義無反顧陪你來到大唐，舍出鱗片來救你，為了你連性命也不顧，更是為了你月佘族尋求天珠之事奔波。若說隻是露水情緣，何必如此？”

  臨江仙痛苦地搖頭，“是我不好。他問我白澤是否也會回來，我一時沒控製住，對他發了很大的脾氣。”

  “他這時候說的話你隻能聽一半，受這麽大刺激，思維極度混亂，說什麽都不一定出自本心。”洛汐太了解他的秉性了，腦子一根筋，認定的事兒極難改變。

  客臥的門打開，如紙片一般單薄的人兒飄了出來，他半邊臉紅腫著，巴掌大的小臉是紅紅的五指印。

  “你怎麽還對他動手？”洛汐嘖了一聲，在乾坤袖裏翻傷藥。

  “不是他，我自己打的。”龍陵君低低聲音道。他周身氣場大變，嬉笑的神色收斂起來，冷沉非常。

  洛汐把傷藥遞給他，“你既然再入輪回，便不再是妖聖商羊，而是妖師龍陵君。我們在錦繡年華、在大漢、在大唐相處的那些年，難道你看不清他對你的心意嘛？”

  龍陵君沒有接他的藥，“阿洛，我與錦繡年華的合約還有多久到期？”

  荷燁端著剛剛煮好的紫薯玉米粥和幾個小菜出來，正聽到這句。他有一搭沒一搭的聽到了臨江仙和洛汐的對話，“你想離開的話，我現在就可以放你走。”

  “既然簽了合同，我會等到合約到期。”他攏了攏衣袖，“荷董，今日曠工，你可以扣我的工時。”

  荷燁把碗甩在桌子上，筷子撞擊碗碟出刺耳的嘩啦聲。“你別鬧了行不行！不說什麽情分，就說我對你們每一個員工可曾有過剝削？什麽時候苛算過工時？什麽時候用過合同壓你們？何況自從你來了錦繡年華，和臨江在一塊，我看得出你本性善良，便在心裏把你當了朋友！”

  龍陵君冷笑一聲，“朋友？你是巫族，我是妖族，我們，朋友？”

  荷燁被他的語氣所刺痛，“巫妖大戰是萬年前的事兒了！巫妖兩族都付出了慘痛的代價，道情以半身龍骨護了巫妖兩族，便是為了消弭這場屠戮！前世的事兒，你到現在還要去清算嗎？”

  龍陵君斜了他一眼，“你要我原諒，也不難。隻要白澤能夠回來，我自會不再提起往事。”

  臨江仙痛心地說：“你若是怨我、恨我，我全盤接受。可是你怎能這樣與荷董說話？是他用造人土救了你一命！”

  龍陵君反唇相譏:“我身受重傷也是在工作期間，他作為我的老板，救我豈非應該！”

  荷燁連說了三聲“好”，“既然你想清算，我就陪你好好算算！”他揮出一道冥氣，支起一隻巨大的水鏡，正映出巫妖大戰時期的場景。“妖聖商羊一族三萬九千七百四十二眾，戰後存活三千九百七十八數，其中死於巫族一萬七千三百二十一，死於月佘族……”

  一連串的數字一一報出，荷燁作為一個妥妥的財迷工作狂，在計算上是絕對不會出錯的。“所以，若細算下來，你的族人屠戮的巫族與月佘族族眾，超過了死傷人數，就算是虧欠，也不該是你來討債！”

  龍陵君被他這一番話說得啞口無言，“你這是強詞奪理！”

  荷燁不想與他爭辯，“我隻問你一句，若白澤能夠歸來，你便要舍了臨江仙是麽？”

  龍陵君也沒想到他會和自己認認真真翻舊賬，“那是我的事，與你無關！”

  “荷董，謝謝你的好意。我和他的事，叫我們自己解決吧。”臨江仙對荷燁拱手。“就不叨擾你們了。”

  “算了吧，你們這樣又能去哪？汐汐，還是咱倆先走吧。”荷燁幹脆好人做到底。“要打去院子裏打，要……你們自便。”

  不等臨江仙再說什麽，荷燁就丟出一朵墨蓮，帶著洛汐離去了。

  “哥哥，咱倆去哪啊……”洛汐實在是沒跟上他這當好人的速度，怎麽分明是自己的冥宅，反而流落街頭了……

  荷燁歎了口氣，“回公司吧，咱一走這些天，還沒來得及跟翟辛對接呢。隻是龍陵君性情大變，也不知道他和臨江仙會不會真的一拍兩散。”

  洛汐說道：“哥哥，你還記得當初我對你坦白身份，你的態度嘛？若我不是我……”

  荷燁深情款款地對上他的眸，“若你不是你，我可能也根本不會再次愛上你吧。即便你重生回來沒有半點前世的氣息，為人處世的方式也大不相同，但性情其實並沒有多大的變化。我愛的是你軀殼之下的靈魂。”

  荷燁這突如其來的表白草稿都沒打，一氣嗬成，讓洛汐都沒法接。荷燁偷笑，拿著一番話堵他，是實在不想再跟他論這些扯不清的前世今生。

  兩人回到公司已經是午夜時分，除了值班的員工之外，隻有林旦旦還沒走。

  “老大、阿洛，你們怎麽這麽晚還來！”

  洛汐調侃地說：“你家老大做好人把自己搭進去了，無家可歸，隻能回公司唄。”

  林旦旦似懂非懂，“《白玉為堂》的係統我已經測算過很多次，也仿照你的模式做出幾個類似的係統，若是測試之後能夠達標，就可以投入使用了！”

  “可以啊旦旦！”荷燁一聽賺錢立馬來了精神，“什麽時候可以開始內測？”

  林旦旦說:“等阿楚的劇本寫好，再編入程序就可以了！”

  荷燁連上內網，把近期的公司運營情況一一看了，又對了對賬，進項很理想，洛汐功不可沒。他毫不吝嗇表揚，“汐汐果然有前瞻性眼光！你帶的那幾個項目收效一路走高，幾乎分了半壁江山！”

  “哥哥，這案例不對勁兒啊！”洛汐慧眼如炬，從眾多案件報告中抽了一份出來。“你看，報告中說是無差別殺人，咱們的委托人就是受害者之一。”

  荷燁也湊上來看，“報告寫得很詳細，有理有據，處理方式也很妥當，了結因果滴水不漏，為什麽說不對勁？”

  洛汐指著其中一個受害者的名字，“單看案例報告是沒有任何問題。但是結合命簿就不一樣了。無差別殺人是與受害者沒有任何仇怨，臨時起意或者隨機選擇作案目標，也就是沒有動機。可是你看，他的命簿之上，與這個受害者是有很深的因緣的。上次我去接田田，正好掃了一眼少司命手中的命簿。”

  “所以你認為他是為了掩飾此事殺了更多的人？”荷燁又把案底番來複去看了，並沒看出個所以然。“咱們走一趟吧。”

  洛汐在自己的pad上點了幾下，兩人破空而出，荷燁壓根也沒想到他能定位定得這麽準，直接跟委托人打了個照麵，連身形都沒隱去。

  委托人推了推眼鏡，厚厚的鏡片後一雙有些憂鬱的眼鏡打量著他們，“你們是新來應聘的提琴手？”

  “嗯……算是吧。”荷燁擠出一個笑來。“你是宋霖？”

  宋霖把手裏的表格分給他們，“你們來得太晚了點，年輕人沒有時間觀念可不是好事，先進去吧。”

  荷燁硬著頭皮把表格寫了幾行，“汐汐，這個我不會啊！”

  “我也不會！”學霸倒不至於不懂理論，但確實沒有實操過，叫他立刻去拉琴肯定是要穿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