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燁自己掌管投胎幾萬年，從沒聽說過有這樣的事。總不至於根源出在了他的老本行？“不斷增加？這從何說起？草木本無魂靈，若感而有靈，便成妖、靈、精、怪。若壽盡，再入輪回，便有可能入其他各道。若非說增加，那大概是進化吧？”

  通天教主說：“‘進化’、‘感而有靈’，那麽感而有靈的本質又是什麽呢？”

  “這……”荷燁確實從沒去思考過這問題。

  若說造人，女媧是最有發言權的，“魂靈不會憑空誕生，每一個新誕生的靈魂，也就是所謂的‘感而有靈’，都是來自虛空之境。世人皆認為是我創造了人族，是冥河師兄創造了阿修羅族，實際上，這些魂靈都來自虛空之境，隻是借我們的手，誕生。”

  荷燁更加糊塗了，“可是為什麽？”

  冥河說：“因為生靈一旦誕生，便再也不可能被任何外力所控製。他們有了自己的神誌、有了自己的思想，有了七情六欲，所以不可能完全順從天道。”

  荷燁如醍醐灌頂，冷意直竄後腦。“所以，天道要從基數上改變？要創造更多的生靈，來與那些已經不受控製的生靈抗衡？若遏製不住，便要發動量劫？”

  九大聖人異口同聲：“師弟果然聰明。”

  這就跟每一位老師都在吐槽“你們是我帶過的最差的一波學生”，而等這波學生畢業，他們便會開始懷念。那麽這些已經消散的生靈再次回歸，竟然是這樣荒唐的理由？

  荷燁的大腦快要不運轉了，“你們要去尋虛空之境？”

  女媧豎起一根食指放在唇邊，又眨了眨左眼。“我們就不打擾你們小兩口了，商羊和畢方，他們現在恐怕是記憶錯亂，有你們忙的了。”

  “師姐，給指條明路吧！”荷燁也是一個頭兩個大。

  女媧聳了聳肩，做了個愛莫能助的表情。“世間的事無外乎是原諒與不原諒，作為朋友，你們不可能幫他們做出決定。”

  荷燁也知道此事無解，“你們自便吧，我們任務完成，先帶著他們出去再說。”

  女媧給他來了個飛吻，“師弟回見！師姐會想你的！”

  一個背著江集一個背著龍陵君，又給臨江仙傳信，五個人破空而出，回到了錦繡年華。

  鴻鈞老祖坐在董事長辦公室中的太師椅上，荷燁緊走兩步，鼻子一酸，單膝跪下。“師尊！”

  鴻鈞老祖伸手扶他，“你啊，每次見到我都要哭鼻子麽？”

  荷燁不願起來，就把頭埋在鴻鈞老祖的腿上，“師尊一直這樣回護我，弟子無以為報。”

  “好了，有外人在呢。”鴻鈞老祖幫他把三樣神器擺整齊，一一開了光“沒想到你的進度這樣快。”

  洛汐也行了個禮，“鴻鈞老祖。”

  鴻鈞老祖的目光從他們身上掃過，“好，都是故人。”他隨手撒出兩道金光，江集與龍陵君都醒了過來。

  “我……這是怎麽了？”江集揉著自己的後腦，覺得沉重非常。

  “江靈官，你可覺得哪裏不舒服？”荷燁不知道他記憶恢複了多少，隻能試探性地問。

  “我好像想起了什麽，又似乎忘了。”他敲了敲自己的頭，眉心緊鎖。“我好想看到了一隻神鳥，是畢方？”

  荷燁也不知道該怎麽跟他解釋，就在措辭無果之時，江集的眼神忽而迷離了起來。荷燁一轉頭，便看到了張靈丘，有些尷尬地對他笑了笑。

  “老大，這……小法術，嗬嗬。”

  荷燁想起他剛剛給張靈丘發了消息，這家夥已經沒有存在感到站在這許久都沒人注意到他。“催眠？也好也好，自家師父自己解決吧！我正愁是給他直接送回天庭還是如何呢！”

  張靈丘把江集帶了出去，此時隻剩下錦繡年華的幾人。

  龍陵君的狀況比江集更複雜，他似乎想起了自己就是商羊，卻又和這一世的記憶混淆，臨江仙把他抱著，他動也不動，眼神茫然。

  荷燁說：“臨江，我看你也先帶他回去休息吧。別回員工宿舍了，先回我的冥宅。”

  “師尊，我們為你護法。”荷燁挽起自己的袖子，與洛汐一同盤膝坐下。

  “不必，冥氣對我的法力沒有什麽助益，稍後我便進入山河社稷圖中，你隻需給我設下幾重結界，不讓外人侵擾便是。”鴻鈞老祖手中有一至寶，便是山河社稷圖。不論是大羅金仙還是聖人，隻要進入其中便會為其所製。

  “師尊放心，您盡管放手一搏。”

  等鴻鈞老祖進入山河社稷圖，荷燁這才顧得上洛汐那便宜師父。“汐汐啊，你師父要怎麽辦？”

  洛汐把自家師父送到辦公室內間，“他還什麽也不知道，就讓他在這睡上幾天，等咱們把事兒都辦妥再應付他吧。”

  誰知道陸壓的抗打擊能力很強，竟然眉毛動了動，醒了過來。

  “阿洛？你們回來了？”他揉著酸脹的後腦，並不記得發生了什麽。

  洛汐頗為心虛，“師父，我們完成了任務，女媧石拿回來了。”

  陸壓一臉蒙圈，“我怎麽睡在這？其他那些聖人呢？”

  洛汐硬著頭皮說：“他們……師門敘舊。”

  “哦。”陸壓狐疑地看著洛汐，又看看荷燁。前者周到地遞上茶水，“師父喝茶。”

  “你們也回去歇歇吧，我怎麽覺得昏昏沉沉的……”

  陸壓剛走出去沒有幾步，正好遇到了江集師徒。兩人打了個照麵，彼此都是一愣。“陸壓！”江集已經基本恢複了記憶，這可真是冤家路窄，當年巫妖大戰，陸壓年少氣盛，仗著太陽真火乃是萬火之源，把畢方一身羽毛燒了個精光。後來畢方為了報複他，把他出賣給了西方教，害他被捉去做了大日如來。

  新天庭建立，兩人同在天庭，又沒少小磨小擦。畢方之死也和陸壓脫不了關係，準確地說，是被陸壓的上屍誤傷，後又墜入羅刹海海底，成了史上第一個被火燒死的火神。

  陸壓對這個剛剛上任的武德星君並沒什麽印象，“你是？”

  江集也繃不住那張撲克臉了，“當初若不是你的上屍試煉太陽真火，點燃了羅刹海，我又怎會因此喪命！”

  陸壓先是有些不可置信，後立刻據理力爭：“你是畢方？當時你為斬屍進入羅刹海修行又沒有告訴任何人，我怎知道你就在裏麵！”

  荷燁趕緊解圍：“二位，你們先都冷靜一下！”這劍拔弩張的氛圍，若是再這麽下去非要大打出手不可。

  陸壓已經祭出了斬仙刀。“畢方已經魂歸天地，怎麽會又死而複生？你到底是何人？”

  “師父，這事兒我慢慢跟你解釋……”洛汐給張靈丘使了個眼色，後者心領神會，也拉著江集遠離是非之地了。

  陸壓斥道：“阿洛，到底怎麽回事！我早覺得不對勁！”

  荷燁與洛汐交換了一個眼神，彼此都覺得陸壓是瞞不住了。洛汐幹脆攤牌，把事情經過一五一十跟陸壓說了，除了沒說自己就是道情，基本上全部交代了。

  “竟然有這樣的事！”陸壓一時也難以消化。“徒弟，鴻鈞老祖師門你最好少去沾染，一個兩個都陰險狡詐！”

  荷燁嘴角抽搐，這關門弟子還在呢，吐槽他們就這麽不加掩飾？“陸壓，你別教唆我們家汐汐！這事本絕密，非我師門中人都還不知，他願意相信你，和盤托出，你倒來詆毀我的師門！”

  陸壓倒是實誠，“我說的是你那些師兄師姐。你麽，和他們不是一路。”

  洛汐幹笑兩聲，“師父，你也辛苦了，龍陵君那邊還不知如何，我們得回去一趟，你要不也先回天界？”

  陸壓並非不知輕重，也就順坡下了，“是要回去一趟，與我那三屍交代交代！”

  “師父慢走。”

  兩人風塵仆仆趕回冥宅，臨江仙六神無主地坐在沙發上，捂著臉。

  “他怎麽樣？”荷燁也沒敢多問，“我先去煮點吃的，有什麽事，咱們一起麵對。”

  自從洛汐回來，荷燁是再也沒下過廚，此時借著煮飯自行回避，讓洛汐跟臨江仙聊聊。

  “阿洛，我該怎麽辦？”臨江仙所有的驕傲與疏狂全部消失不見，此時的無助與迷茫寫了滿臉。錦繡年華的業務員最擅長的莫過於了結因果，可是如今的症結卻並不在於他們之間的因果未清。

  “他都想起來了？目前是個什麽態度？”

  臨江仙兩隻手攪在一起，神經質地摩擦，“他說若要與我冰釋前嫌，除非白澤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