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安史之亂爆發，是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玄宗直到最後也不肯相信“祿兒”竟然會背叛自己。

  洛汐與荷燁共同見證了這一場曆史，再見貴妃，她有些疑惑地看著洛汐，“你似乎有些眼熟，不知為什麽，我看到你竟會如此難過。”

  洛汐與她對視良久，“娘娘，你看。”馬蹄踏破亂了青山，四處是刀兵肆虐之後的殘肢與斷壁殘垣。血汙之中那絕美女子已血肉模糊，天邊的一抹殘陽映照之下更顯刺目。正是“托君休洗蓮花血，太真血染馬蹄盡”。

  她怔怔然說:“我已經死了？”

  荷燁以冥氣點染她的眉間，“是，我們來送你去冥界。”

  楊玉環卻始終看著洛汐，“你是誰？我認識你嗎？”

  洛汐頷首一禮，如實說到:“我是天界神官，道情。曾為大唐國師，娘娘該是記得我的。”

  “我不記得國師。”楊玉環搖頭，“卻好像記得你。”

  荷燁以冥氣為引，“娘娘，我們該走了。”

  楊玉環終於接受了自己已經香消玉殞的事實，垂下兩行清淚，“可否讓我再和三郎說幾句話？”

  陰陽相隔，即便她要說，玄宗也再聽不見了。荷燁想要出言勸解，“娘娘……”

  洛汐做了個稍安勿躁的手勢，“娘娘，你有什麽想說的就告訴我，我來幫你轉達。”

  楊玉環攪下自己一縷黑發，交給洛汐，“請神官幫我轉交三郎，隻說，沬之鄉矣，雲誰之思。”

  “好，一定帶到。”

  他們把楊玉環送去冥界，正遇到急急來尋他們的龍陵君。“老大，你們快勸勸吧，李白非要去參軍，怎麽說也不聽呢！”

  “他馬上六十的人了還想請戰？”荷燁不是不想讓他趕緊下線，但畢竟也相識一場，不忍看他枉死。

  “是啊，您快勸勸去吧！”

  洛汐伸出一隻手攔著他，“哥哥，讓他去吧。曆史上的貴妃是被白綾縊死，如今卻在亂軍叢中慘死，香消玉殞，死無全屍。李白自然也不會如曆史上一樣就此逃亡。他與蘇離幾世因緣，需得了結。”

  荷燁閉了閉眼，一場期待已久的了結提前到來，他卻感覺不到半分愉悅，反而盡是沉痛。李白這一生，如此結局或許也比病死要轟轟烈烈得多。

  軍報不斷傳回，李白不但立了不少軍功還被加封了都尉。期間寫下數十首長詩，卻不知為何，再也沒有能超越那句“春風拂檻露華濃”的。

  兩年之後，玄宗動用全國之力，隻想再見太真娘子一麵，江集勸阻無效，反而被放逐。洛汐再次出現在宮闈之內，與玄宗僅一帳之隔。

  玄宗披散著頭發，猶如行屍走肉。“國師，是你死而複生？你可曾見過環兒？她可還好麽？”

  洛汐取出那一縷發，雙手遞上。“大家，娘娘托臣轉交給你，她說沫之鄉矣，雲誰之思。”

  玄宗跌跌撞撞下殿來，抓住洛汐的肩膀，“她在哪？”

  這個千古一帝也已老態龍鍾，與洛汐印象中形容枯槁的李白漸漸融合。“大家百年之後必能與她相見。”

  偌大的長生殿無一侍從，仿佛真的形單影隻了。“我們分別已近十年，你們卻依舊如此年輕。可是得了長生之法？”

  洛汐問他:“大家也想求長生麽？”

  玄宗堅定搖頭，語無倫次地說:“環兒，我隻想再見她一麵。她常常夜半垂淚，我……我應放她去尋她想尋之人……”

  蘇離曾附身楊玉環，卻沒想到竟影響了她終身。“大家，貴妃娘娘從來隻知有三郎。”

  荷燁下在李白身上的生死符燃燒，化為一縷飛灰。“汐汐，李白，戰死。”

  再顧不得玄宗，兩人騰雲而起，直奔金輪島。

  李白的魂靈也向金輪島而去，七彩的晶體在天邊聚集起來，最終化為女媧石。天地間的生靈俱是被其所感，天之涯、海之角，最先有所感應的便是江集。南方大火頓起，火海之中他的神識被慢慢聚攏，猶如一隻單足、單翅的丹頂鶴，紅藍的斑點熠熠生輝，白色的喙發出淒厲的啼鳴。

  “畢方？”荷燁認出他來，正是火神畢方！難怪覺得洛汐熟悉，江集的前身竟然是畢方！兩人共事幾千年，府邸就一牆之隔。

  與他相對的，北方洪水奔湧，紅羽、綠翎，紫色彎曲的喙“啾啾”叫著，單足矗立，身上發出七彩霞光。

  “龍陵君是商羊！”這二人一象征大火一象征洪水，常常成對出現。如今女媧石降世，也是他們最先獲得感應。

  龍陵君現出法相，淡青色的薄紗長袍，相貌極其明麗，神色淡然、靜默，手中把玩著一根青玉簪，似乎什麽事都不放在心上。

  他們的法相並沒維持太久，便雙雙恢複原身，昏死過去。

  女媧石落在荷燁的掌心，總算是真正得到了。

  “他竟然是商羊？那他可恢複了記憶？”洛汐萬沒想到當初一句調侃還真言中了，商羊連同他的愛人白澤在巫妖大戰中俱是死於月佘族之手。

  荷燁憂心忡忡，“即便現在沒有恢複，恐怕也瞞不了多久。此事先通知臨江仙再說。”

  洛汐猶豫了，荷燁替他做出了決定：“洪荒舊人不是互相有恩就是互相結怨，若是細論起來誰和誰也算不清楚。萬年前的事了，我相信他們定能冰釋前嫌。事不宜遲，我們趕緊先離開大唐再說！”

  “師弟，先別急著走。”洪鍾一樣的聲音隔空傳來。四麵八方俱有祥雲奔騰。

  “女媧師姐！你……通天教主！”荷燁下巴都快掉到地上了，“冥河師兄！”

  女媧調皮地吐了吐舌頭，“我們師門都多久沒有一起聚過了，算是借著這個機會小聚。我們叫——踏青郊遊小分隊。”

  荷燁又驚又駭，“師姐！你們開什麽玩笑！你們怎能如此胡鬧？這世界又是誰在控製？”

  “放心，師尊來了。”女媧補了點散粉，笑嘻嘻地捏了一把荷燁的臉頰。

  “師尊？你們到底要做什麽？”

  通天教主抱著一隻剛剛開啟靈智的小兔子，“本來師尊囑咐了，不讓我們這麽早告訴你，你以為我們是為了教派之爭，實際上，我們都是為了應對第三次量劫，更是為了救你。”

  九大聖人齊聚，隻有陸壓沒在，荷燁問:“那陸壓呢？”

  元始天尊指了指自己的脖子，“我們一人給了他一下，大概能睡上三天三夜了。”

  荷燁：……

  “諸位，你們容我說一句，可好？”千年之前九大聖人因為鴻蒙之氣而聚齊，如今曆史再次重演，洛汐隻猜到大概還是和鴻蒙之氣相關。

  冥河冷眼看著他，頗有些玩味的意思，“道情將軍，沒想到你竟也不需女媧石便恢複了記憶。除去師尊，你是唯一一個。”

  “自知瞞不過諸位聖人。”洛汐一一與他們行禮。“我隻想問一句，諸位也好，鴻鈞老祖也罷，是否能永久阻止量劫到來？”

  太上老君說道：“自是不能。但依師尊之意，師弟卻不一定要合這天道。”

  “我們亦察覺到天道之事，隻是，即便他不必合天道而去，又會有怎樣的結局？”

  九大聖人全部沉默了，洛汐繼續道：“你們不知道，鴻鈞老祖亦不知道。”

  通天教主撫著兔子的手愈發輕柔，“道情將軍，我們師門一門九聖人，顯赫無比，卻也成了促成每一次量劫的根源。天道麽，我們順從也好，反抗也罷，終究是被壓製了幾萬年。”

  洛汐逐一看過他們的神態，有的嚴肅有的輕鬆，眼神卻是一樣的堅定。“聖人們，你們也想與天道一爭麽？”

  太上老君捋著自己的胡子，“師尊總說師弟最為聰穎，他不是最先察覺到天道或許並非天道的，卻是唯一一個不經師尊點撥的。或許你們不知，六界之外，還有乾坤，師尊稱之為‘虛空之境’，所有消散在天地間的生靈都要趕往虛空之境。”

  “虛空之境？”荷燁從未聽鴻鈞老祖提過。

  太上老君引著他進一步思考：“你有沒有想過，這世間的生靈為何會不斷增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