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汐剛剛使用神召術，消耗巨大，此時隻覺氣血翻湧。“不行！稍有不慎便要沾大因果，我怎放心你自去！”

  荷燁掙開他的手，“若他們撐不住，便全要受天雷波及，恐怕一個也無法全身而退！”

  洛汐嗓子一甜，鹹腥的氣息直充腦仁，他列跌一下，沒能抓住荷燁的衣袖。

  荷燁已踏墨蓮而去，洛汐唇角滲血，左右為難。眼看著天雷勢頭更勝，眾人已無招架之功，容不得他半分猶豫。“眾位回到金台之上，我們擺下六合陣對抗天雷！”

  有了洛汐的加入，眾人稍微鬆了口氣，依舊沒人敢放鬆警惕，龍陵君道：“阿洛，老大自己去能行麽！”

  洛汐神情嚴肅，若說擔心，沒人比他更擔心了！但此時他還得做眾人的主心骨，“諸位放心，我們隻管對抗天雷，荷冥官定能處理好女媧石之事。”

  六合陣既成，洛汐麵色鎮定，一派盡在掌握的淡然自若。

  就在這時，天邊又飄來一道彩雲，洛汐目光一凜，龍陵君心虛地輕咳一聲。這家夥早不來晚不來，怎麽這個時候來了！

  “執明神君。”洛汐手結八卦印，聲音冷沉了許多。

  執明一抖袍袖，居高臨下對洛汐說：“你去吧。”

  “神君何意？”洛汐坐鎮陣眼，片刻不敢分神。卻沒想到剛剛那一道神召術竟然把他也召喚來了。

  “我不說第二遍。”執明亦落在金台之上，“他隻希望你去。”

  六合陣中最重要的便是陣眼位置，若以執明神君之能，確實可以代替洛汐。洛汐的喉結動了動，鄭重一禮，“多謝神君。”

  洛汐萬沒想到自己這個情敵竟有一日會來成全他，他心中五味雜陳，踏彩雲疾馳而去，總算是趕上了荷燁。

  荷燁轉回頭便看見了他，“汐汐，你怎麽來了？”

  洛汐如實說：“我擺下了六合陣，執明神君替代了我。”

  “執明師兄？”荷燁有些心虛，他還沒來得及跟洛汐說執明也來到了盛唐。

  “你們已經見過麵了？”洛汐跳到他的墨蓮上，攬住了他的腰。

  荷燁感受到他手指的溫度，把自己的腰勒得死緊，“就蘇離召你入宮之後他有來找我。我已經把話都跟他說清楚了，從此以後井水不犯河水。隻是他如今出手相助，這人情又欠下了。”

  “這人情是我欠他不是你欠他，你何必記在心裏？”洛汐把他帶入懷中，壓得墨蓮都顫了三顫。

  “你的事不就是我的事？”荷燁不太舒服地掙了掙，“何況他代表天界而來，這也是他的任務。”

  洛汐認真地說:“我的事是你的事，唯獨這一件不是。”

  兩人別扭、膩歪了一路，最後還是以荷燁把洛汐從墨蓮上丟了下去才算結束。他們以最快速度趕到了災區。洛汐隨著記憶很快便找到了優曇花盛開的峽穀。

  洛汐眯著眼睛，“你看那人，莫不是江靈官？”竟有人先他們一步到了，還是之前有過一麵之緣的江集。

  荷燁也認出了他。“你、執明師兄、江靈官，天界竟然派了三個人來！”

  洛汐卻有不同意見，他收了彩雲，匐在荷燁肩頭。“哥哥，恐怕並非如此。委托我的是通天教主，而執明神君向來和元始天尊交好，江靈官則是道德天尊的後輩。我們一直認為三清兄弟一體，是因為封神大戰原本就是三清為給天庭洗牌導演的一出戲。可如今想來，截教、闡教未必真能一體。何況後世的全真與正一之爭，正一內部之爭呢？”

  荷燁的固有思想還停留在他學藝時候，即便他那些師兄師姐後來都成了一教祖師或者一派之長，明裏暗裏爭鬥不斷，但對他都一直如初，他始終沒有提起黨派之爭這根弦。

  “你說得對。”

  洛汐歎道：“你想著幫佛道兩家改變氣運，想著還道於天，他們卻各懷私心。”

  荷燁說：“誰會真的沒有私心呢？我也有。”

  兩人從墨蓮上下來，正和江集打了個照麵。

  “江靈官，是在等我們麽？”江集對他們的到來沒表現出任何一點詫異，像是等候多時了。

  江集依舊是那張撲克臉，麵無表情地說：“荷董來晚了，月佘族的人已經取走了優曇花。”

  荷燁臉色一變，“他去了何方？”

  江集眼皮都沒抬，“不知道。”

  洛汐說：“那江靈官在此等我們是為了阻止我們去尋月佘族人？”

  “是。”

  “且不說以你之力根本攔不住我們，就算你能，又為何要助紂為虐？”

  江集回答說：“我是為樂經而來，必要阻止他霍亂於世。玄宗設立梨園，與貴妃在宮廷中大肆排演樂舞，所用全是靡靡之音，廢古琴而重琵琶，豈非樂經企圖中興之過？”

  這話說得冠冕堂皇，洛汐卻聽出了其背後的深意，“道德天尊是想借道樂之手傳正一道法門？”洛汐受上清所托，所傳多是闡教法脈，也就是後世的全真道。

  荷燁對教派之爭頗不理解，“闡教教義是順天而行，闡述天道，將萬物分三六九等，依才教化；截教教義為大道五十，天衍四九，萬物都有一線生機，講究有教無類，凡有向道之心皆可入教，為萬物截取一線生機。本質上都是師尊的思想發展而來，何必非要整個高低上下？”

  江集不想與他爭辯，“集所領受的任務便是待女媧石降世，傳道樂之妙義於天子，阻止樂經禍亂人間。至於其他，集無可奉告。”

  西方教想以優曇花的降世功德度化災民，可卻違逆天道，最終還是被天道所製，這次又是道教。結果變來變去還是月佘族取走了優曇花，計劃得再怎麽完備終究人算不如天算。

  就在這時，連綿不盡的山脈震蕩不止，山洪頃刻爆發，沒了優曇花的度化，果然毀天滅地的災難席卷了大唐疆土。人間變成阿鼻地獄，人族在天災麵前如同螻蟻，被洪水卷走、被大火焚燒。

  果然如荷葉所料，始作俑者黎伯並未受到天雷灌頂，反而降下數萬功德，褒獎他順應天道。

  洛汐冷笑，“這便是我們奉為圭臬的所謂天道！”

  無數凡人在這場災難中付出了生命，地府大開，江集端坐雲邊，祭出自己的玉磬，一時之間七彩祥雲中生出晶瑩的彩露，鸞鳥齊飛，道樂齊鳴，祥瑞萬千，果真洗滌千萬魂靈的濁氣，仿若要賜予他們新生。

  “你明知道這是逆天而行！”荷燁想要阻攔，卻被洛汐按住。

  天界傳旨靈官乘鑾駕而來，“道情神君接旨！”

  洛汐單膝跪下，垂首聽旨。

  “今鴻蒙之氣震蕩，六界生靈塗炭，茲令道情神君攜百萬功德於人間賑災、救難，平息災禍！”

  洛汐與荷燁對視一眼，原本的曆史軌跡亦是他出手以神力對抗天災，如今卻直接是天帝下了禦旨，即便他想袖手旁觀也絕無可能。

  荷燁歎道：“天帝降下百萬功德，若你不去賑災，非要定你瀆職之罪。若你前去賑災，則又是曆史重演，左右橫豎你必有一死。我就說過，天道不會袖手旁觀。我隻是動了那樣的念，便被打了個措手不及。難道佛道之爭依舊是曆史的必然？”何止是必然，按著這個勢頭，兩教相爭是明，各派相爭是暗，恐怕隻會愈演愈烈。

  洛汐從袖中取出自己的文牒，“江靈官，你就拿著這文牒去找玄宗，剛剛那祥瑞之兆有目共睹，想必定能幫你達成所願。”

  江集猶豫了一下，伸手接過，“為何幫我？”

  洛汐說：“太清和玉清一向親厚，又都是正一法門。我欠了執明神君人情，就從你這還了吧。”

  荷燁手推天盤，“天雷還有半數，江靈官此時去代替臨江仙，讓他解了玄宗的離魂咒，屆時又是大功一件。”

  江集頓了頓，道：“可要我在玄宗麵前替你說些什麽？”

  洛汐倒是相信江集不會進讒言詆毀自己，隻說：“幫我把‘降仙台’的事兒編圓了就行。”

  “告辭。”

  雙方互相拱手，向相反方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