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護生小院當真不太平。除了債主之外，還遇到過孩子的父親找上門來，強行要帶走孕婦的；孕婦父母找上來非要帶著去打掉的；生完孩子的幾年之後回來找的；甚至還有要花錢買孩子不成，背地裏使壞的。最麻煩的是，這些孩子有的上不了戶口，幹脆成了黑戶。

  “你看看，我就說問題很多吧！”陸壓算是想事情非常理性了，因為不帶有任何感情色彩，也確實比他們要看得透徹。

  畫麵一閃，女主人已經垂危。本就清瘦的身子更是薄如紙片。她一邊咳嗽著，一邊縫製一張人皮。手法輕慢，一針一線細致非常。

  “我去，真是畫皮啊！”小道士看得目瞪口呆，沒想到這電影裏的情節還真能在現實中看到。

  縫製初成，她輕輕撫摸著那人皮，供奉在神龕之中。神龕下鮮血畫著一個法陣，竟然是用自己的壽元換取了男主人的財運。

  男主人每日早出晚歸，十分辛苦，卻總是沿途給妻子采幾朵野花，回來親自給她戴上。她的臉頰因為生病已經深深陷下去，在那嬌豔的花兒反襯之下，更顯死氣沉沉。沒有玫瑰、沒有鑽戒，甚至生活無依無靠，但她還是很幸福地依偎在男人懷裏，兩人說著體己話。

  當天晚上，女人便撒手人寰。那張人皮與她的白骨融合，又變成了她的樣子。

  “所以男主人一直不知道他的妻子已經死了，陪著他的其實是這一張人皮？”光是說起來都覺得一陣惡寒。

  之後的每晚，這白骨精都會起來縫製人皮，第二日披在身上，與男主人一同照料孩子和孕婦。男人的生意漸漸有了起色，生活條件也好了些。終於不用再日日擔驚受怕、砸鍋賣鐵。

  還不等他們繼續看下去，陸壓便帶著眾人跳出虛空，又回到了冥界。

  幾個業務員都蒙圈了，“還沒看完呢怎麽就走了？”

  “我們的雇主是灶神。並不是這一對夫妻。”陸壓並沒什麽看戲的興趣。“剩下的他們來說就是了。”

  他問那些灶神：“你們按著時間順序，一個一個說。這一對夫妻可有過孩子？”

  “道君，他們確實有過一個孩子。”其中一個灶神說道：“因為這男人出軌，女人悲傷過度，孩子流掉了。”

  洛汐不解：“出軌？他們看起來感情很好啊。”

  另一個灶神回答：“一開始的時候，男人生意做得很大，在外麵養了情婦。女人流產之後再也要不上孩子，便開始做起護生小院。最初他不同意，後來投資失敗欠了債，有人給他算了一卦，說若是那個孩子留著，他便能東山再起。可惜為時晚矣。他幡然醒悟，開始與女人一同救濟這些孕婦和孩子，兩人的感情才好了起來。”

  洛汐猜測:“是不是這白骨精害死的你們？怕你們在報告的時候說壞話？”

  灶神覺得冤得慌，“這哪能呢？我們是考察一家善惡之職的神官。有一善罐、一惡罐，隨時將一家人的行為記錄保存於罐中，年終時總計之後再向上封報告。說白了，我們隻是記錄而已，從不會說壞話也不會說好話啊！”

  “那就從你們自身說說。”陸壓又換了個思路。“你們在成為灶神之前都做了些什麽。”

  幾個灶神麵麵相覷，陸壓又說：“列舉一下共同點先。”他點了個小道士，“你來。”

  “嗯，都是人族男身……除此之外，看不出什麽啊。”小道士撓了撓頭。

  荷燁隻得替了自己的員工，“陽壽盡了的時候不足四十歲；成為灶神最長不過十年；任職的家庭不超過三家；所得業績都在平均水平以上。”

  陸壓點了點頭，“除了他說那一句，你說的這些都沒什麽用。”

  荷燁氣不打一處來，“不是你讓說的嗎？再說沒用你點什麽頭？”

  洛汐壓低聲音對荷燁說：“哥哥，現在看起來更像是他在監督你工作。”

  荷燁幹脆不想再理他。

  陸壓挑釁地說：“事情的始末都在這了，你要是還看不明白，求我我就告訴你。”

  “我用得著你告訴？剛才是誰叫我推天盤來著！”

  陸壓得意對荷燁揚了揚下巴，又對幾個灶神說：“你們幾個，生前應該都做過拋妻棄子的事兒。”

  洛汐知道荷燁不願與他口舌，便說：“民間有這樣一個傳說：曾經有個灶神姓張名單，貌如美女。他娶妻丁香，丁香孝順公婆。後來張單外出經商發了財，移情別戀□□海棠，回家休了丁香。丁香嫁給貧窮老太婆打柴的兒子。海棠好吃懶做，失火燒光了家產，丟下張單改嫁了。張單隻好流浪討飯。臘月廿三，他到丁香家討飯，被認出後羞愧難當，一頭鑽進灶門裏憋死了。所以後世的許多灶神都是原本命數很好，也積德行善。隻是因為有這樣一個汙點，即便入了天族，也隻能做最低階的灶神。”

  幾個灶神紛紛點頭，“正是如此。”

  “白骨精有解救生命的功德，卻也破壞了天道。如此往複，難怪這家的灶神幹不長！”洛汐說：“灶王負責匯報這家庭一年中的好事和壞事，他們做的事實在很難用好壞來評判。”

  陸壓搖頭：“那也不至於身死，最多撤職而已。”

  “女主人的遺骸就在西牆之下吧。”荷燁並沒有再動天盤，直接推測：“灶神位就在西牆，女主人的命格是有成為灶神的定數。但是她死後未曾化為冥靈而是成了精怪。所謂一山不容二虎，她的主場，力量強大，骸骨又埋在這裏，自然在這做灶神的都會被克製而死。”

  大家紛紛認同，覺得這個推測是合理的，有業務員問：“那為何核算出他們的政績都是有損陰德呢？”

  “這就得檢查下善惡罐了。他們溝通兩界的媒介就是善惡罐，若要是出問題也隻能出在這上。”

  “和本君所見相同。”陸壓難得認同一次。

  “少來！”荷燁結了個手印，帶著大家直接到了人間。大家都是冥族，若不刻意現形人類是看不見他們的，陸壓則不同，不刻意隱藏自己法身則直接示現在凡人麵前。荷燁故意想整他，還推了他一把，一院子的孕婦和小孩眼看著憑空出現一紅衣道人，都嚇了一跳。

  “什麽人？”女主人還算鎮定，“怎麽私闖民宅？”

  陸壓的道體十分顯眼，一雙丹鳳眼，眉毛是紅色的，頭發比眉毛更紅。額間的發還帶著黃色，怎麽看怎麽是個非主流不良社會青年。

  陸壓狠狠瞪了荷燁一眼，既來之則安之，他抱著手臂說：“你這白骨精，有眼不識泰山。本君乃是陸壓真人！”

  “嗬陸壓真人？我還玉皇大帝呢！”有個大點的孩子身後護著幾個小孩，手裏握著掃帚對著他。

  “你！簡直放肆！”陸壓不好跟一個凡人小孩一般見識，掌心托起一束太陽真火，那火焰明亮熾烈，不似凡間之物。“看好了！”

  “這有什麽的？”那孩子正在做飯，手裏拿著烤三文魚用的□□，“你也看好了！”

  那火焰是藍色的，不但比他這束炫目，還帶著聲音，最重要的是，燎過之後肉香四溢。孩子們哪還管什麽不速之客，都爭著要吃肉去了。

  陸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