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族的冥靈與人族不同，他們活的時間久，了解的信息也多，想法呢也比較成熟一些。所以即便要再入輪回也少有需要別人幫忙的。若是一旦有所求，那這事兒肯定就不是那麽好解決的。

  荷燁對洛汐說：“這幾位都是灶神。先後在一家落腳，沒有一個能活過五年的。如今到了冥界，還被核算出損了陰德，隻能入畜生胎。”

  “哥哥算出這家是什麽情況了嗎？”灶神在民間的傳說頗多。他們在大漢封狼居胥的時候，還有過祭灶的儀式。實際上灶神的形成也是各式各樣，因為是官職最低的神官，數量眾多，雖然入了天籍，但是壽命都不長。即便如此，也沒聽說哪個凡人家能接二連三趕走灶神的。

  荷燁回答：“家中的女主人非人，也是精怪一類。細的我沒來得及推，先去看看再說吧。”

  這六界的規則和秩序並非是某個人或者某個族類製定出來，而是在萬年的演化過程中自然形成，因此天道也不是一成不變而是與時俱進的。灶神的構成頗為複雜，有的是精怪修煉而成，有的是灶神的後人直接繼任。當然，也不乏是一些人類得道。

  傳送的法陣極其消耗冥氣，荷燁急急忙忙的沒用令符，直接燒去自己不少冥氣。再加上之前醉酒，險些從墨蓮上栽下去。荷燁暗自腹誹，這真是現世報！剛剛還欺負人家女孩子，這會兒就輪到他自己了！

  “陸壓！”荷燁揮出一道冥氣，陸壓動也沒動，就任那冥氣砸在自己身上。

  “喲？這是酒醒了？”陸壓戲謔地一笑。

  “你一個實習生，竟然帶著正式員工出來做業務？”荷燁拿出老板的架子，指著幾個道士，“還有你們！竟然就跟他來了？”

  有個中年道士賠笑地說：“老大，你別生氣。陸壓道君的本事我們都仰慕已久，他老人家願意帶我們，我們自然榮幸至極啊！”

  “他帶你們？跟著他混，你連怎麽死的都不知道！”荷燁把陸壓拽去一邊。“你就給我老老實實看著，怎麽哪都有你！”

  這天上地下，敢這樣和陸壓道君說話的，荷燁絕對是獨一份。不但直呼其名，還呼來喝去。就算是前一世的道情見到他，也要畢恭畢敬喊一聲道君。

  “我不行？難道你比我強？”陸壓忍無可忍，“我早想著再跟你打一場了，當年你欺我年幼，這仇我可沒忘！”

  洛汐笑著把劍拔弩張的兩個人分開，“道君消消氣，阿洛知道你是好心。但是我們做投胎業務的要揣測天意，您行事一向自有道法，天意您是從來不放在眼裏。但是這些普通的業務員可不行，到時候降下天雷來，您臉上不也無光嗎？”

  “你這後生說話還中聽些！”陸壓感覺被奉承了，但是又恰到好處不顯浮誇。

  “哥哥也消消氣。”洛汐又來勸荷燁，“道君既然有信心解決好這事兒，不如我們就觀摩學習，若是有什麽不妥，咱們再商量著來。”

  這幾個苦主嚇的靈識都弱了幾分，這二位上次開打直接引發了量劫，這要是立馬動起手來，肯定殃及池魚啊！

  洛汐又來安慰他們，“你們也別怕。是怎麽回事兒，仔細說說，有道君和荷董在，肯定給你們辦得妥妥帖帖。”

  陸壓一甩袖子，紅衣如楓，抱著胳膊說：“我正要帶他們去現場觀看，誰知你們倆半路殺出來！”

  因為委托人有五個，所以業務員也來了五個，陸壓連手印也不用，靈識一動，直接帶著所有人一起破空而出。

  員工們：感覺比老大牛逼啊！

  其實要論法力，如今的陸壓確實在荷燁之上。在荷燁沒有應激障礙之前，他的法力是強勁而極有爆發力。陸壓則是充沛而源源不斷。也就是不管來多少人，他的法力用不完。除非直接暴力碾壓，否則肯定是打不贏他。所謂的男人就得持久。而荷燁的法力，並不足以暴力碾壓。

  這家人口頗多。除了一對年輕的夫妻，還有他們收養的許多孤兒。他們辦了一個護生小院，接待所有想要墮胎的孕婦。隻要孕婦願意把孩子生下來，他們便負擔孕婦從懷孕到生產期間的衣食住行。生完之後，若是母親無力撫養，可以直接把孩子留下，自奔前程。

  他們靠著男人做一些小生意維持生計。就他平時賣的那些，要不是這女主人背地裏補貼周轉，養著這麽多孕婦孩子，肯定就要揭不開鍋了。

  “如今這家沒有灶神？”洛汐感知了一下，確實灶王位置空空如也，並無灶王坐鎮。

  “這女人真身是白骨精啊！”陸壓想起當年被鬥戰勝佛暴打，還差點離間得唐僧師徒分道揚鑣的那個。真真兒又狡猾又難纏。

  “所以說你就沒有與時俱進的思想呢。”荷燁吐槽他：“白骨成精，現在叫畫皮。降落點你都沒選對，最重要的部分錯過去了，再往前提五年。”

  陸壓不服氣地說：“你天盤一推不就什麽都知道了？幹什麽還支使本君？”

  荷燁理直氣壯地說：“我隻是來給你監工的，要是什麽都我做了，要你何用？”

  陸壓氣哼哼地又把眾人拉回五年之前，依舊隻是靈識一動，並不見用什麽術法。還是那個小院，這時候的女主人還是一個活人。她似乎得了很重的病，麵色發青，已是時日無多。

  因為要養著這麽多孩子，他們不得已借了高利貸，日日有債主上門催債。把能砸的都砸了，還打傷了男主人。孩子們嚇得哭也不敢哭，躲在女人懷裏瑟瑟發抖。

  孕婦都躲在屋子裏，幾個男人露出不懷好意的笑，就要闖進去。男主人和女主人拚盡全力攔著，除了換來一頓暴打，根本阻攔不住他們。

  接下來，荷燁他們都不忍心看了。房間裏傳來淒慘的哭嚎，一個孕婦月份還不大，掙紮著往外跑，被男人拽住頭發，拖回床上。

  “簡直禽獸不如！連孕婦都不放過！”有個小道士義憤填膺地握著拳，就要上去暴揍那幾個施暴的男人。

  “等等。”陸壓攔住了他。那個孕婦踢打的厲害，被男人正反刪了幾個耳光，身上的衣服撕得破破爛爛。

  “道君，不能再等了！”

  “急什麽？委托人又不是她。”陸壓這話說得輕飄飄的，當真沒帶任何情緒。

  “她流產了！”

  那孕婦身下已經被鮮血染紅，一雙眼睛大睜著，已經不知道痛了。

  男人身上也沾滿了血，“不可能，她都四個月了！怎麽這麽容易就掉了！”這大出血搞不好要出人命的，再沒人敢待下去，一邊罵著晦氣一邊揚長而去。

  女主人被推搡了幾下，本來身體就不好，此時自顧不暇。又擔心那孕婦，硬是把她背了起來，“快叫救護車！”

  一片慌亂之中，孕婦撿回一條命，但孩子卻沒了。

  洛汐目光森然，壓製著怒氣。“若是那幾個畜生還在人間，回去就叫張靈丘他們做法咒死他！不！叫少司命勾了他的命簿！”

  “因果豈是那麽好了結的！”荷燁不是不氣，隻是明白這六道輪回，因果循環，並不是欠一命換一命這麽簡單。

  陸壓漠然說：“弱肉強食，本就是生存法則。”

  荷燁盤算著怎麽用陽間的力量去懲治惡人，沒想到陸壓會說這樣的話，“那是一條生命！你就這麽輕描淡寫什麽生存法則？”

  “生命就一定有生存下來的必要麽？”陸壓反唇相譏，“怎麽會有母親不想要自己的孩子呢？許多是因為孩子先天有問題，或是殘疾，或是智力不全。這樣的孩子活著，對他來說就是什麽好事麽？生下來就沒有父母，生活在貧窮、恐懼、壓抑之中。被嘲笑、被歧視，大多數根本改變不了自己的命運，隻能一輩子活在痛苦之中。”

  “歪理邪說！”荷燁知道他離經叛道，卻不知他竟還總能自洽，“每個生命都有存活下來的權利。怎麽能因為它不完美就要被扼殺呢？何況若是倉促結束生命，再回到冥界便是嬰靈。嬰靈投胎許多要墮入畜生道！這對他們公平麽？”

  “天、人、阿修羅如何？畜生惡鬼又如何？苦又如何？樂又如何？”

  “二位，現在不是論道的時候。”洛汐再一次充當調停官。“我們還是接著往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