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近身搏鬥，洛汐隻有被秒殺的份兒。若是用兵器，他習慣的路子都是大開大合、以力量取勝的，這一世的身體連流星錘都舉不起來，更是無用武之地。他就這麽當著眾人的麵，把□□又放了回去，“將軍，平日裏比拚槍法、刀法、劍法，想必並無新意。不如，我們換個玩法。”

  霍去病無所謂地說：“比什麽，隨你。六藝、短打、兵刃，隨你挑選。”

  “蹴鞠如何？”

  “蹴鞠？”霍去病挑眉。還不用他說什麽，士兵們便大笑起來。

  “和我們將軍比蹴鞠？將軍在陛下身邊，曾組建過一支蹴鞠隊，打遍天下無敵手！”更有趣的是，就因為霍去病的蹴鞠踢得太好，最後別人都不願意帶他玩。

  “就比蹴鞠。你可不要反悔。”難得露出幾分少年人的天真和好勝。霍去病也脫去了外袍，叫人取了自用的蹴鞠。那蹴鞠乃是漢武帝親賜，外皮是罕見的白狼皮，又填充了絲綢、粟米、毛發，柔軟而有彈性。

  漢代流行的蹴鞠與後世不同，是直接對抗，設鞠城即球場，周圍有短牆。比賽雙方都有像座小房子似的球門。雙方進行身體直接接觸的對抗，就像打仗一樣，踢鞠入對方球門多者勝。

  洛汐這身子骨，若是拖得久了，定然吃虧，“我們以五球為限，先進入五球便勝。”

  霍去病來者不拒，“好。”

  荷燁默默為洛汐捏把汗。這霍去病典型一個運動天才，別管是比什麽，他家汐汐必然吃虧啊！

  骨哨聲響，洛汐率先帶球奔跑起來，霍去病緊隨其後，不多時就追了上來，去搶他的球。

  洛汐靈活地帶著球轉圈，腳下閃轉騰挪，花裏胡哨，叫霍去病捉也捉不住。

  漢軍習慣蹴鞠之時順便比試拳腳，甚至直接撕打，從沒見過他這樣滑不溜手，捉也捉不住，打也打不著的。

  這戰術霍去病聞所未聞，就好像一隻老虎追著一隻小猴子滿場跑。場麵十分滑稽，叫人忍俊不禁，將士們都笑了起來。看來自家將軍這是遇上對手了。

  找準了位置，直接一個遠程調射，穩穩裝入球門，竟是叫他先下一城。

  這次換成霍去病帶球，洛汐也不追，隻在球門前守株待兔。兵士們紛紛準備看他出醜。霍將軍射門那一腳，能把五六個士兵摞在一起砸出去多遠。

  正午的陽光下，未曾融化的冰雪閃著金光，把那年輕將軍的下頜勾勒得棱角分明，明媚的笑意飛揚，他許久沒玩得這樣盡興。

  這一記點射，洛汐盡了全力去攔，抱著蹴鞠翻滾在一邊，好懸沒被震出內傷。

  “好！再來！”

  結果兩人說是以五個球為限，卻暢快淋漓地玩到了日往西沉。到了後來，也不管什麽輸贏，兩具年輕的身體交纏在一起，赤著上身在雪地打滾、互毆。洛汐即便被揍也覺得痛快，霍去病也發現這小子雖然體格羸弱，但身手著實不俗。

  夕陽西下，兩人精疲力竭地躺在蹴鞠場上，洛汐被揍得鼻青臉腫，摸著腮幫子直吸氣。霍去病瞧他好笑，給他藥酒讓他揉著消腫。洛汐輕輕吟道：“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

  盛唐時期的詩歌成就，怎是漢人可比。這兩句把塞外孤寂、死靜、蕭條的畫麵描繪得淋漓盡致，蒼涼之感頓生。正符合他們所看到的茫茫大漠。

  “文治武功，皆不俗。”霍去病鮮少這樣誇讚別人。在這天之驕子眼中，沒有幾個人能放在眼裏。

  “將軍過獎了。”洛汐怕疼，自己下不去手，霍去病便來幫他。

  霍去病那手勁兒，又按著他的肩膀不讓動。直疼的洛汐眼淚都快飆出來了。這麽折騰了小半個時辰，霍去病問他:“看你的相貌，可是出身大漢？與我一同歸漢吧。”

  洛汐笑道：“將軍不怕一山不容二虎？”

  霍去病聽出他隻是玩笑，卻依舊認真地說：“本將軍豈會沒有容人之量？若你能助我收服匈奴，這驃騎將軍讓給你做也無妨。”

  “有將軍這句話，好，我隨你歸漢。”

  “不是為了我這句話。”霍去病雖是武癡，卻也很能洞察人心。“是為了那位公子。聽說你歸降匈奴也是為了他。”霍去病雖已成家生子，卻未曾懂得什麽情愛。在他看來，即便是把他兒子和媳婦一起綁在城樓之上，他也隻是會想著如何能滅了敵軍。

  “將軍未曾愛一人。”洛汐瞧著比霍去病還要臉嫩幾分，這話說出來，卻有種老氣橫秋的感覺。

  霍去病卻一點沒有受到感動，“愛？為了此物，你可不顧忠孝仁義，違背信仰與立場。此物蠱惑人心之能力，豈不比洪水猛獸還要可怖？不要也罷。”

  洛汐被他這孩子氣的話逗笑了，“洛汐胸無大誌。在匈奴謀生，也隻為保護哥哥。”前一世便是如此，他留在天界，為天帝征戰四方，隻想著能有保護自己的愛人的能力。即便步履維艱、如履薄冰，也在所不辭。

  “匈奴不滅，何以為家？”霍去病猛地灌了一口酒，清冽的酒水順著他的脖子滴落在胸膛上，端的豪爽。

  “若有一日，將軍北定匈奴之後，又作何打算？”

  霍去病出神地望著遠處起伏連綿的山脈，“輔佐陛下，南伐。”

  “若天下太平，無仗可打，又當如何？”

  “囉嗦，喝酒！”

  洛汐卻喝不下了，心中有些酸澀，“陛下待將軍極好。”何止是好，簡直是視如己出。從小帶在身邊教養，又要給他買房置地，成親也是親自給張羅。出征配備專用的廚子，光給他準備的各種他愛吃的東西就有幾十車。

  最好的戰馬、最強的部眾、最深沉的信任。

  霍去病與衛青不同。衛青奴隸出身，為人敦厚謙卑。而霍去病則鋒芒畢露、驕傲恣意，無拘無束。懟天懟地懟空氣，敢惹他，管你什麽重臣之子都敢殺。曆史上的衛青一生尊榮，到死都被漢武帝器重，霍去病呢？正因為英年早逝，而令漢武帝追思終生。可若是甥舅兩人都在，仗總有打完的那一天。

  而後呢？或許人都是會變的，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叫霍去病這樣一個少年英雄偃旗息鼓，小心做人，他真的會快樂嗎？漢武帝寵他一時，又是否能真的寵他一世呢？

  “想些什麽？”霍去病見他怔愣出神，覺得這小子似乎心思太重了些。

  “沒什麽，將軍可否先放了我哥哥？”

  霍去病見他喝起酒來也是斯斯文文，以為他酒量不好，故意為難他：“你把這壇酒喝完，我就放了他。”

  洛汐也不推辭，接過來一飲而盡。末了還把酒壇倒了過來示意自己喝完了。

  “爽快！”霍去病決定結交這個朋友。喝酒真誠的人，往往做什麽都真誠。

  “將軍記得，有軟肋之人，即便能力再大，也好控製。”

  “這話陛下同我說過。”霍去病想起漢武帝這些年對他的教導，甚是驕傲。

  “但有一件事兒是您不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