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青年的眼角眉梢帶著些許笑意，幹淨得就如明月入懷。與荷燁四目相對，又有些許慨然湧上眉頭，繼而化開，又換上那濯濯如春月之柳的笑容。多虧荷燁本就不呼吸，不然早已窒息了。美則美矣，可這笑看似如春風拂麵，他卻讀到了濃濃的侵略性，就好像要把他整個人生吞活剝、吃拆入腹一樣。荷燁皺了皺眉，他不習慣被人這樣盯著看。更不習慣被喊哥哥。拜托，老子就是臉嫩而已，實際年齡比孟婆還要大好嗎！

  荷燁別過臉去，其他人似乎根本沒有注意到他這發生了什麽。

  白眉兒八卦道：“你們聽說沒？今年最優秀的那個畢業生？據說是刷新冥府學堂的記錄！所有測試全部滿分，實踐成績因為太出色，把測評係統直接爆掉了！”

  柳青青當初可是被畢業考試折磨的最慘的，險些就要留級，“什麽？這該不是個後門關係戶吧？”

  說起後台，誰能比荷燁更硬？舒秀兒問荷燁：“老大，這人你聽說過沒？”

  荷燁正出神，連舒秀兒叫他都沒有聽到。

  “老大？你怎麽了？”

  荷燁心不在焉地說：“我瞧他有點眼熟。”

  “啊？你真的認識他？”

  倆人說的完全不是一個事兒，竟然還能接得上，也是奇了。

  荷燁疑惑地看著舒秀兒，“你說誰？”

  正在這個時候，那個青年學生竟朝他們走了過來。一雙無辜的大眼睛忽閃忽閃，“我同學們定的房間不夠了，能不能讓我和你們一起過年？”

  這借口是生硬了點，但實在是生了個太討喜的長相，幾個姑娘立馬就矜持不住了，“好啊好啊！”星星眼花癡地看了人家半天，才想起來老板一直沒說話。

  荷燁:先把你們口水擦一擦！

  白眉兒知道荷燁一向是個刀子嘴豆腐心，就磨道：“那個，老大，你看都這麽晚了，他又一個人，咱就帶上他吧。”

  柳青青：“對呀，咱們開門做生意，多個朋友多條路嘛！”

  舒秀兒：“這大過年的，多可憐啊，咱人多熱鬧！”

  荷燁：你們這些顏狗！

  青年還配合地做了個有些可憐的表情。

  “賣萌遭雷劈啊！”荷燁躲開他的眼神。被人這樣直白地直勾勾盯著，他渾身不舒服。

  青年向前一步，荷燁就退了一步，他比荷燁要高上一點，又突然貼得極近，荷燁不自然地繼續後退，青年笑道：“那哥哥是同意了？”

  荷燁倚老賣老:“你一個人族的小孩，管我叫哥哥合適嗎？”

  青年一臉無辜，“你比我大，我不叫你哥哥，難道叫叔叔？”

  荷燁：“……”他很想說叫“荷董”，但不知道為什麽，竟然說不出口來。

  青年喜笑顏開:“哥哥不說話，我當你同意啦。”

  胡大昭適時地摟住荷燁的肩膀，“老大，走啦走啦，包餃子去！”

  這還看不出來嗎？自家老板這是被小帥哥搭訕了！還是個很上道有點會撩的小哥哥！最重要的是，老板他，害！羞！了！

  翟辛定的這家民宿並不算很大，但布置得十分溫馨。落地窗外就能看到忘川河，河水中星星點點飄著些綠色的斑駁，十分夢幻。

  作為一個死宅老光棍，翟辛對吃飯隻停留在能把方便麵煮熟的水平。五地仙更不用說了，他們生的東西都一樣吃。荷燁歎了口氣，說什麽大家一起包餃子，看來是就累他一個人。

  那青年自稱姓洛，大家就都稱他為阿洛。畢竟這冥靈不去投胎而是選擇留在冥界，都是有些不為人知的故事。有些人也不想再用陽間的名字。所以什麽綽號啊，諢名啊，就隻要知道是這個人就好。

  阿洛利索地挽起袖子，熟練地剁餡兒、和麵，又叫其他人去洗菜，順便把蔥薑都準備好。荷燁不知怎麽的，就被哄著坐在窗邊的搖椅上，手裏還多了一杯溫度剛好，濃度適中又芳香四溢的小青柑甜水。

  阿洛忙而不亂，笑嗬嗬一邊給大家講故事，一邊已經把餡兒準備好了。不但麵和餡兒都搞定了，連料理台都順便收拾好了。再看他手上，一點油星兒都沒沾，透著幹淨利索。

  前世的洛汐對下廚可以說一竅不通。反正天族吃不吃東西都是無所謂的。不過荷燁的手藝是極好的。心情好的時候會給他送些吃的，兩人依偎在一起吃。這一世，他認認真真學了廚藝，投之以木桃，報之以瓊瑤。

  荷燁呆呆地看著忘川河出神，窗子上映出阿洛高挑的身材和暖融融的笑。他卻覺得渾身湧起一陣寒意。

  白眉兒弄了一臉的麵粉，還是沒能包上一個餃子。“老大，沒有這樣的道理啊，你那喝茶看風景，我們都在這幹活！”

  眾人:“就是啊！”

  荷燁答非所問道：“你們知道，為何這忘川河上飄著這許多的綠光嗎？”

  阿洛在圍裙上擦了擦手，“是那些執念太深不願離去的冥靈，在千百年的歲月中，慢慢耗光了靈識。最後隻變成微弱的一點螢火。”

  翟辛一向自詡最能理解荷燁的心思，開始還以為他有意招攬阿洛，是在出題考他。可再看荷燁的神情，卻是一種他們從未見過的悵然若失。似乎根本沒在聽他們說什麽。

  柳青青問道：“老大，若是靈識消散了，是不是就再也沒法回來了？”

  荷燁怔怔地望著忘川河，聲音輕得猶如歎息，“消散在天地間，歸於混沌。”

  阿洛卻自然而然走到荷燁身邊，修長的手搭在他肩膀上，“世人不相信有冥界，我們也無法向世人證明。我們認為靈識消散之後魂歸天地，焉知它不會有一日重新回歸呢？”

  荷燁隻覺得那隻手雖然沒有溫度，可卻有股暖流湧入他的身體。驅散了那徹骨的寒冷。

  熟悉又陌生。

  “餃子熟啦！”去煮餃子胡大昭並沒有聽到他們的對話，他端著兩盤子熱騰騰的餃子，燙得直摸耳朵。

  “哇，太香了吧！”都不需要用筷子，大家直接上手抓著開吃。

  “哥哥。”阿洛早分出了一小碗，遞給荷燁。“嚐嚐我們的手藝。”

  “筷子。”他隻遞了個碗，卻沒有準備筷子。堂堂董事長，總不能也上手吃。

  阿洛卻笑得更燦爛了，兩根修長的手指拿起一隻餃子，“啊——”

  “你……”荷燁騰地一下臉紅了。當然，也隻是他自己覺得，實際上根本不會顯現出來。阿洛卻自然而然地把餃子湊近了他的嘴巴，還吹了兩下，“哥哥，嚐一下嘛。”

  他的聲音好聽得要命，荷燁竟然鬼使神差地真的張開了嘴巴，輕輕咬了一口。那肉餡拌得鹹淡適中，還裹著鮮美的汁水。白菜入口還有點脆口，完全不是軟踏踏沒口感的樣子。皮又有嚼勁，仔細嚐，似乎還帶著一點奶香味。

  “這也太好吃了吧！”荷燁還沒說什麽，幾個員工就已經風卷殘雲一般把兩盤子餃子都搶光了。

  “我再去煮！”胡大昭塞了滿嘴，含糊地說。不顧滿手油，端起蓋簾就去下第二鍋了。

  “好吃嗎？”阿洛甚至還細心地為荷燁擦去了嘴角的一點油漬，笑著問他。

  “咳咳……”

  “餃子就是要搶著吃才好吃！”胡大昭仰倒在沙發上，揉著吃得鼓鼓的肚子。

  “咱們來玩個遊戲吧！”所謂飽腹思□□，吃飽喝足，白眉兒提議道。

  “好啊！”大家紛紛應和。

  “就玩陽間最流行的，真心話大冒險，怎麽樣？”

  荷燁沒來由有點心虛，“要玩你們玩，別叫我，我困了。”

  “別扯了老大，你每天加班到淩晨，我都沒見你困！”翟辛毫不留情地拆穿他。“來吧，這叫與民同樂！”

  荷燁：與民同樂就是要你們八卦我嗎？手動再見……

  白眉兒提議道：“咱們這八個人，正好我有八卦盤，就一人代表一卦，擲出誰代表的那一卦，就選擇真心話或者大冒險，怎麽樣？”

  荷燁端起臉來：“八卦盤？這好像是公物吧？公挪私用，小心扣你獎金！”

  白眉兒吐了吐舌頭。

  沒人管荷燁的抗議，強行分給他一個乾卦之後，遊戲就這樣開始了。八卦盤轉動起來，指針速度由快到慢，最後開始搖晃起來。

  眾人：“乾、乾、乾……哇！真的是乾！”

  荷燁就知道今天晚上是跑不了了，“問吧。”

  白眉兒老實不跟他客氣，“老大的初吻還在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