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章
作者:夫子紅顏      更新:2021-01-11 03:22      字數:2058
  壽寧候府

  張鶴齡對張延陵道:“二弟,記得過些日子,送些古董文玩給謝於喬。就說是為我們兄弟二人曾經對謝閣老無禮,深感慚愧。請謝閣老原諒我等二人的無知之處。小小禮物,不成敬意。”

  張延陵眼中透露出些許訝異。哥哥想入閣,但是劉李謝三人一直攔著。因此哥哥的計劃沒有辦法實現。除此之外,謝大人年紀與哥哥相似。可世人說起兩人來,皆道謝於喬狀元輔宰之才,鬆柏青山之器。而說起哥哥時卻是說哥哥借著姐姐的裙帶往上爬,是個目無尊上的外戚,不過草莽田舍郎罷了。哥哥因此一直厭惡謝大人。如今竟讓他前去服軟賠罪,這是為何?

  張鶴齡見到弟弟不解,心裏歎了口氣。“今天是陛下要保他謝於喬!”張鶴齡厲聲道。“就算謝於喬的孫子協助竇老鬼擒了海匪,就算謝於喬他是真的不知情。但是陛下若是想要拿下一個大臣,哪裏用找借口?如今謝於喬安然無恙,就知道你我二人,在陛下心裏的地位根本不如內閣的那三位!”

  張延陵頗有些不以為意,姐姐那般受寵,陛下後宮隻有姐姐一人。天下以後是太子的,是流著張家一半血的孩子繼承。他有什麽好擔心的。陛下重用誰,幹他們何事?

  但他知道自家哥哥素來計謀深遠,遂不情不願地道:“都聽哥哥的。”

  春去夏來,待到浙江都護府把沿海賊寇都收拾幹淨後,已經到了四月。柳絲榆莢正芳菲,不管桃飄與李飛。正是春末夏初的時分。

  三月末的時候,謝棠就從餘姚前往府衙所在的杭州府,方知路上奔波影響府試成績。如今科舉結束,他也終於閑了下來,有時間看一看這名滿天下的江南美景。

  “東南形勝,三吳都會,錢塘自古繁華,煙柳畫橋,風簾翠幕,參差十萬人家。雲樹繞堤沙,怒濤卷霜雪,天塹無涯。市列珠璣,戶盈羅綺,競豪奢。重湖疊巘清嘉。有三秋桂子,十裏荷花。羌管弄晴,菱歌泛夜,嬉嬉釣叟蓮娃。千騎擁高牙。乘醉聽簫鼓,吟賞煙霞。異日圖將好景,歸去鳳池誇。”柳永的這首《望海潮》道盡了杭州風流。人文薈萃,富庶江南。如今正是三年一度的科舉考試,杭州的士子數不勝數。整座城池裏都好似有了書卷的文雅氣。亦有吳儂軟語,紗衣錦繡。說不盡的恣意,道不盡的風流。

  別的不說,單說在府試時隻露過一麵的的杭州知府,便已經是極盡風流得人物。真真人比衛玠。不由讓人生出“珠玉在側,覺我形穢。”之感。

  “公子。”謝棠聽到李孟談叫他後,才從杭州知府行簡的盛世美顏裏清醒過來。他手執白玉鏤梅花的小茶壺,往兩隻雕刻成喜鵲模樣的赤紅犀角茶盞裏注入清亮的茶水。謝棠把其中一盞送到李孟談麵前,道:“李公子送的碧瑤飄雪,果真上品。”茶香馥鬱,茶水清亮,顏色碧綠。光是聞著看著,就是悅目賞心,香氣氤氳。

  李孟談看著少年公子的舉止,心裏佩服阿爹識人的老辣。當日阿爹說等到謝家公子來到杭州,府試結束後前去拜訪,要小心恭維,多加照料。自己和幾個庶弟都頗有些不以為然。

  如今才知道,這位公子不愧是世家的長子嫡孫,才學世情,手段言語,身邊仆人的規矩,衣食住行,琴棋書畫。無論是哪一方麵,這位公子都是頂尖。他陪著這位謝公子幾日,已經不知道被他套出去多少消息。而且最可怕的是,如果不是在每天晚上回府後,自家阿爹會讓自己把每天發生的事情,說出去的話都和他重複一遍。恐怕自己還不知道他竟有這麽多的破綻。

  李孟談是浙江守備家的公子,浙江守備李洵之父李頓原是謝家世仆。因在成化年間,謝遷對萬氏之禍上書遭到了萬貴妃的忌恨。偏偏謝遷得成化帝的賞識,文章又寫得好,常常寫些頌聖的詩文,得了成化帝的青眼。謝遷又像一條滑不溜手的泥鰍一樣,讓萬黨找不出什麽過錯出來,無法把他下獄。於是大太監汪直和萬貴妃一起謀算,決定暗殺謝遷。是當時跟著謝遷的長隨李頓舍身救主,才換來了謝遷的命。

  李頓命大,那一刀刺偏了,沒有傷到李頓的五髒。但是自那以後,李頓的身體就不大好。後來謝遷看到李頓的兒子李洵有一身好武藝,遂放了他們這一家的奴籍。又幫著李洵捐了個官。沒想到李洵竟真是一個當官的料。經營二十餘年,如今已經從當年一個不入流的八品小官做到如今的浙江守備了。

  因為他們的出身,無論在學堂讀書,還是出門做客。總是有那些出身世家勳貴的公子嘲笑他們。所以一開始聽到要去“伺候”這位謝家公子,家裏兄弟都不願意,生拍被人恥笑了去。但父親要繼續搭上謝家的線,和謝家以後的掌權人交好。故李家必須有一位身份過的去的公子來幹這差事。他是嫡長子,避無可避。隻好硬著頭皮來了,卻沒有想到,這位公子竟是這般和藹可親的。

  “這些日子多謝李公子的招待了。”謝棠放下茶杯後道。“杭州的美景甚好。我很是喜歡,接下來的日子裏我就要忙起來了。參加文會,準備院試。就不用了繼續麻煩李公子了。”他從一旁侍立的平安手中接過一個酸枝棗木的盒子。把那個盒子遞給李孟談。“這是一對兒由水頭不錯的翡翠雕成的白菜,不值什麽。就算謝謝李公子陪我遊玩宴樂耽誤的努力進學的時間。一寸光陰一寸金,說起來還是我的禮物薄了。”

  兩人正說著話,忽然間有一道極為刺耳的聲音響起:“喲,這不是我們清高若許的李家公子哥兒嗎?一個奴婢生的兒子,也能和我們這樣的世家公子同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