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素琰心頭一跳，目光死死地盯著煙火，心中默默地數著數。再黃子晉第二聲喚聲響起的時候，她一把將那煙火給掐了，又掐著數，待得過了幾息，又一並點了兩支煙火，又掐著同樣的時長，將煙火熄滅，最後，方將三支一並點燃，不等其燃完，拔退就往回跑。

  待她靠近回廊處的時候，已然聽到了黃子晉在敲門了。

  端木素琰心中一凜，腳下速度再快了些，經過回廊之時，順手將燈籠掛了回去，一個躍身，翻窗回了臥室，將原來備好的衣衫抓在手裏，用力勻了口氣，方應道：“來了！”

  她一邊應，一邊利落地將身上的衣服扯了，換上自己備好的那件，一邊整理衣衫，一邊往門邊走。待得走到外間門邊，便已經換好了。她深深地吸了口氣，方才將門栓拔開。

  黃子晉敲了這半天的門，耐性漸失，正在猶豫著要不要破門而入之時，便見門吱呀一聲找開了，端木素琰頂著一頭亂糟糟的發髻，出現在他麵前。

  “你怎麽就換衣衫了？”黃子晉看著端木素琰身上那一身整潔的衣衫，皺了皺眉，道。

  “將軍不急著回軍營嗎？”端木素琰極力讓自己的語言表現得淡然。將門打開後，便又回轉身，朝裏走，徑直去了梳妝台坐下，從抽屜裏翻出一個半舊的篦梳，雖不怎麽好用，但聊勝於無。

  她出身世家，往常梳妝打扮，身邊都有侍女伺候著，但是這半年人被囚禁在軍營之中，軍中盡是男子，她又是階下之囚，哪有什麽侍女可供她驅用？

  這大半年來，她業已練就了一些梳頭的本事，一些簡單的發式，她也算是信手拈來。

  她在梳頭，黃子晉就一臉狐疑地看著她。

  方才，分明是她說要燒水洗漱的，結果他水燒好了，她卻又不洗了？這是故意刁難她還是別有目的？

  黃子晉狐疑的目光，從端木素琰身上緩緩地挪開，掃視著整個房間。

  這端木府，他早前就著人收拾過一遍，但是也僅次於大門庭院，內院這邊，卻是不曾動過，因此，這室內，還積了不少灰塵。

  風一吹，那些灰塵便揚了起來，自灌人口鼻。

  黃子晉被灌得嗆了幾聲，立時掩了口鼻，道：“怎麽這麽大風？”

  若他沒有記錯，當初著人收拾，可是吩咐了下去，這端木府需得保護妥當。這些個門窗理應關嚴實了。那麽，這風從何而來？

  黃子晉順著風，緩步往裏走。

  端木素琰心頭突地一下。方才她回來的急，翻窗進來的時候，忘了將窗戶關上，這黃子晉不會瞧出來吧？

  端木素琰有心趕在黃子晉前頭將窗關上，但已然是來不及了，隻好強自鎮定，裝作不知情的樣子，應道：“可能是窗戶沒關好吧，往常我不喜歡關窗，家裏的下人，自然都隨我的意，這窗，都不會關死的，這風一吹，自然就開了！”

  端木素琰說話的空檔，黃子晉已然到了窗前。他看著洞開的窗戶，將身往外探了探，問道：“這外麵還有院子？”

  端木素琰一顆心頓時揪得緊了。她三兩下將發髻梳好，起身跟了上去。站在黃子晉的身側，一並朝外望去，遠處，漆黑一片，再瞧不出燃放煙火的痕跡。端木素琰大大地鬆了口氣，應道：“嗯，這邊回廊出去，就是個小院子，外邊就是大慎江，因而這風，也比別處大一些。”

  端木素琰一邊說，一邊伸手去關窗。

  黃子晉卻道：“你家裏怎地給你選了這麽一個院落？若是有歹人自大慎江上來，豈不……”

  “這裏是端木府！”黃子晉的話還沒說完，就被端木素琰打斷。“黃將軍覺得，若不是山鄴攻下了鳴鹿城，在鳴鹿的地界上，哪個歹人敢進端木府？”

  黃子晉被端木素琰這麽一懟，仔細想了想，還真是！

  端木家是鳴鹿數一數二的世家大族，勢力盤根錯節，哪怕是端木家府門大開，等閑的鼠輩也不敢擅進！

  端木素琰關好窗，轉身便去旁邊的櫃子拿了條半舊的帕子，這才轉身朝黃子晉問道：“將軍可是要梳發？”

  這倒是將黃子晉給問住了。

  他便是征戰在外，身邊也有專門的侍衛伺候他的起居，這發髻，他還當真沒有自己梳過，神色微微一僵，旋即道：“不必了，就這麽回吧！”

  端木素琰一看黃子晉的樣子，便知道這也是個飯來張口，衣來伸手的主，這梳頭的事，定然也是不會。

  她本不想管他的，隻是想到他二人同進同出的，黃子晉這副尊榮，旁人便是有猜疑閑話，定然也是敗壞她的名聲，端木素琰想了想，如此一來，最後吃虧的，可是她，倒不如眼下吃點小虧，幫黃子晉收拾停當，免得累了自己的名聲。

  “坐下罷！”端木素琰指了指一旁的矮凳。

  黃子晉身形未動，隻狐疑地看了看她一眼。

  端木素琰的語氣帶著隱隱的冷冽，漠然道：“你不坐下，我怎麽夠得著。”

  “你幫我？”黃子晉訝然地看著端木素琰。

  端木素琰肅著臉，就那麽看著黃子晉。

  黃子晉突然就笑了，打從心裏冒出來的歡喜，他一撩衣擺，坐在了矮凳上，由著端木素琰一下又一下地幫他梳著發髻，心裏直美滋滋地冒著泡。

  “端木姑娘居然還會梳男子的發髻。”黃子晉看著蒙塵的銅鏡裏，兩個朦朧的身影，笑問道。

  “便是梳過，總也見過！”端木素琰淡淡地道。她如今能梳自己發髻，男子的發髻比自己的總簡單多了。“梳得不好，還望將軍不要嫌棄。”

  “豈敢，豈敢！”黃子晉連道。他做夢都沒想過，竟然有這麽一日。仿若她是他的妻，他為她描眉畫鬢，她為他紅袖添香……

  黃子晉想得入神，一時恍惚，不由自主就伸手抓住了端木素琰的手。

  端木素琰一驚，下意識地將手一甩，將黃子晉重得地甩了開去，身子疾退了數步，滿是戒備地看著黃子晉，道：“將軍這是想做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