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子晉縱使滿腹心思，可看著端木素琰這模樣，卻也知道不是說話的時機。他定了定神，道：“在下孟浪了！”

  端木素琰不言，不動。

  黃子晉朝著端木素琰作了個揖，道：“端木姑娘……”

  端木素琰不願意聽他講話，徑直將手裏的玉冠往黃子晉手中一塞，道：“將軍自己戴吧，我在外邊等你！”

  言罷，也不管黃子晉的反應，徑直朝外走了去。

  黃子晉如何能讓她落了單，匆匆將發冠一戴，起身追了出去，一出門，便見到端木素琰站在院中，怔怔地看著遠處出神、

  黃子晉走到端木素琰身邊，問道：“看什麽呢？”

  端木素琰見到他出來，這才轉身去往一旁的小廚房。黃子晉燒了熱水，還仍在鍋裏，過了這一會，水溫涼了些，小廚房也沒有什麽別的盆盆罐罐，端木素琰索性就拿著帕子沾了沾水，將帕子打濕，將就著將臉抹了抹，而後，將帕子一扔，轉身就又出了小廚房。

  黃子晉一直跟著她的身後。她認識端木素琰這麽久，還是頭一回見她動作如此粗魯，看得直愣神。

  端木素琰也不理他，待得在院中站定，方才回頭看了他一眼。

  黃子晉想了想，俯身撿起端木素琰扔掉的帕子，直接將帕子扔進了熱水裏。

  端木素琰慢了半拍，才反應過來，臉上猛地一熱，她拔步就往回跑，嘴裏嚷道：“黃子晉，你想幹什麽？”

  黃子晉皮糙肉厚，竟也不怕燙，就勢將帕子揉了揉，又清了一遍。

  待得端木素琰趕到時，他已然將帕子擰去了水分，正作勢往臉上擦。

  “給我！”端木素琰一進去，伸手就去搶她了手中的帕子。

  黃子晉人高馬大的，如何能讓端木素琰夠著，隻輕輕將手一抬，便躲了開去。

  端木素琰隻覺得渾身的血液都直衝頭頂，心中一急，一掌就朝著黃子晉劈了過去。

  黃子晉身子生旋，端木素琰一掌便又落了空。待得她回轉身來，黃子晉已然慢條斯理的拿著那帕子細細地擦著臉了。

  還笑容可拘地朝她道：“這溫度，剛剛好！”

  去他娘的剛剛好！端木素琰忍住了將粗口罵出口的衝動，順手操起一條凳子，朝著黃子晉砸了過去，也不管有沒有砸中黃子晉，偏又奪門而出，飛快地朝著外院奔去。

  待到黃子晉躲開那凳子，追出去的時候，端木素琰已過了二門處。

  這府中，端木素琰比黃子晉熟，她熟門熟路地借著府中各處的回廊，假山，花木的掩映，躲開了黃子晉。待得黃子晉追出大門，卻哪裏還有端木素琰的身影。

  黃子晉回頭看了看端木府的大門，再看了看空蕩蕩的大街，暗罵一聲。伸指放在嘴邊，打了個呼嘯，便見他那馬兒噠噠地，不知從哪裏跑了出來。

  黃子晉翻身上馬，“駕”的一聲，便打馬兒去，很快就不見蹤影了。

  待得聲音遠去，端木府的大門口，方才探出個人影來。正是黃子晉遍尋不著的端木素琰。

  端木素琰看了看空蕩蕩的街道，這才閃身出門，飛快地隱入端木府對麵的巷道中。

  巷道彎彎繞繞的，漆黑一片，可一點也沒有妨礙端木素琰的的行動，她飛快地朝前奔跑。憑著自己的記憶，朝著江心島的方向奔去。

  待得她到江邊之時，天色已隱隱有些發白。晨幕中，隱約可見江心島在茫茫江水中矗立著。

  沒有船，她上不了江心島，過不了大慎江。

  端木素琰沿江看了看，附近別說是船了，連木筏也沒見一個。這大冬天的，連去往江裏打魚的人都沒有了？

  心中正想著，突然聽得遠處傳來砰的一聲，卻是爆竹燃放的聲音。這頭一聲爆竹一響，便一聲接著一聲的，依次響了起來，整個鳴鹿城，仿若沸騰起來了一般。

  端木素琰這才後知後覺地想起來，昨夜是除夕，今日，便是大年初一了。

  鳴鹿有個風俗，晚上關門守歲要燃放爆竹驅年獸，年初一一大早，要開門燃放爆竹接年神。

  這爆竹一響，便表示新的一年開始了。

  如今的鳴鹿城，可不再是鳴鹿的都城，如今鳴鹿城在山鄴守裏，是山鄴的北方重鎮，由山鄴的駐軍管轄，而負責這座城池的，正是黃子晉。

  她昨夜在黃子晉的眼皮子底下跑了，黃子晉定然滿城戒嚴，她必須在黃子晉的人滿城搜索之前，離開鳴鹿城。

  可是，沒有船，她根本走不了，除非是她浮水過江。

  隻是她長這麽大，還從來沒有在冬日的江水裏浮過水！

  而且若是浮水過江，江心島卻不是什麽好的選擇。

  江心島這一帶，是整個大慎江最寬闊的，縱使有個江心島可以歇腳，但是江心島有山鄴的駐軍，她被發現的機率很大。

  她之所以來這邊，也不過是想碰碰運氣，因為大慎江的漁船，多半都停靠這裏。

  可是很顯然，她失算了。顯然，黃子晉在跟丟了她之後，已然作了萬全的準備，防止她逃離鳴鹿城。

  看著天色越來越亮，端木素琰知道自己必須盡快離開，否則，一旦被巡城的駐軍發現了，她再被逮回去，隻怕落不了什麽好處。

  今時今日，她已然沒了選擇。

  端木素琰一咬牙，便下了水。

  乍一入水，立時便察覺到刺骨的江水，將她整個人包裹了，如鋼針一般，侵蝕著她的每一寸肌膚。

  端木素琰的牙關，不由自主地得得響。渾身的力氣被江水壓製著，沒遊幾步遠，便覺得整個人沉重無比。

  更加悲慘的事，她還沒離岸邊多遠，就聽到江岸上傳來一聲呼喝。“江裏有人！”

  端木素琰沒想到自己這麽快就被人發現了，不由大吃一驚，一回頭，果見岸邊不知何時，已經站了一隊巡城的護衛。一個個個齊聲呐喊，試圖迫使她回岸邊。

  端木素琰如何會回去，她眸色一沉，一頭便紮進了水裏。伸手將衣服脫得隻剩裏衣，這才在水下潛行，往江心島方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