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蘇公子為何會在此地？”端木素琰隻覺得一道靈光劃過腦際，一閃而過，她來不及抓住，隻呆呆地朝著歐仲修問道。

  歐仲修臉上瞧不出神色，聲音卻比方才低沉了些，應道：“聖天朝在神州大陸雖一支獨大，但幾十年來，一直為北方胡族所累，無暇顧及東夷諸國。然山鄴野心勃勃，意圖吞並鳴鹿，這等局麵，顯然不是聖天朝所樂意見到的！”

  端木素琰到底不是尋常閨閣女子，歐仲修這般一點，她立時便明白了。

  聖天朝要稱霸神州，必然不願見到山鄴稱雄東夷，對於聖天朝來說，在他尚未能徹底收服北方胡族的情況下，東夷諸國最好是維持現狀，互為牽製。

  如今山鄴占了鳴鹿大半的疆土，眼見就要將鳴鹿吞並，這等情況，聖天朝自然是不許的。

  所以才有嚴輔之執意要參與鳴鹿與山鄴的和談一事。

  隻要聖天朝不想鳴鹿覆滅，那麽自然會設法保全鳴鹿。姒璃歌作為質子，聖天朝自然也會想方設法的護她周全，若端木素琰想到姒璃歌身邊，為了姒璃歌的安危，嚴輔之自然會想法子成全的。

  有聖天朝插手，這些本對鳴鹿來說是大事的，眨眼間便算不了什麽了。

  端木素琰一點就通，不過幾息，就想明白了其中的關係，她默了默，方道：“好！”

  縱使這一聲好，是歐仲修期待的，然則真當這個字從端木素琰口中蹦出，歐仲修再一次被噎得說不出話來。

  端木素琰看了眼他的神色，複又道：“世家那邊，回頭我修書一封，煩請丞相帶給我母親，必定不會讓丞相為難的！”

  歐仲修知道端木素琰誤會了，正要開口，卻又想到，自己此番冒險前來見她，不就是怕屆時選擇南燭和青黛而放棄端木素琰後，引起鳴鹿世家動蕩，想讓端木素琰主動去勸服端木家與杜家嗎？

  歐仲修素來自認自己是個光明磊落，風光霽月的君子，可此時對照端木素琰的反應，他頓時覺得自己簡直就是個不折不扣的小人。

  端木素琰自從下了決定之後，便不再多說什麽，連原先那蒼白的臉色，都恢複了幾分。

  她再去看歐仲修的反應，徑直撕下一片裙擺，一嘴咬破手指。

  如雪般潔白的裙片上，頓時紅梅點點。

  “端木素琰！”歐仲修大驚失色，脫口喚道。

  端木素琰卻半點不肯理他，兀自以血書家書，待得寫完之後，緩緩收起並折好，這才恭恭敬敬交遞到歐仲修手上，道：“有勞丞相大人了！”

  歐仲修接過那輕飄飄的薄紗，卻莫名覺得重如千金，生生地壓在他的胸口，讓他再說不出半個字來。

  端木素琰仍低著頭，朝著歐仲修福了福身子，道：“素琰身陷囹圄，不便相送，丞相回程自行保重！”

  卻是不願再與歐仲修多說什麽了。

  歐仲修張了張嘴，千言萬語，到了嘴邊，卻也隻化成了兩個字。“保重！”

  端木素琰身子再一低，屈身相送。

  歐仲修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將那封信收入懷中，這才朝外邁步而去。

  看到歐仲修出來，嚴輔之便站起身來，朝著那麵具之人拱了拱手，道：“此事就這麽定了，餘事，改日再談！”

  歐仲修走到近前，隻聽到這麽一句。至於嚴輔之與那人談了什麽，卻是一無所知。歐仲修眼底閃過一道暗光，隻是臉上神色卻半點未變，隻當作自己不曾聽到一般。

  兩人與那麵具之人別過，這才又從那架特製的木橋上往鳴鹿方向走。

  待走到中央，離山鄴人遠了，嚴輔之這才開口，道：“山鄴已然同意，鳴鹿王族選一人去鄴都為質的同時，那三人中，可換回端木姑娘或另外一對夫妻，若是去兩個，那三人便全數放回！”

  歐仲修冷嗤一聲，道：“這是吃定了鳴鹿王室無人！”

  “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嚴輔之道：“為了天下百姓能安居樂業，作為上位者，總要有所犧牲。丞相回去之後，可與國君陛下好好商議，看看派誰去鄴都合適！”

  姒璃歌決定自己前去鄴都為質，嚴輔之也不是不知道，此時刻意說這麽一句，在歐仲修看來，分明是意有所指。

  “以扶蘇公子之高見，覺得此去鄴都，誰更合適些？”歐仲修臉上半點表情也無，隻一板一眼地問道。

  嚴輔之喟歎一聲，道：“若太子省身體康健，為鳴鹿的安寧，最佳人選，自然該是公子望。”

  姒望作為姒貞暝的兒子，可太子卻是他的堂兄，若太子省身體康健，姒望又有野心，屆時為了這儲君之位，怕是要鬧得鳴鹿上下不得安寧。

  可如今太子省一年之中，有大半的時間是昏迷的，何來的康健？

  一旦太子省薨逝，姒望便是第一順位的繼承人。姒璃歌雖有女太子之稱，然而放眼神州，又有哪一國，是當真立的女太子？

  歐仲修心頭一滯，道：“所以，公子的意思，公主殿下才是此行的不二人選？”

  “對於鳴鹿眼下的境況，自然是公主殿下留下來，對國君陛下，對鳴鹿更有助益，公子望到底太過年幼，很多大事上，幫不上什麽忙！”嚴輔之又一聲歎，道：“且以山鄴與鳴鹿如今的關係，歐承相理當明白，想要維持兩國和平，這質子便甚是關鍵！”

  質子雖是被山鄴扣押過去，以此來要挾鳴鹿的，但是若去的人機靈，能從中斡旋，調和兩國之間的關係，方能給鳴鹿爭取更多休養生息的時間。

  在眼下這個階段，相比起不知輕重的姒望，顯然是姒璃歌更為合適些。

  但是，那到底是鳴鹿的公主啊，雖有公主之尊，可到底也是女兒家，這般遠赴異鄉為質，這名聲，便要毀之殆盡，她才雙十芳華，名聲盡毀，這往後漫長的人生，該怎麽過？

  想比起歐仲修的憂愁，姒璃歌顯然沒有想太多，她等歐仲修和嚴輔之回營之後，從歐仲修口中得知了端木素琰的決定，心中越發的難受。“我欠素琰的，此生再也還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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