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雖貴為公主，可生逢亂世，總究沒那閑散貴人的命。

  甚至於，眼下她雖百般不喜陪著楚紀山，可為了扮演好如今這山野醜妾的身份，卻不得不難為自己。

  好在她如今扮的是啞巴，隻需安安靜靜地聽那楚紀山聒噪便可，無需言語。

  本以為天色不早，楚紀山走上幾步便也就罷了，哪曉得楚紀山自那攤販嘴裏聽了那移步換影，十步一景之說，索性拿了一串銅錢，雇了那攤販當向導，給他解說解說這棲雁的盛景傳說。

  攤販沒想到臨收攤還能做成這麽一大筆買賣，哪有不樂意的。

  左右這市集上也沒人了，攤販連攤子都不要了，徑直緊跟到了楚紀山跟前。

  姒璃歌代掌過民生，體察過民情，自是知道，這麽一個攤子，對於攤販來說，那可就是吃飯的家什，自是重要，竟就這麽扔了？

  她正想著，那邊楚紀山卻已開口問了。“你的家夥什不要了？”

  攤販瞥見了姒璃歌的不解的目光，如今又被楚紀山這麽一問，連忙笑著解釋道：“郎君有所不知，我們棲雁這一帶，民風純樸，夜不閉戶，別說我隻是扔在這一時半會的，便是扔在這兒等到下個集，它都不會丟！”

  “果然是民風純樸！”楚紀山誇讚道。

  攤販便道：“那是，我們國君便是那誠信之人，作為子民，自是要以國君為馬首是瞻。”

  姒貞暝接任國君以來，縱使姒璃歌素有女太子之名，然鳴鹿的太子，依舊是時常昏迷的姒省，並未另立儲君，除此之處，姒貞暝並未削減陳家的勢力，反而提拔重用，將都城後防，交給了陳家，朝野上下，誰不稱他一聲仁君。

  是以，姒貞暝在朝野口碑極好，極得臣民的擁護，也正因如此，姒貞暝才能帶著積弱的鳴鹿，與山鄴對抗了十幾年。

  這些，姒璃歌是知道的。

  隻不過，知道是一回事，如今親耳聽到臣民親口誇讚自己的父親，姒璃歌自是與有榮焉。眸子裏泛起的光都亮了幾分。縱使行事再矜持，也不由露出了幾分歡喜之意。與之前的勉強想比，委實太過明顯。

  楚紀山看似心思都在這山景之上，卻也時時關注著姒璃歌的一舉一動。此時見了，自然察覺到了。隻當她也是喜歡這山景，不由調笑道：“怎麽，南先生不曾帶你看過這些山景？”

  姒璃歌自然不會回應他，隻斂了笑容，一臉肅然地跟著。

  楚紀山還要再調笑幾句，冷不丁身後傳來一似笑非笑的聲音。“郎君這是要離間我與小婦之間的情誼不成？”

  一回頭，就看到了南燭站在身後不遠處。

  那攤販顯然也是認識南燭的，不由熱情地朝著南燭招呼道：“南先生，都這個時辰了，您怎麽出來了，今日市集，怎不帶夫人出來逛逛，我還給您留著我的看家寶貝呢……”

  真真是商販的嘴！姒璃歌想到這攤販剛剛也是拿這樣的話來唬楚紀山的，不由心中暗笑。

  當著外人的麵，南燭自不敢漏了姒璃歌的身份。隻道：“家中小婦出來太久，內子惦念，讓我出來接應接應……”

  “小，小婦？您——”攤販甚是吃驚，不由自主地將目光落到了姒璃歌身上，想起先前自己對姒璃歌和楚紀山的誤會，也不見這兩人解釋分辨，臉色不由就韁了，目光先是在姒璃歌與楚紀山之間來回逡巡一番，再看向南燭之時，便有了幾分晦澀不明。

  “誒！”楚紀山朝著南燭道：“如今天色稍早，先生何必這般著急？再晚，我自然會親自將小娘子送回去的！”

  南燭連道：“怎敢勞煩郎君，我自己帶她回去便好！”

  楚紀山卻道：“先生說哪裏話，既然來都來了，不妨與我在過附近走走，正好聽這位老翁說的這山野傳說，可真真是精彩。”

  攤販得了錢財，又得了這等誇讚，心中喜樂，便越發的來勁了，道：“南先生一心采藥行醫，若比對這山間的故事傳說，那可是比不過我。”

  說著，越發地朝著南燭湊近了些，道：“南先生若不嫌棄，不防一道聽聽。”

  南燭也與姒璃歌一樣，生怕得罪人，給姒璃歌帶來不便，哪怕心中恨不得立時將姒璃歌帶回去，到底隻得耐著性子一並陪同。

  攤販越發的來勁了！

  “……相傳，這夫妻峰，乃是這棲雁當地有名的世家女子，看上了窮書生，家中反對，要棒打鴛鴦，這二人便私奔至此。世家向來門風淳厚，豈容得家中娘子做出這得有損名氣之事，便發了人一路捉拿，要將那書生扭送官衙，告他個私拐良家女子之罪，二人逃到棲雁，再無去處，絕望之下，便一同跳崖，同生共死……”攤販侃侃而淡，道：“上天憐其二人情深意重，便將二人化作了這山峰，讓他夫妻二人，生生世世不分離！”

  楚紀山聽得入神，連聲誇讚。

  “這山中的傳言故事，老丈說的極好，郎君不妨讓老翁多說與你一些。”南燭的臉色卻有些不大好，隻僵笑道：“內子體弱，最近身子抱恙，身邊離不得人，我先帶小婦先回，郎君就勞老丈陪同。”

  言罷，也不管楚紀山是不是還想挽留，隻拉了姒璃歌就走。

  姒璃歌早就想走了，隻是沒能脫身，如今有南燭帶她離開，她哪有不同意的，自歡天喜地地就跟著南燭走了。

  二人一路都沉著臉，沒有說話，直到進了碧霄穀，南燭看左右沒人，這才朝姒璃哥問道：“那楚紀山死活要你出去，可有說過什麽？”

  姒璃歌臉薄，楚紀山那些調侃她的話，她哪裏說得出口，隻搖了搖頭，道：“此地我若再呆下去，怕是要連累先生與夫人，倒不如就此離去……”

  “這可使不得！”南燭連忙道。“這邊我略略打探過，此地去往北州的各處山道，都落在了山鄴人的手裏，如今他們一心要捉拿你，將這些山道守的水泄不通，殿下若強行去闖，無疑是自投羅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