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受害者
作者:阿條      更新:2021-03-21 04:00      字數:3210
  梁書源無意間聽得淩煙與韓盛霖通電話,言談之間似聽他們提到“舉報”、“調查”、“雙規”、“缺乏證據”、“避避風頭”等詞匯。

  缺乏證據嗎?那他便將證據補齊。

  匿名信和證據很快被交到調查組手裏,沒過多久,韓盛霖果然被帶走審查。

  沒了副市長這座靠山,淩煙悉心經營多年的事業轟然坍塌。她瘋了一般在書房翻找文件,她要趕在調查組查封她的書房之前,盡早將那份能把韓盛霖送進牢裏的文件銷毀,可她把書房翻了個底朝天也沒有找到要的東西。

  就在這這時,梁書源靜靜地出現在書房門口:“別找了,東西早就已經放在調查組辦公桌上了。”

  跌坐在地上的淩煙難以置信地抬頭,她從未覺得自己親生的兒子這麽陌生過。她踉踉蹌蹌起身,一步一步走到門口,揮手給了他一耳光。

  “為什麽?我是你媽,你到底為什麽恨我入骨,非要置我於死地不可!”她嗓音嘶啞,通紅的眼睛死死將他盯著。

  “為什麽?”梁書源低聲重複她的話,似覺得好笑一般,他竟輕笑出聲,“或許你可以去問問我爸,我為什麽這麽做,媽。”

  淩煙怔在原地,而梁書源已經轉身走了出去。

  “書源,我……”

  他腳步停住,回過頭看她:“文件裏對你不利的東西,能毀掉的我都毀掉了,我算了算,你不會被判的太重的,也就是兩三年的牢獄之災而已,一晃眼就過去了。但韓盛霖……就用他的餘生給我爸償命吧。”

  “噢,對了,我還想問問你,你現在的怨恨、憤怒,究竟是因為我扳倒了你的真愛韓盛霖,還是因為我毀了你的事業?十幾年來,我一直都活在掙紮和痛苦中,我曾經苦苦思索,為什麽你心裏隻有那個叫韓盛霖的男人,為什麽你心裏從來沒有我爸和我,我可是你親生的。直到現在,我突然想通了,你哪是愛韓盛霖啊,隻不過他的權力、地位能滿足你的欲望和野心罷了,你愛的,從始至終隻有你自己。”

  說完,梁書源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家。

  他十八歲了,他終於趕在成年之前做完了想做的事,從此,他的人生將是一片天高海闊。

  他想,他終於解脫了。

  然而平靜的日子沒過幾天,他就從高中同學群裏得知了一個消息,韓應走了。

  沒有人確切地知道他去了哪裏,隻聽說是美國。即便是孔見青,也沒有比別人多知道哪怕一點點韓應的消息,更遑論梁書源,他跟韓應,本就是勢不兩立的關係。

  他的心像是缺了一塊。

  所有人都在試圖聯係韓應,他也開始聯係韓應,QQ、電話、短信,能想到的辦法全想了,可想而知沒有得到任何回應,韓應就像從他的世界裏消失了一樣。不,不是消失,他像是從來沒有存在過。

  他終於接受了這個事實,韓應確實離開了,或許,如所有人以為的那樣,韓應再也不會回來了。

  梁書源開始過自己的生活。

  他高考成績不錯,綜合考量了學校、專業、城市,最後選定了C大法學係。大學裏,他把自己當成鐵人在用,上課、社團、實習、考證,每一樁事都沒有落下,即便是在大神頻出的法學係,梁書源也是赫赫有名的存在,不落任何下風。

  他活得意氣風發,他終於也配得上“意氣風發”這四個字了,隻除了一點——他不敢見跟他一牆之隔的孔見青。他想,他知道是為什麽。他豈止是不敢見孔見青,他幾乎不能想起她,隻因想起她便能想起韓應,然後就控製不住地想起曾經陰暗不堪的自己。

  無所謂,孔見青本就不是他的朋友。

  他沒有朋友。

  時間一晃而過,直到高中群裏炸了鍋,有人說韓應回國了,千真萬確的,高中的班主任老白親眼在L市高鐵站撞見了孔見青和韓應。

  此時離高中畢業已經過去近四年,高中的群聊早就沉寂成一潭死水,而韓應回國的消息如同一陣呼嘯而來的風,瞬間卷起一片驚濤駭浪。

  梁書源攥著手機,一動不動地看著群裏層出不窮的新消息。

  孔見青和韓應。

  韓應。

  他腦海裏甚至還沒有形成什麽想法,再反應過來時,他已然站在了隔壁N大的校園裏。他跟孔見青的幾個好朋友沈中天、嶽文轅的關係都還不錯,從他們口中問出孔見青的宿舍位置不是什麽難事。四年來,他第一次主動來找孔見青。

  他想見韓應,然而看見韓應沒有跟孔見青一起出現,他心中不由得又鬆了口氣。他怕見到韓應。

  所以,他為什麽要過來?又為什麽要跟孔見青說出那些與韓盛霖、韓應有關的往事?或許如她所說,圖一個自欺欺人的心安。

  “我是受害者。”他平靜地說出這句話。這句話,安撫了他十年之久。

  孔見青本來已經非常不耐煩跟他講話,聽到他這麽說,她的腳步又退了回來,冷冷地看著他道:“可是韓應有什麽錯?”

  “梁書源,我很同情你小時候的經曆。你的媽媽對你和你爸爸不負責任,甚至造成你爸爸的過世,但你有沒有想過,你媽媽對你和你爸爸造成的傷害,跟韓應爸爸對他和他媽媽造成的傷害是一樣大的。而且……”

  孔見青頓了下,定定地抬眼看他:“你了解韓應,你應該知道他很討厭別人議論他家裏的事;你也了解我,你應該知道,在我心裏沒有什麽事情比韓應的感受更重要。但今天,有一件事我可以自作主張地告訴你……四年前韓應出國,並不是因為他爸爸犯罪入獄,而是因為,他媽媽在美國自殺了。”

  “你說什麽?”梁書源難以置信地看著她。

  孔見青沒理他,自顧自繼續說道:“她多年來都有著嚴重的精神疾病,而她之所以會生病,與韓應的爸爸有關,也與你的媽媽有關。”

  梁書源低下頭不說話。

  “你說你是受害者,那韓應是不是呢?他簡直就是翻版的你。但幸好,他不是你。梁書源,我覺得你真可悲。”

  說完,孔見青再不回頭,一步步走出了食堂。

  五月的天,下午四五點鍾的陽光暖暖彌漫,在她出門的瞬間便將她包圍,她冰冷的指尖開始一點一滴地回溫。

  梁書源跟她講述的那些事情,孔見青不是不震驚,也不是不生氣,但奇怪,此刻她孤身一人站在食堂門口,心裏卻靜得不行。

  她掏出手機,撥通韓應的電話。

  “你們在哪兒呀?”

  韓應在手機那頭低笑:“才分開幾個小時就想我了?”

  孔見青乖乖地道:“嗯,想你了。”

  韓應挑眉,傲嬌如她,嘴硬如她,他都做好被她反駁的準備了,結果她竟然這麽輕易地承認了?

  “我在他學校這邊,晚上和他去擼串兒,你過來?”

  其實以前,韓應和他的朋友們出去玩,給孔見青打電話,她一般都不去湊這個熱鬧。但今天,尤其是此刻,她真的很想見到韓應。

  “好啊。”

  孔見青對姚海峰的學校周邊還挺熟悉的,一個小時以後,她到達烤串店時,韓應已經在門口等她了。

  他一身黑褲白T,高高帥帥地杵在路邊,吸引了一眾路人眼光。

  他本來正百無聊賴地低頭劃拉著手機,一抬頭,就看見出現在不遠處的孔見青,他剛想收起手機朝她走過去,孔見青已經撒腿朝他跑了過來,他還沒反應過來,她已經一頭撞進他懷裏。

  這什麽情況?這麽熱情?韓應被她搞得一頭霧水的。

  不過溫香軟玉在懷,不抱白不抱,韓應順勢將她摟住,手掌在她背上摩挲。

  而旁邊有兩個大學生模樣的女生結伴走過,兩人的眼神不住地往韓應和孔見青這邊瞄,一個跟另一個說:“這男生這麽帥,女朋友怎麽這麽普通?”另一個道:“估計是這個女的有錢……”

  孔見青:“?”

  她鼻子都快被氣歪了。她從韓應的胸前抬起頭來,皺眉看向那兩個女生,普通?她看上去到底是有多普通?還有錢?她才沒錢!

  看著孔見青呆滯又憤怒的模樣,韓應憋笑憋到內傷,但他要是敢笑出聲,他敢保證,孔見青一晚上都不會給他好臉色看的。也是,這種情況下,他必須得跟女朋友統一戰線,一致對外。

  於是他偏過頭,涼涼地掃了那兩個女生一眼,然後扣住孔見青的後腦勺,深深地吻了下去。

  孔見青:“!”

  雖然……但是……這大庭廣眾的,倒也不必如此……

  那兩個女生也是驚了,呆呆地看了兩秒鍾,方如夢初醒,紅著臉低著頭,訕訕地快步走開了。

  而韓應親著親著,覺得怪好親的,唇齒間便越發放肆,直到孔見青輕咬了下他的唇瓣,然後惱怒著把他推開。

  韓應笑得特別不要臉,還湊在她耳邊說道:“怎麽了?是我哪裏伺候得不好嗎,富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