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身份證
作者:阿條      更新:2021-03-21 04:00      字數:3909
  孔見青給了他一個大大的白眼。

  韓應摟著她的肩膀往不遠處的飯店走,一邊隨口問道:“你在學校發生什麽事了嗎?電話裏聽著不對勁。”

  孔見青心裏一酸,剛才的那點兒惱怒瞬間消失無蹤。韓應怎麽那麽了解她啊?她在他麵前簡直無處遁形。

  她低下頭悶聲說道:“剛才在學校,我見到梁書源了。”

  “噢。”韓應不以為然。

  這麽平靜?孔見青瞄了他一眼,以前不是提起這個名字他就秒炸嗎?

  “他跟我講了很多事情,關於你的,關於你爸爸的,關於你們兩家恩怨的。”

  “嗯。”

  孔見青聽不出他的情緒,但她沒打算隱瞞他:“我才知道,四年前,你爸爸入獄的事情,梁書源在其中也添了一把火,他從他媽媽書房裏找了一些證據,並且寫了匿名信,想辦法交到了調查組手裏。”

  韓應還是沒什麽反應。

  孔見青皺起眉頭:“這些事情,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我跟他老死不相往來也不是一天兩天的,這麽多年都沒聯係,我怎麽會知道?不過……猜到過。”

  孔見青眼巴巴地抬頭看他:“那你怎麽這麽平靜啊?”

  韓應有點好笑:“你是有多想看我發火?”

  “不是……就是……”

  孔見青“就是”了半天也沒有“就是”出一個所以然來,就聽見韓應冷不丁開口說道:“峰子跟苗苗分手了。”

  “啊?”孔見青如遭雷劈,“什麽時候的事?姚海峰跟你說的嗎?什麽原因?是誰提的分手?苗苗怎麽沒告訴我啊?”明明一個月多前,苗苗回國到C市找姚海峰,兩人還那麽好,苗苗走的時候還因為舍不得姚海峰在機場哭得稀裏嘩啦的。

  韓應哭笑不得:“你這麽多問題讓我回答你哪個?一會兒見了他你自己問。”

  “那不好吧……人家姚海峰估計正傷心呢,我不能往他傷口上撒鹽。”

  ……然後在一桌烤串和啤酒瓶麵前,姚海峰劈裏啪啦倒豆子一般把他和苗苗的事情跟韓應和孔見青吐了個幹幹淨淨。

  “物理課代表,還是你好。我應哥四年前那麽混蛋,一聲不吭就遠走異國他鄉,在看不到任何希望的情況下,你能等他四年,現在你倆人還能好得跟以前一模一樣。我就不如你,我真堅持不下去了,太累了……”姚海峰往嘴裏灌了一大口啤酒,還沒咽下去就嗚嗚嗚地哭了起來。

  孔見青看得有點心酸。

  事情的□□是姚海峰最後一個心儀的留學申請被拒了。他知道苗苗喜歡加拿大的生活,因此上大學以後,他一直在努力為出國留學做準備,但有些時候,並不是努力就一定會有收獲,加拿大的幾個好學校申請難度極大,姚海峰又是一個自我要求比較高的人,除了心儀的那幾所,其他一些相對比較平庸的大學他看不上,直到上周,他收到了最後一封拒信。

  他放棄了,如果為了達到出國目的退而求其次地選擇自己看不上的學校,他寧願不出去。

  他給苗苗打了電話,平靜地跟她講了自己要在國內讀研的決定。苗苗聽完以後,陷入了深深的沉默。

  苗苗的沉默是壓垮姚海峰的最後一根稻草。他沒抱什麽希望,問出那句話也不過是為了給自己一個清清楚楚的交代。

  “苗苗,你願意回國發展嗎?如果你回來,我……”

  “姚海峰,”苗苗輕輕柔柔地打斷他,“我說過,我的家人和朋友都在加拿大,七年了,我早就習慣了這邊的生活。我相信隻要你過來,一定也會喜歡這裏的。被拒了沒關係,之前不是還收了兩個offer嗎?都還沒過期。再或者,你可以再多準備一年,再試一次……”

  “可我累了。”姚海峰說道。

  嘶嘶的電音裏,苗苗沒聽清:“你說什麽?”

  姚海峰輕聲重複:“我說,苗苗,我累了。”

  “你什麽意思?”

  他自嘲地笑了笑:“或許時間真的能消磨一個人的執著與熱情。以前年紀小,覺得滿世界什麽都沒有你一個人來的重要,哪怕未來一片茫然未知,也覺得終有一天可以抵達。其實現在比起那時候更好了點,因為不再懵懂莽撞,不再空有目標沒有途徑,可以準確地預計出我要付出多少時間和努力、以什麽樣的方式、在什麽樣的時間節點真正和你在一起。可是這條路太漫長了,我走了太久,哪怕終點就在眼前,但我的信念和力量早就已經被這一路的艱難險阻給耗光了。”

  說到這裏,姚海峰的聲音軟下來,甚至帶了絲此時不該出現的溫柔:“我還是喜歡你,但我好像沒辦法再堅持下去了。苗苗,我們分手吧。”

  手機聽筒裏一片沉寂,但姚海峰知道苗苗在聽,他耐心地等她開口。

  她帶著哭腔:“你想好了嗎?”

  “嗯,想好了,”他放鬆地笑起來,他很久很久都沒有這麽輕鬆了,“我知道,其實你也很累,隔著半個地球的時差跟我聊天視頻,太久不見麵沒有話題可以聊的時候生硬地跟我開玩笑,怕我打消留學的念頭於是各種幫我收集資料……現在,你也可以喘口氣了。

  “我們認識這麽多年了,當不了戀人還可以做一對好朋友不是嗎?沒有人比你更了解我,也沒有人比我更了解你。以後你心情不好想找人說話,不管白天黑夜,還是可以隨時打我的電話;你什麽時候回國玩兒,我還是可以做你的向導、當你的臨時飯票,長期飯票可就不行了,我未來媳婦會吃醋;還有啊,你什麽時候想吃方便麵了,我還是可以幾箱幾箱地給你寄,不過現在跨境電商這麽紅火,你在加拿大想吃什麽都能……哎,苗苗你別哭啊……”

  彼時加拿大正值夜晚,姚海峰攥著手機在學校梧桐大道上一遍又一遍地走,像往常每一個安撫的電話一樣,溫聲和語地把她的眼淚治好,然後哄她安睡。

  直到電話掛斷,他仍然站在原地出了好一會兒神。

  他想,以後終於沒有資格這樣哄她睡覺了。

  分手以後的幾天,姚海峰都像個沒事人一樣,該幹嘛幹嘛,身邊的大學同學沒一個人發現他失戀了。直到他得知韓應回國的消息,四年沒見,他第一時間聯係了韓應約他見麵。男生之間的友誼沒那麽矯情,姚海峰本來沒想把分手的事情告訴他,但沒想到,一見到韓應他就繃不住了,再一見到孔見青,他一麵替他倆高興,又一麵忍不住回想起初中那會兒跟韓應、孔見青、苗苗一起無憂無慮的時光,不免酒入愁腸,淚飛頓作傾盆雨。

  他喝了很多酒。

  最後,夜空中月明星稀,韓應把爛醉如泥的姚海峰背回了宿舍。

  韓應再是身強力壯,背上也是一百好幾十斤死沉死沉的一坨,他把姚海峰往宿舍一扔,出來的時候,長臂一撈把孔見青摟在臂彎裏,半個身體的重量都往她身上壓。

  “我去,累死了。本以為是過來跟老朋友敘舊的,沒想到光聽他訴苦了,還得幹體力活。”

  孔見青白了他一眼,跟他秋後算賬:“你也知道是體力活,剛見麵那天你喝多了,你的兩個朋友把你扔給我撒腿就跑了,你知道我費了多大勁兒才把你弄到酒店嗎?”

  沒想到韓應一點愧疚之心都沒有,聽她這麽說,他似想起了什麽,突然莫名一笑,然後嘴唇湊在她耳邊。

  “別回宿舍了,今晚咱們住外麵。”

  孔見青的臉燙了起來,她不輕不重地推了他一把,雖然沒有推動,但起碼表明了態度。她紅著臉瞪他:“你怎麽一天到晚都在想……”話音戛然而止,後麵的話她實在說不出口。

  韓應恬不知恥地說道:“我年輕唄。”

  孔見青:“???”這是什麽騷話?

  趁著夜色,四下人也不多,韓應的手已經開始不安分地在她衣服裏折騰,孔見青被他摸得又難受又難耐,她忍無可忍,狠狠在他腳上踩了一下:“你給我適可而止!”

  韓應笑了聲,把手拿出來,繼續在她耳邊低低地誘惑她:“說真的,青青,你不想嗎?”

  “……”她就算想也不會說出來的好嗎!

  隻看了她一眼,韓應便心知肚明,知道她臉皮薄,於是他換了個問法:“帶身份證了嗎?”說著,他的目光挪到孔見青的包上,不知道想起了什麽,他突然笑了起來。

  見他笑得詭異,孔見青一臉防備:“你笑什麽?”

  “沒……”

  她不依不饒,語氣中還帶了撒嬌意味:“快說!”

  “那我可說了。我就想起高中的暑假,咱們一起去古城的時候,在機場第一次見到你的身份證,上麵的照片有點呆又有點可愛,雖然我那會兒對你就已經有想法了,但當時打死我都想不到,幾年以後我時時刻刻惦記著你的身份證竟然是為了開……”

  孔見青手忙腳亂地撲上去捂他的嘴,終於把他那個“房”字攔在了嘴裏。

  這人到底知不知道什麽是害臊啊?

  前幾天在L市的時候,韓應住在孔見青家裏,在孔文博和徐雅菁的眼皮子底下,他最多也隻能趁孔見青的爸媽不注意的時候悄悄親她兩下。女朋友就在眼前,卻什麽都不能做,這種苦行僧一般的禁欲生活,對於剛開葷不久的他來說著實難捱。

  但他表現得頗不動聲色,導致孔見青壓根兒沒察覺到身邊隱藏的危險。

  韓應住在她家的第三天,午飯時,他無意中提到很想念高中生活,想回母校看看,孔見青哪裏有不滿足他的?她馬上接道:“要不咱們下午回學校看看吧?”

  一中離孔見青家不近,孔文博便自告奮勇要開車送他們去,孔見青剛想答應,就聽韓應彬彬有禮地回絕道:“謝謝叔叔,不用麻煩了,我們坐公交去吧,正好也很多年沒有坐過咱們L市的公交了。”

  孔見青眨巴眨巴眼睛,也行,她確實很久沒坐過從她家到一中的這趟公交了。但……特麽的她記憶裏這位韓少爺壓根兒就沒坐過這種廉價的公共交通工具吧?怎麽著,韓少爺這是想體驗生活呢?

  下午,孔見青背好了包,為了防止一中的門衛阻攔,她還特意翻出了自己曾經的學生卡。

  出了胡同,孔見青正要往公交站走,韓應已經拽著她去旁邊的打車點了。

  “哎,幹什麽啊,不是要坐公交去嗎?”

  韓應翻了她一眼:“坐什麽公交啊,七拐八拐繞來繞去的,打車。”

  孔見青就,無語子。韓少爺就是韓少爺。

  她懶得跟他掰扯,便乖乖地由他拉著,走了兩步,韓少爺的腳步突然頓了下,偏過頭問她:“身份證帶了嗎?”

  孔見青一頭霧水:“帶了啊,怎麽了,進一中還需要身份證啊?”

  “進一中需不需要不知道,開房需要。”

  “啥?”

  韓應瞥了她一眼:“走,開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