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動量
作者:
阿條 更新:2021-01-10 15:58 字數:3359
以往課間的時候,韓應一半的時間在教室裏睡覺,一半的時間跟金佳華、聶帆在走廊上廝混,孔見青去上廁所時每每從一班門前路過,不被他招惹個一下兩下的就別想被放行,就跟攔路的土匪強盜似的。
而如今好幾周都沒在走廊上碰見他了,她竟然有些不習慣,於是再路過的時候,便不自覺隔著窗戶往一班張望。韓應不喜坐前排,座位永遠都在後排靠窗的位置,可能坐這種位置上課玩手機沒那麽容易被老師發現?
一班也是這學期開學後剛調的座位,孔見青這才發現,韓應附近的同學全是男生,除了他的後桌坐著歐陽果。韓應坐倒數第二排,歐陽果就坐倒數第一排,她個子還沒孔見青高呢,前麵還有韓應這麽個大高個兒擋著,上課看得見黑板嘛?所以她會坐在這個位置上,想都不用想,原因無他。
孔見青不自覺地抿了抿嘴,她還挺執著的,平安夜韓應都拒絕得那麽不留情麵了,還是不肯放棄。
她的目光隻在歐陽果那裏停留了一瞬,然後就落到韓應身上。
孔見青覺得自己視力簡直飆到了1.5,不知道為什麽,她就看得特別清楚、特別仔細。
彼時正是早上九點,晨光熹微,韓應穿著件寬鬆的白色衛衣,身姿挺拔地坐在交錯的光影裏。他微微低著頭,嘴唇抿著,眉頭微蹙,桌麵上是一本閆旭同款的厚磚塊書,還有一本因為被用久了而有點破爛的草稿本,手中握著的黑色中性筆在草紙上翻飛遊走,他專注得仿佛身處一個無人之境。
這一刻,孔見青發自內心地想,這個混球,長得實在是有點好看。
而且不是那種單純的五官長得好或是怎樣,他身上有種極幹淨、極與眾不同的氣質,就是他坐在那裏一動不動,你的眼睛裏就不會容得下別人。
老天爺好像把什麽都給了他。
而他這麽專注……孔見青一直都知道韓應一旦決定做一件事,他會有多麽認真,可是此刻她從他身上不止看到了認真,她仿佛看見有種堅不可摧的東西在他身上流動。
她沒有目標,也沒有熱血,可是這一點兒也不影響她因為韓應的目標和熱血而覺得想哭。
韓應的同桌是聶帆,他突然用手肘撞了撞韓應。韓應以為他是無心的,便沒有理會,隻微微挪了挪就繼續沉浸在複雜的角動量裏麵,然後又聽見聶帆喊了他一聲。
他頭抬也不抬,不耐煩道:“幹什麽?”
“你看窗外啊,隔壁班的俠女在偷看你。”
什麽玩意兒?韓應沉著臉抬頭往窗邊看,待看清窗外的身影時,緊鎖的眉頭驟然一鬆。他挑了下眉,唇邊勾起一抹愉悅的笑,目光裏盡是得意與溫柔。隻是他剛打算起身過去,卻見孔見青的臉紅了紅,隻跟他對視了一眼,低下頭便跑掉了。
韓應被搞得一頭霧水的,但下一秒,他便了然地靠著後桌笑起來。
坐在他身後的歐陽果也聽見了聶帆跟韓應說什麽“俠女”的,見韓應抬頭往外看,她也順著韓應的目光看過去,卻隻看見一個一閃而過的頂著馬尾的頭頂。
“你怎麽知道我沒有別的有興趣的女生?”
所以,這個馬尾辮女孩,就是韓應感興趣的女生嗎?歐陽果認識不少二班的女生,她在心裏略略過了一遍二班從性格到外形可能是韓應的菜的女生……李萊茵?不會是她,她是韓應的前女友,而且她是短發;陸然?她倒是馬尾辮,身高感覺也差不多,可是似乎從沒見過韓應跟她有交集。
說起“交集”,歐陽果知道二班有個成績非常好的女生跟韓應是初中同學,她見過他們兩個站在走廊上說話,言談舉止之間很是熟稔。她越想越覺得,剛才窗外的人就是那個經常考年級第二名的女生,名字她也知道,孔見青。
這樣確定後,她反而放下心來,韓應感興趣的女生怎麽會是這樣一個沒什麽個性的好學生呢?他倆不過是初中同班同學罷了,她跟韓應還是高中同學呢。
而另一邊的孔見青被韓應“抓包”以後,臉頰莫名有些發燙,低著頭匆匆往廁所跑去。好煩,好煩!韓應他到底在笑什麽啊?就他笑得好看啊?
不過,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她相熟的幾個朋友都在備戰競賽,對於五月底的那場全市範圍內的競賽初選,她竟然也格外上心,身後的沈中天和閆旭每次聊起競賽的事情時,她都不動聲色地豎起耳朵聽。所以她不費什麽勁兒就得知,韓應在日常的訓練中表現出了極其過人的天賦,連給他們輔導的競賽老師都讚不絕口,一遍又一遍地說韓應簡直就是為競賽而生的。
孔見青聽著怪高興的,她心裏想,不愧是他。
唯一不爽的是,她偶爾扭過頭和沈中天探討物理題時,沈中天常常一臉得色地說道:“你別用書上那種複雜的方法做,你用動量啊,動量守恒定律,非常簡單。”
她想拿物理書拍死他。
媽的,教科書上沒有動量,教學大綱裏沒有動量,高考也不考動量,給我收起你的動量,準備個競賽了不起啊?這麽愛賣弄!
她的固執勁兒上來了,她就是不要用動量來做這道題,雖然她天天聽著沈中天和閆旭叨叨,耳濡目染的,早就對動量定理爛熟於心了,但她偏要用大綱裏的知識點來解她的物理題。
哼。
但哼歸哼,她依然跟沈中天、閆旭一樣,對即將到來的競賽期待又緊張,同時,又殷切地希望他們都能取得理想的成績,他們,沈中天,閆旭,梁書源,還有韓應。
競賽開考那天是五月底的一個周六,不巧,那天也是高一的休息日,上完下午第一節課便可以放學回家。
早上七點剛過,學校便派出兩輛大巴車把參賽的學生們送到了考場。考場就在本市的師範大學,路程不遠也不近,八點半開考,三個小時考完,這樣他們吃完午飯差不多還能趕回學校上一節課並且收拾個書包。
午休的時候,孔見青在桌子迷迷糊糊趴了二十分鍾,腦子昏昏沉沉的,一直處於半夢半醒的狀態,直到胳膊被壓得麻到不行,她才眨著惺忪的眼睛慢吞吞地起身,懶腰剛舒展到一半,正看見班裏參加競賽的五個人推門進來。
班裏有一半左右的人沒有睡午覺,此時紛紛對他們行注目禮。
沈中天和閆旭坐到座位上時,還滿眼興奮地討論著競賽題。孔見青扭過頭小聲問:“你們考得怎麽樣啊?”
閆旭道:“說不清,反正難是真的難,不會的是真不會,不過挺有意思的。”
“對,”沈中天也說,“有不少知識點壓根就沒學到,大概率是上不了岸,但是不虛此行就是了。”
“嗯嗯。”這種心態是對的,孔見青讚同地點頭附和,她還想問問他倆韓應考得怎麽樣,但是有點不知道該怎麽開口。
但沒想到沈中天突然瞥了她一眼,有點吞吞吐吐地說:“孔見青,有件事還是告訴你一下吧……”
“什麽?”孔見青茫然地看向他,心頭突然浮起不好的預感。
然後她聽見沈中天說:“進考場之前,大概八點的時候,韓應接了一個電話,然後就說他不考了,也不管帶隊老師的詢問和阻攔,扭頭就走。”
“為什麽啊?”
沈中天剛要繼續開口,身後不遠處突然有人語氣很衝地吼了一句:“煩不煩啊一直講話?知不知道現在是午休?”孔見青看過去,是她同宿舍的馬雨飛。
孔見青跟同學、室友相處時一向隨和寬讓,因此在宿舍裏跟馬雨飛的日常相處還行,雖不像和陸然、孟歌那般親近,但到底算是“相敬如賓”。馬雨飛平時也跟大家說說笑笑,隻是她的性格多少有些乖張,有時候說話做事全然不顧他人麵子。
像有一天晚上,原蕾蕾在教室裏多學習了一會兒,回到宿舍時大家已經熄燈入睡,原蕾蕾便悄摸摸地端著臉盆進了陽台洗漱,但她的動作再是輕緩,到底沒辦法一點聲音也不弄出來,當她洗漱完端著臉盆推開洗漱間的門回來時,被吵到的馬雨飛突然暴怒,從上鋪一把將床上的抱枕砸到地上,還吼了原蕾蕾一頓,鬧出很大動靜,把已經睡著的孔見青和陸然她們全都吵醒了。原蕾蕾被嚇得端著臉盆站在原地一動不敢動,連哭都不敢。
而此時馬雨飛在班裏這麽一發火,也是直接把很多正在午睡的同學驚醒了。絕大部分被吵醒的人也隻是要麽換個姿勢接著睡,要麽皺著眉坐在座位上醒神,也有幾個對馬雨飛很不滿的,小聲嘟囔:“神經病啊?”
被吼的人是沈中天,他自知沒理,便吐了吐舌頭,一臉無奈地跟孔見青攤手。
孔見青也理虧,畢竟在午休時候跟沈中天湊在一起說小話,哪怕聲音已經壓得很低,但到底會影響到休息的同學。
可是她突然特別討厭馬雨飛。
她心裏堵得難受,韓應怎麽了,他到底怎麽了?想了想,她拿出一張紙寫上字給沈中天傳紙條:“韓應現在在哪呢?跟你們一起回來了嗎?”
沈中天刷刷刷給她回複:“沒回來。他最後也沒進考場,他走了以後我們就沒再見過他。不過考完以後,聽帶隊老師說韓應家裏出事了,所以他才匆忙離開。”
家裏出事了……孔見青隻覺得自己的腦子嗡嗡地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