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悲傷，還是其他？

  不知道為什麽，阿嵐若越是表現的淡定，軒轅夜的心就越慌。

  “你對他很不同。”茶爾坐在一旁說了一句。

  軒轅夜垂眸，沒有說話。

  阿嵐若對他來說最多算是仇人的兒子……

  ……

  主營帳。

  阿嵐若身形有些虛浮，看起來有些不真實。

  白日裏的風有些大，雖然雨停了，但還是有些陰沉。

  阿嵐若抬了抬手指，像是傻了一樣又放下，他不知道自己剛才在想什麽了，是想整理下衣服，還是想碰碰什麽地方。

  腦袋，好像不怎麽好用了。

  喉口有些腥甜，阿嵐若站在一旁感覺空氣都安靜了。

  “你已經知道了？”離墨不知道該怎麽去說。

  “他……”阿嵐若想問黑羽在哪。

  他其實早就知道會有今天，從黑羽決定要做毒人的那天開始，他就想過有一天黑羽一定會死，因為不死才是折磨。

  “我讓人將他方才棺槨中，因為他的體質所以屍體不腐，你可以去看看。”離墨用的是我，沒有用朕來稱呼自己。

  阿嵐若抬頭看了離墨一眼，情緒有些複雜。“謝陛下……”

  “陛下，我可以，火葬嗎？”走了幾步，阿嵐若回眸看著離墨。

  “好。”離墨點頭。

  無論他想怎麽處理，畢竟黑羽是他的人。

  阿嵐若徑直離開，太過安靜了。

  安靜的有些不真實。

  三世重生，阿嵐若算是最了解離墨的人，離墨也同樣了解阿嵐若。

  堅強和生冷的背後，是數不清的鮮血淋漓。

  “咳咳……”阿嵐若忍著咳嗽了一下，喉口腥甜。

  黑羽的屍體安靜的躺在棺材裏，他卻有些沒有勇氣過去了。

  從帶黑羽回到神殿的那天開始，其實他已經預見了黑羽的結局。

  黑羽是他帶回去的傀儡，是殺手，是毒人，是工具。

  他利用黑羽，訓練黑羽，讓他為自己做事，為自己殺人。

  這些，都是要反噬其身的。

  他很清楚總有一天他會害死黑羽，會徹底毀了他。

  可他為了對抗地下城，還是狠心讓黑羽煉製了禁術，成了毒人。

  隻有毒人能對付的了地下城的人，隻有黑羽成了毒人才能幫他毀了地下城，才能護他安全。

  他一直都在自私的利用著黑羽。

  卻虛偽的說著信任。

  “你終於解脫了。”阿嵐若笑了一下，手指輕輕觸碰黑羽的臉頰。“對不起……”

  是他的錯，一切都是他的錯。

  “下輩子，不要遇見我。”

  他阿嵐若就是怪物，就是魔鬼，本就該死。

  就該孤獨一生，不配……有人愛護。

  “阿嵐若你就是個怪物，不男不女，不雌不雄，你天生命硬克死你母親，害死地下城的無辜族人，你不得好死！”

  阿嵐泂的話像是毒藥，慢慢侵蝕著阿嵐若的靈魂。

  黑羽在他可以不怕，可黑羽不在了，阿嵐若感覺恐懼感從骨髓裏往外滲透。

  疼的他全身發麻。

  “黑羽……你走了，我怎麽辦？”

  誰來保護他？

  地下城的人恨毒了他，他父親恨不得將他剝皮抽筋。

  地下城的人怕是要將他碾成粉末祭天了……

  黑羽不在了，他怕是早晚也要死了。

  也不是怕死，就是害怕恐懼，害怕終日活在愧疚和提心吊膽中。

  黑羽已經無法給阿嵐若回應了，安靜的躺著。

  阿嵐若一個人絮叨了許久，走出營帳。

  他吩咐人準備柴火，準備火油。

  他答應過黑羽，若是他死了，燒成灰也要帶在身邊，就好像……他永遠陪著自己。

  苦澀的笑了一下，阿嵐若從沒有想過，也不敢想會有這麽一天。

  他甚至想過，就算是背負罪孽，就算是為了讓黑羽活著要殺害更多無辜的人，他也要讓黑羽活下去。

  可黑羽，似乎沒有給他這個背負罪孽的機會。

  黑羽……

  他早就想死了吧？

  就是怕阿嵐若背負罪孽，怕阿嵐若活在愧疚中。

  軍營中的人都安靜的看著阿嵐若，看著他手中的火把。

  在西夏，他們說死後的人要原封不動的土葬，若是燒了，那就是挫骨揚灰。

  該是多恨一個人，才要將他燒成灰燼。

  “阿嵐若！”

  軒轅夜不放心阿嵐若，和看守的侍衛動了手，闖了出來。

  茶爾跟在軒轅夜身後，正好可以趁機帶著那一千人反出西夏軍營，製造叛逃的假象。

  阿嵐若沒有回頭，手指有些發麻。

  “你……”軒轅夜不知道阿嵐若想做什麽，燒了黑羽的屍體……

  “我很自私。”阿嵐若笑了一下。“挫骨揚灰，我也要把他帶在身邊。”

  這，是黑羽自己的意思。

  他答應過黑羽。

  “國師大人……若是我死了，沒有扛過去，把我的屍體焚燒，一半撒出去，一半留在身邊……”

  當初，黑羽決定修煉禁術煉製毒人的時候，就曾經擔心過自己會死。

  軒轅夜倒吸一口涼氣，安靜的站在阿嵐若身邊。

  火把扔進柴堆裏，火焰瞬間燃燒了一切。

  一切就像是一個輪回，他在大火中救了黑羽，將他帶回神殿，最終還是在火光中將他送走。

  可火焰熄滅的那一刻，阿嵐若世界的光，也消失了。

  ……

  羅刹軍營。

  “小姐，離墨已經帶人後撤三十裏，在天千山安營。”楚澤從離墨處回來，給鳳卿回稟。

  “奉天的蠱兵到哪裏了？”鳳卿有些擔心。

  “還有不足十裏地。”楚澤蹙眉。

  “燕大的傷勢好些了嗎？”

  必須先竭盡全力擊退奉天。

  “我去看了，好多了，不過……”楚澤沉默些許再次開口。“我回來的時候，阿嵐若正在焚燒黑羽的屍體。”

  鳳卿手中的杯盞差點滑落，猛地站了起來。“黑羽……”

  “黑羽為了救軒轅夜，加之毒素蔓延擴散，所以……”楚澤垂眸

  阿嵐若為了救燕大差點死掉，這個人情她記了，可黑羽……

  “我知道了……”聲音微微有些低沉，鳳卿苦澀的笑了一下。“瘋子。”

  黑羽就是個瘋子。

  愛阿嵐若成癡，而且毫不掩飾的瘋子。

  鳳卿終於明白了黑羽那日單獨見自己的用意，他早就想死了。

  用自己的死幫阿嵐若解脫，用自己的死換軒轅夜的愧疚，用自己的死為阿嵐若找好了一切退路。

  瘋子，這個人，才是個瘋子。

  “既然黑羽死了，那曾經的恩怨，一筆勾銷……”

  楚澤點頭，有些不解。“隻是我不明白，西夏的風俗是絕對不能火葬的，為何……”

  阿嵐若要將黑羽挫骨揚灰？

  “兩人都是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