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驚魂(三)
作者:朱顏1999      更新:2020-12-31 07:38      字數:4767
  陶嬤嬤心裏歎息一聲,容妃就是擔心赫朱,如今胡格格有孕,她怎麽會說她,而依博爾是永琪的寵妾,她更不是說她,真是別人家的媳婦不好做,皇子福晉更不好做,這出門淘氣的不管,在家規矩著的卻要管,正因是福晉。忙道:奴才明白,奴才會和主子說。多謝皇上和娘娘眷顧,奴才伺候主子幾年了,自問了解主子,主子生得是好,但乃名門閨秀,分府後家大事兒多,還不比在宮裏。

  容妃微笑道:你跪安吧,若有事,我再找你。陶嬤嬤心中一涼,容妃的意思是如果王府在私閨出了什麽紕漏,就算她的錯兒。而且容妃的意思是她是奉著聖命。容妃年紀輕輕,花朵兒樣的人物,除了侍奉皇帝和太後,喜歡唱歌跳舞騎馬,雖然皇帝十分寵愛她,但她和五阿哥不如慶妃親近,更喜歡福康安,滿宮皆知。此時不禁出了一身冷汗,忙叩頭道:老奴明白,請皇上和容妃娘娘一定放心,放心!

  陶嬤嬤走後,彩雲便問容妃:娘娘,您到底在擔心什麽?您真覺得福晉……容妃道:皇額娘和皇後都吩咐說,阿哥分府了,都必須小心這樣的事,聽皇後說,她每半個月便叫四阿哥府裏的管事嬤嬤給她匯報,還會派袁總管親自去王府查問。但我說的不是赫朱,一些奴才喜歡教唆主子討好主子,慶妃姐姐說嬤嬤們還會欺壓主子,我不過提個醒兒,爭風吃醋鬥閑氣,不過是小事,可別誤了大事兒。明兒你將依博爾屋裏那個嬤嬤也叫來,我也得囑咐她一回。彩雲不明白容妃說的大事兒是什麽,但也覺得主子做的對,心裏敬服。

  第二日潘嬤嬤來了永壽宮,容妃也是照樣問她依博爾的各種情況,又問赫朱和依博爾的相處。潘嬤嬤便把那日廟裏發生的事說了。容妃道:嬤嬤想多了,不過一句話而已。潘嬤嬤道:奴才是怕有人會對主子不利。奴才不是說福晉,她身邊的人或者鄂家的人就難保了,阿哥現在封了親王,福晉生了嫡子好,但她要是生不出,可不能怪別人。

  容妃生氣道:你竟敢如此胡言亂語?!潘嬤嬤也立刻覺得失言,因依博爾素日和容妃親近,所以自己一時大意,才想起容妃也不能生子,忙跪下,自掌了兩下嘴,道:是是,奴才胡說八道,倚老賣老,請容妃娘娘責罰。容妃問道:你知道些什麽?潘嬤嬤道:奴才不知道什麽,隻是是宮裏的老人,那年婉嬪對娘娘下毒的事,奴才到現在想起來都害怕!別說是我們主子,奴才也為胡格格捏把汗,她如今可正懷著王爺的孩子呢。

  容妃聽了這話,笑道:你是個忠心的,本宮記下了,剛才犯的錯兒就算了。如見異常,立刻來回本宮便是,隻管來,別人不敢攔著。潘嬤嬤忙謝恩。容妃又道:榮親王府裏的奴才,誰敢挑事兒,誰第一個受罰,到了我這裏,可不管老人新人,主子是誰,你放心回去吧,一切有我呢。潘嬤嬤心裏一驚,知道容妃這也是在說她,唯唯諾諾地退下。出來後心道:容妃,看著好性兒,真不簡單,遠勝當年的主子高貴妃。終於明白了她何能一直盛寵不衰。又為五阿哥和依博爾高興。

  潘嬤嬤走後,容妃立刻去了壽康宮一趟,第二日,便有太後懿旨,說是思念孫媳婦和重孫子,要胡嘉佳入住永壽宮,慶妃就近照料,方便見麵,等孩子生了再送回王府。榮王府上下都感到十分意外,這才搬出宮沒幾天,永琪也很奇怪,隻有潘嬤嬤心裏明白。赫朱和陶嬤嬤都鬆了口氣,如此一來,又可省一樁事兒。彩雲才明白容妃說的大事兒是指皇孫,容妃隻一笑,不置可否。

  過了幾日,永琪送胡嘉佳進宮,在永壽宮交予慶妃後,便去養心殿後問容妃。容妃叫所有人下去,並叫把門關上。然後說這是太後的意思,她覺得挺好,又說要他好好待赫朱,免得赫朱和依博爾不合。永琪忽然明白了容妃在說什麽,道:赫朱絕非那樣的人,容母妃多慮了。

  容妃笑道:我知道你們都是好孩子,你雖然心不在赫朱那裏,卻也這樣為她說話。容母妃不是懷疑她。但你府裏的人,除了鄭公公是皇上親指的,還有那三個福晉格格近身的嬤嬤,是在圓明園由奕祿定的,我要內務府全部重新換過,這件事我已請旨了皇額娘,這邊人備好了,就換。永琪吃驚道:您的意思是?

  容妃道:小心一點兒總是好的,本來你出宮時,這件事就該做。永琪看著她,忽然明白了,她是因為皇後和四阿哥那邊,擔心有人在榮王府安插眼線,於是道:兒子看皇額娘和四哥也不像那樣的人。容妃一笑,隻道:容母妃沒懷疑任何人,隻是你們遠在宮外,我不放心,你皇阿奶也不放心,現在傅恒大人和納蘭夫人又不在,雖說有那麽多侍衛,你自己一切都要小心。永琪忙跪倒,道:謝容母妃對兒子這樣關心。

  容妃扶起他來,道:你的事就是母妃的事,隻是這些話就你我知道。永琪點點頭。容妃又笑道:不僅赫朱不會,我相信鄂家也不會對兩位格格不利,鄂家我們都知道,現在唯恐禍事再上身。但我囑咐了陶潘兩位嬤嬤,是給她們倆提個醒兒,不要無端生事,還要小心兩位主子身邊的人。你府裏的事有我和慶妃姐姐,你專心學習辦差。永琪鄭重地點點頭。

  榮王府裏還沒換人,宮裏卻出了大事。這天正是三月初七,容妃在和聲署和陸文洪排舞曲,隻見九門提督的步兵手持長|槍湧入宮中,人人都大吃一驚,容妃見為首的正是步兵統領蔡言霖,蔡言霖便向她恭敬地行禮。不多時,和聲署和各宮都抓了不少太監。

  袁春望正走在宮中甬道上,見到田進被抓了,震驚之極,忙上前去問蔡言霖,蔡言霖不認識他,見是個太監,不理他,於是他自報了家門,說田進是敬事房副總管,素日是跟自己的,所以自己問問。蔡言霖才道:袁總管,這些人是白蓮教的,本官是奉旨辦事。袁春望驚道:白蓮教?!看著田進,田進低下了頭。

  眾人被帶走後,袁春望匆匆回了承乾宮。隻見那拉氏慢悠悠地在喝茶,見他滿頭大汗進來,便笑道:出了什麽事?袁春望忙跪下道:娘娘,您還笑得出來?奴才的腦袋就要不保了!那拉氏笑著站起來,逗鳥架子上紅色的鸚鵡,閑閑地道:白蓮教的事嗎?袁總管,你以為,你為什麽還能站在這裏?袁春望腦中靈光一閃,道:這麽說,娘娘早知道了?是娘娘保了奴才?

  那拉氏道:正月裏,皇上就和本宮說了,軍機的裘日修和夢麟他們兩個,奉密旨調查京城的白蓮教,一年多了,宮裏好多太監都是,三百來人吧,名冊具了,都監視上了,看看這些人還和宮內宮外什麽人聯絡,然後就抓人。那時候我就想,你要糟了,你身為敬事房總管,這樣的事兒都不知道,好在你不在名冊上。袁春望冷汗直流,皇帝辦事真是神不知鬼不覺,道:是,娘娘明察,奴才對您一片赤誠忠心,怎能是白蓮教的。

  那拉氏道:本宮看見了田進的名字,於是裝作不知,告訴皇上,你覺得田進可疑,年前已回了我,過年事兒多,我還沒去查,不想皇上早已在調查,不知這田進難道也入了白蓮教?你這才保住了腦袋。這樣的機密大事,自然不能提前告訴人,所以本宮也不好告訴你。袁春望大鬆了一口氣,叩頭道:多謝娘娘!奴才明白!

  那拉氏道:你起來吧。我也是看在珍兒,我不想她傷心,我知道你兩個好。袁春望道:多謝娘娘救命之恩!那拉氏道:剛才珍兒見來抓人,為你急得了不得,我已告訴她了,她現在回房了,你去看看吧。袁春望道:是!說著一溜煙出來,回到自己住的後房。

  隻見珍兒正在佛龕前閉著眼睛祈禱,心裏一陣後怕,立刻上前,將她摟在懷裏,道:別怕,別怕,娘娘都告訴我了!珍兒大籲了口氣,道:剛才我真是嚇壞了,就怕你也被拿了,忙問娘娘你去哪裏了!幸好,娘娘保了你!說著流下淚來。

  袁春望眼睛一閉,道:皇上為什麽會派別人調查白蓮教?那不是和親王的差嗎?珍兒道:娘娘說,那年白蓮教動亂後,皇上就不再完全信任和親王,所以才會同時派了別人。他二人一直不知道弘晝還牽涉在黃教的大案裏,那拉氏並未告訴他們。

  袁春望點點頭,想起剛才田進看自己的眼神,心裏起了兔死狐悲之感。田進一直對自己阿諛奉承,但真算得上忠心耿耿,辦事得力,自己這些年得的褒讚他有一半功勞,連以前的紫紋都是他給自己找的,他待田進也不薄。可萬沒想到,他加入了白蓮教。而白蓮教竟然在內廷太監中發展了這麽多人,自然是誌在顛覆皇帝,又在心裏幸災樂禍,同仇敵愾。

  第二日,他去慎刑司探監,人滿為患。他叫人將田進帶入密室,問他究竟是怎麽回事。田進苦笑道:這都是奴才平日喜歡賭錢惹的禍,欠了人銀子賒賬,就是李才王甲他兩個,我見他們倆大方,便走得近了,您去圓明園後,他們教我入的,說是入了銀子大家可以一起花,就不怕欠賭債了,奴才也沒想那麽多,隻不敢告訴您。袁春望道:可皇上怎麽會懷疑宮中有白蓮教?我都不知道。

  田進道:這奴才也不知道。說著流下淚來,道:袁總管,謝謝您還想著奴才,來看我,也不枉奴才服侍您一場,奴才在內務府慶盛當還寄存著三百兩銀子,麻煩您取了給奴才家裏送去吧,隻別說我的事兒。袁春望忙應了,道:你放心,我看能不能救你出去,你先熬個幾天。田進搖頭道:多謝袁總管的好意,沒有人對我們用刑,說是這裏沒地方,三日後就全部殺了。袁春望又驚又怒,背上涼意森森,半晌沒言語。

  初七晚上,容妃也去華滋堂問皇帝這是怎麽回事。

  皇帝告訴她說,裘日修和夢麟奉自己的密旨調查當年揚州那件事,發現是隨駕南巡的太監將皇帝的行蹤泄露,白虎幫的土匪才會打劫自己,土匪們為白蓮教辦事,是為了謀取巨財,但裝作不知道自己是皇帝,好蒙混過關,竟敢使毒,但被傅恒和容妃擋下了。

  而自己和傅恒本有懷疑那事是白蓮教做的,所以自己叫那兩人繼續尋找各種線索,才發現這些太監原來竟是白蓮教的人,並由此將宮中秘密加入白蓮教的所有太監都找了出來。而揚州北城門一個守將也入了白蓮教,作內應放土匪進城,此人後來也被派去捺山剿匪,當年便死於山上,所以線索不容易尋覓。

  容妃突然想起了那年的事,原來那些土匪根本就知道她是誰,裝作不知,而且不擄她回山寨,當街便要……就是打算大大地羞辱皇帝,幸好傅恒救了她,不覺後怕之極,比那時那地還害怕得多。皇帝緊緊抱著她,道:沒事沒事,這些人朕一個都不會留。好幾百人!容妃眼睛一閉。隻聽皇帝道:這些人的死不是因為你,是咎由自取,你不必自責。容妃點點頭,一陣眩暈,軟倒在皇帝懷裏。李玉忙去叫人請太醫,皇帝憐惜地將她抱到內室床上。

  等容妃再醒來的時候,見皇帝略帶憂愁地坐在床邊握著她的手,勉強微笑道:對不起,皇上。皇帝見她醒了,終於展顏,道:你感覺怎麽樣?太醫說你沒大礙。容妃要掙紮著起來,皇帝忙坐到床頭,將她扶起來。容妃靠在皇帝懷裏,臉色蒼白,道:我沒事,皇上。皇帝抱著她,道:沉璧,你跟著朕,真是被朕拖累了。朕知道,你心裏為那些將死之人難過……

  容妃問道:傅恒大人知道這件事嗎?皇帝點點頭,道:他走之前已知道了,但納蘭夫人不知道。容妃想起瓔珞走時和她說的話,明白了他君臣二人都怕瓔珞知道這件事要阻止,所以一直瞞著她。皇帝道:這些人必須處置了,否則宮裏的人都會有危險。容妃點點頭,怪不得皇帝一直封鎖消息,然後一下子將所有人全抓了。

  隻聽皇帝道:你不要多想了,今晚你留在這裏,朕陪著你。容妃轉過身來,看著他,道:皇上,您不必擔心沉璧,沉璧明白,做帝王的女人,是怎麽回事兒,您是大清的皇帝,又是沉璧的丈夫,我尊重您的決定,我在真主麵前發過誓的。

  皇帝眼睛濕潤了,道:好,好。說著,深情地撫摩她的頭發。容妃抱著皇帝,流下淚來。皇帝忽然道:揚州那件事總算是調查明白了,與弘晝無關,但白蓮教竟然早已滲入宮中,弘晝難逃幹係,怪不得當年西山碧雲寺那幾個僧人很快就走了,再無線索。揚州的事就是弘晝失職所致。容妃問道:您之前懷疑和親王?皇帝哼了一聲。

  容妃緩緩地道:沉璧之前也懷疑,當年南苑蠱毒的事,沉璧也懷疑是他。皇帝問道:為什麽?容妃道:除了他,還有誰能在您身邊下手又如此了解您和阿哥們的事?沉璧隻能想到傅恒大人,但傅恒大人是絕不會的。說著抱緊了皇帝,似乎皇帝下一秒就要不見似的。

  皇帝覺得她在微微顫抖,心裏憐惜更甚,隻聽容妃道:皇上,沉璧真地很害怕,假如皇上有事,沉璧絕不會一個人活著,沉璧早就說過,要永遠跟著皇上。皇帝心裏激動起來,分開她,吻住了她,容妃軟在他懷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