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柯離開了楚冰妍之後，在路上漫無目的地行走，不知不覺又走到了聖恩堂。

  夜晚的教堂空寂安靜，鸝港市的冬天沒有雪，空氣中如同包含著濕潤而溫暖的眼淚。

  徐柯輕輕推開教堂的門，走到熟悉的木椅上，低頭向天主懺悔。

  安靜的教堂出現了腳步聲，徐柯回頭望去，看到神父從黑暗中走過來，月光照在他臉上，眉眼之中，神色溫柔。

  他走到徐柯身邊坐下，輕聲說道：“我說是誰這麽晚來教堂，原來是你。”

  黑暗中徐柯低頭望著自己的腳，輕聲問道：“神父，你曾經愛過別人嗎？”

  “愛過。”

  “那你們為什麽沒在一起？”徐柯覺得奇怪，因為神父並沒有結婚。

  “因為她死了。”

  徐柯十分震驚，沒有想到會是這樣的答案，在自己的提問中，也許神父會回答“因為我要全心全意侍奉天主，所以我放棄了她”，或者“她不愛我，所以我們沒能在一起”，或者“因為我們的父母反對”，“因為我們信仰的宗教不同”，總之沒能眷屬的戀人總會有各種各樣的原因，隻是沒想到神父的愛情止於死亡。

  徐柯沒有說話，兩個人在黑暗中沉默以對。

  “我想以後成為一名神父，像你一樣。”徐柯說道。

  “那就回去好好學習，現在神父要本科學曆了。”神父站起來，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以後會明白，日光之下所作的一切事，都是虛空，都是捕風。”

  ·

  日子依然一如既往平淡地過去，快到學期末的時候，楚冰妍的哥哥楚臨東美術集訓結束回學校了，從那時起，楚冰妍總是跟著哥哥楚臨東一起回家，徐柯就總是遠遠地跟在後麵，看到楚冰妍回家之後再黯然離開。

  寒假來臨，學校課業結束，除了每周教會彌撒的時候能見到楚冰妍，徐柯就再沒遇到楚冰妍。

  夜晚心緒難平輾轉失眠的時候，徐柯又會起身在街上遊蕩，有時會遊蕩到教會，有時會遊蕩到楚冰妍的樓下。

  教堂門前高大挺拔的梧桐樹葉已經悄無聲息地掉光了，楚冰妍小區栽種的廣玉蘭還綠意盎然，徐柯總是站在樓下，抬頭看著楚冰妍黑暗的窗戶，冬日夜晚頭頂星辰稀疏，昏黃路燈見證少年的無望暗戀，輕聲歎息。

  新的學期又開始了，冬日寂靜的校園充滿了歡聲笑語，徐柯頭一次對學校生活充滿期待，進入教室的時候目光搜索著教室裏的楚冰妍，看到楚冰妍一臉落寞地站在窗戶邊上，眼神眺望著遠方。

  徐柯快步走到楚冰妍身邊，輕聲喚道：“小妍。”

  楚冰妍回頭看著他，嘴角浮起一絲微笑，但是在徐柯眼裏她的笑容充滿了苦澀和落寞，她說：“以後，你送我回家好不好？”

  徐柯有些驚訝，護花騎士這種榮譽徐柯當然欣然接受，但是他發現騎士守護的公主似乎不太開心：“小妍，你怎麽了，你好像不太開心，春節之後你也沒來教會做彌撒了，發生什麽事了嗎？”

  “春節之後我去奶奶家了。”楚冰妍收拾了一下桌子，回避著徐柯的目光，“以後我都不去教會了。”

  “為什麽？”徐柯非常驚訝，心裏隱隱有種不安，“你不信天主了嗎？”

  “不是，我，我周末的時候有很多課業要補習，可能沒時間參加清晨彌撒了，我會在家裏好好做禱告的。”楚冰妍從抽屜裏拿出書和本子，然後從筆袋裏拿出一支筆，但是徐柯看到楚冰妍的手在發抖。

  徐柯把積攢了一個學期灰塵的桌子椅子都擦了擦，安靜地坐在楚冰妍身邊：“如果你有什麽事可以告訴我，或者去告訴神父也可以，我們都會替你保密的。”

  “嗯。”楚冰妍低著頭，淚水無聲地滴落下來，打濕了剛剛在文具店新買的筆記本。

  剛剛在筆記本扉頁上寫的名字被眼淚暈開，成了一張麵目模糊的悲傷的臉。

  徐柯發現每次送楚冰妍回家的時候，不遠處的身後都有一個人跟著，徐柯很肯定，這個人一定是跟著自己和楚冰妍，也十分肯定這個人是一個男生，但是每當徐柯去尋找這個人身影的時候，他又消失不見了。

  直到有一天，徐柯跟楚冰妍說自己有事不能送她，楚冰妍一個人自行坐車回家，徐柯跟在楚冰妍身後，終於發現了一直跟蹤楚冰妍的那個跟蹤狂。

  前方巷口，那個男生拉著楚冰妍的胳膊，兩個人在巷口激烈地爭吵，徐柯衝過去，一拳揍在男生臉上，男生踉蹌地往後退了幾步，摔倒在地。

  “哪來的野狗，上來就咬人！”男生從地上爬起來，擦了一下自己的嘴角，看到自己的手上都是嘴角滲出的血絲，瘋狂地撲向徐柯，“你算老幾，TM敢打我！”

  徐柯一把握住男生揚起的胳膊，把男生往後一推，男生再次摔到地上：“以後不要在纏著小妍，不然我見一次打一次！”

  “你給我等著！”男生感覺自己打不贏徐柯，隻得憤憤不平放下一句狠話，從地上爬起來，跑走了。

  徐柯走到楚冰妍身邊，輕聲對楚冰妍說：“我送你回去。”

  “嗯。”楚冰妍低著頭，心緒起伏不定，手緊緊抓著書包肩帶。

  兩個人並肩走在回家路上，徐柯問道：“你認識他嗎？他是誰？”

  楚冰妍的聲音細不可聞：“她是我哥哥班上的同學，叫譚天霖。”

  “對了，你哥哥呢？怎麽最近沒看到他？”

  “哥哥的美術基礎很薄弱，每天下午放學之後要去美術老師家裏培訓，很晚才會回來。”

  “譚天霖為什麽纏著你？他喜歡你是嗎？”

  “嗯。但是我不喜歡他，我跟他說清楚了。”

  “你們什麽時候認識的？”

  “我們剛入學的時候就認識了，他跟哥哥關係很好，他也是美術生，哥哥現在培訓班的老師也是他介紹的。”

  “你跟你哥哥說這件事了嗎？”

  楚冰妍搖搖頭。

  “以後我每天下午放學後都送你。”不知不覺兩個人走到了楚冰妍家的樓下，徐柯站定，低頭看著麵前楚冰妍的眼睛，“別害怕，不管發生什麽事，我都會在你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