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冰妍為人隨和，和教堂每個人的關係都不錯。徐柯喜歡站在楚冰妍附近，但是楚冰妍和他說話的時候，徐柯卻總是低著頭微笑，因此相處一段時間以來，徐柯沒跟楚冰妍說過幾句話。

  九月。

  徐柯第一次在除教堂以外的地方遇到楚冰妍，他們考到了同一個高中，鸝港二中，並且成為了同班同學。

  徐柯生性沉默寡言，但在外人眼裏更像是拒人於千裏之外的樣子，剛進學校，就已經感受到大家對他的“敬而遠之”。

  楚冰妍主動坐在徐柯旁邊，成為了徐柯的同桌。

  第一天上課的時候，楚冰妍低下頭寫字的時候，柔順的長發鋪散到桌麵上來，徐柯坐在一旁，心髒劇烈起伏，很想伸手去撫摸她的長發，就像想伸手去撫摸神父懷裏的貓一樣。

  從那時候開始，放學之後，他總是跟楚冰妍一起離開教室，然後跟楚冰妍一起乘坐公交車，下車了之後在公交站跟楚冰妍揮手道別，然後悄悄跟著楚冰妍，直到楚冰妍走到家門口上了樓，他才會從那個路口離開。

  每一次遠遠地目送楚冰妍回家之後，徐柯總是十分快樂，甚至覺得南方夏日溽熱而潮濕的空氣都變得甘甜起來。

  他總是在回家路上高興地跳起來伸手摘下香樟樹青翠的綠葉，揉在手指間，感覺滿手馨香。

  城市沉浸在落日的餘暉當中，黃昏爬過滿是爬山虎的牆壁，光線溫柔，夕陽絕美。

  轉眼間就到了高二的元旦，學校要求除高三以外每個班要出一個元旦晚會的節目，班主任希望全班出一個合唱節目，但是隔壁班也是一個合唱節目，兩個合唱節目相撞沒有一點兒新意，班主任聽說徐柯會彈鋼琴，於是把徐柯叫到辦公室裏，希望他能上台表演鋼琴，給合唱配樂。

  徐柯低著頭說道：“老師，我隻會彈巴赫的鋼琴曲，其他的鋼琴曲都不會。”

  “反正會談鋼琴曲，拿到譜子也能彈，都一樣嘛！”班主任說道，“你去網上找找《我的祖國》的樂譜，多練習練習就可以了！”

  徐柯本來十分懼怕這種團體活動，但是轉念一想，高一沒有參加元旦晚會，高三也沒有元旦晚會，高二這一次楚冰妍也參加，或許會留下一個美好的回憶，於是答應了老師。

  原先是班上的同學在音樂課上練習合唱，但是教室裏沒有鋼琴，徐柯無法把鋼琴曲跟合唱結合起來，後來老師就給徐柯借了音樂教室的鑰匙，讓徐柯去音樂教室去練習鋼琴曲，那時晚上上自習之前，大家都會在音樂教室裏練習半個小時，徐柯第一次近距離感受到了集體的力量。

  集體的感覺怎麽說呢，徐柯平時與大家都保持著一定的距離，甚至有時候會得出自己不受歡迎的失落感，但是這一次在音樂教室裏表演鋼琴，竟然還收獲了數位迷妹，當然也收到了一些酸酸的冷嘲熱諷，不過總體來講，集體還是給徐柯增加了一點點信心，也許自己的性格在可接受範圍內，也許自己不是那麽不合群，也許自己暗戀的人也喜歡自己……

  或許自己可以試著跟喜歡的人再靠近一點點……

  元旦晚會順利開始了，全班同學都身著白色長袖襯衣和黑色褲子，站在後台等待上場。

  很冷，眾人哈著氣，跺著腳，在原地蹦蹦跳跳。

  本來準備穿校服表演合唱節目的，但是隔壁班也是穿校服，所以班主任就讓自己班的孩子穿白衣黑褲了：“穿得這麽正式才配得上我們的鋼琴配樂嘛！”

  班主任的這番說辭受到了同學們的嗤之以鼻，感覺自己的班主任真是處處讓著隔壁班，真是長他人誌氣，滅自己威風……

  徐柯在鋼琴前落座後，台上的一束燈光打在徐柯身上，高中的少年拔節生長，英俊挺拔。

  徐柯的鋼琴前奏一響起，台下爆發出一陣陣掌聲，女生都尖叫起來，隻能感歎鋼琴真是撩妹利器。

  骨節分明的手指在黑白鍵上翻飛，仿佛是精靈在琴鍵上跳躍，隨後楚冰妍的高音獨唱在空曠的舞台上響起，猶如天籟之音，讓人驚豔。

  “一條大河波浪寬，

  風吹稻花香兩岸，

  我家就在岸上住，

  聽慣了艄公的號子，

  看慣了船上的白帆……”

  全班和聲響起，“這是美麗的祖國，是我生長的地方，在這片遼闊的土地上，到處都有明媚的風光……”

  ·

  元旦晚會順利結束了，徐柯班裏的合唱竟然奪得了第二名，真是讓人喜出望外，大家都要出去聚餐，但是徐柯拒絕了，一方麵還是害怕人群，另一方麵徐柯是天主教徒，每周五要守小齋，不吃葷腥，為了不影響大家吃飯的興致，徐柯還是決定回家。

  大家在公交車站分別之後，沒想到楚冰妍也留在了公交車站，徐柯詫異地問道：“你怎麽沒去和大家一起聚餐？”

  “我也是天主教徒啊，今天我也不能吃葷腥的……”楚冰妍笑著說道，剛說完，就見公交車開過來了，“車來了，我們趕緊上車吧……”

  雖然說教徒是要守齋戒的，但是如果是想參加聚餐的話，隻要不吃葷腥點幾個素菜吃也是可以的，楚冰妍竟然沒有參加聚餐，而是選擇跟自己一起回家，徐柯心裏滿滿的都是愉悅，感覺自己很特別。

  公交車上人多擁擠，徐柯跟楚冰妍親密接觸，一時間心緒難平。

  下了公交車之後，徐柯送楚冰妍回家，一路上開始語無倫次地說起自己的故事。

  “我讀初一的時候，我姐姐去世了，我每天晚上都失眠，然後會在街上遊蕩。在一個清晨，我聽到了教堂裏的鋼琴聲，我循聲走到教堂裏，第一次遇到了神父，神父在我心中如同神明一般，從此以後我就待在了聖恩堂，虔誠地侍奉著天主……”

  一路上徐柯說起自己與天主的緣分，說起自己小時候的故事，說得簡單又混亂，最後也不知道怎麽回事，好像說完了又好像沒說完，話題中斷了，徐柯的聲音都在顫抖，空氣中彌漫著緊張的氣氛。

  她想聽嗎？她感興趣嗎？她會不會討厭我？徐柯小心翼翼又不知所措，不知道把自己的過去剖出來會不會被眼前的人嫌棄。

  楚冰妍笑了笑伸手抱了一下徐柯。

  徐柯鼓起勇氣，顫抖著對她說：“小妍，我想我喜歡你。”

  楚冰妍沒有回答，她放開了徐柯，然後笑著對他說：“謝謝你……我很榮幸……和你在一起挺開心的，但是我一直都是把你當成朋友的……”

  徐柯渾身都在顫抖，他不知道自己該怎麽辦，他知道這是委婉的拒絕，但是他更擔心的是今天她拒絕了自己，會不會從今以後就失去她了：“我們還是朋友嗎？”

  “是啊，你不僅是我的朋友還是我的家人，我們都是上帝的子民。”

  徐柯看著燈光下楚冰妍的小臉，雖然拒絕了自己，但是在燈光的照耀下依然那麽美，那麽可愛，那麽楚楚動人，就算自己沒能得到她的愛又怎麽樣呢，隻要自己一直守護她就好了，喜歡她，與她無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