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威並不知道，他還沒開始惦記顧容與的小命，已經有人遠在江陵，開始惦記他的命了。

  他對朝廷和天正帝或許有許多不滿，但是在對待百姓和準提的時候，向威從來都是一個很有原則的人。

  他主動請戰，一路上快馬加鞭，在驛站直接換馬，連休息都沒有，就是為了能早日到達邊城。

  顧容與一言不發，默默的按照向威的節奏，跟著他一起迅速的往邊城趕，路上一句抱怨的話都不說。

  向威也是做官多年才被官場打磨成現在的老油條的，曾經他最開始參軍，從小兵做起，也是有理想和抱負的。

  他心裏對顧容與有諸多不滿和敵視，可此時此刻，顧容與竟然能跟上自己的速度，還是讓向威刮目相看的。

  向威之所以這樣不歇腳的往邊城趕，除了擔心其他幾座城池防守不住，讓準提深入腹地之外，也有刻意為難顧容與的意思。

  一旦顧容與開口，說要休息，向威不止可以嘲笑指責他，甚至可以在奏疏上參他一筆。

  他的主意打的挺好，隻是沒想到顧容與竟然真的忍下來了。

  “沒想到顧世子毅力驚人，我擔心邊城的安危，焦躁了一點，還望顧世子體諒。”向威說的通情達理，明著是致歉，話裏麵的意思卻是把顧容與架上去了。

  若是顧容與的身體已經到了極限，那麽最近就應該是他需要休息的時候了，向威現在這麽一說，顧容與就不能把休息的話說出口。

  隻要顧容與提出休息了，就是不顧邊城百姓的安危。

  向威就是想拖垮顧容與的身體。

  顧容與神色不動，還能微笑著回應，“應該的，將軍的心情也是我的心情，隻要一想到邊城百姓現在正在準提蠻子的手下受苦，我就心如刀絞，恨不能立刻絞殺了他們。”

  他略一停頓，才感慨的繼續說道：“在江陵城的時候沒有多少感覺，越接近邊城，這種感觸就越深，可見還是要多出來看看的，在江陵城呆久了，人都被繁華迷了眼，忘了自己其實也是百姓。”

  向家是新貴，是向威的父親那一輩從小兵做起，兩代人浴血奮戰，才讓向家變成如今的模樣。

  顧容與的感慨就是在諷刺向威不為百姓著想，光想著在江陵城爭權奪利，若是他能在天正帝忌憚他的時候，主動交出虎符，舉薦幾個有謀略的，又不是向家派係的武將頂替，益州城也不會破的如此快。

  向威梗了一下，又不好發火，一口氣橫在胸口，隻好狠狠的甩了一下馬鞭。

  顧容與就當看不見，輕鬆的跟著向威的速度。

  向威被他暗諷了一通，也不再和他說話，隻埋頭趕路，企圖把心裏的不滿發泄在路途上。

  就這樣一路毫不停歇，兩個人也花了六天時間才趕到江陽城，而此時此刻，江陽城裏的守城將軍，已經快要控製不住自己的士兵了。

  “將軍，求您了，您讓我們出去吧，那些準提的畜生都已經到城下了啊，外麵死的都是我南晉的百姓！”副將虎目含淚，語氣都帶了顫抖。

  也許是發現邊城的守備不足，準提人不再固守益州城，他們開始向周邊的幾座城池試探。

  為了探查出其餘三座邊城到底有多少兵力，他們竟然想出一個喪心病狂的辦法。

  他們將益州城裏剩餘的還活著的百姓驅趕出來，每天選一座城池，然後在城下守城士兵的射程範圍之外，當眾屠殺益州城的百姓。

  他們以虐殺百姓為樂趣，必須要讓益州城的百姓痛苦哀嚎，不斷的向邊城的守將求救。

  同時他們還用不太熟練的中原語言侮辱邊城守將，不斷的刺激他們，嘲諷他們。

  本國的百姓在自己麵前被屠殺，然而自己卻不能去相救，還要忍受來自凶手的冷嘲熱諷，這讓心中都是熱血的守城將軍將士們憤慨不已，若不是還有一些理智的人死死的阻攔，他們早就衝出去，將外麵那些準提人斬殺的一幹二淨。

  然而下來的畢竟是少數，每天都看著這種殘忍的畫麵，就算是再冷靜的人也不可能一直保持下去，最近的兩天請願的將士越來越多，將軍們已經快要攔不住了。

  向威和顧容與就是在這種時候進城的。

  他們從另外一個城門進入的江陽城，守在城門口的士兵飛快地核實了兩個人的身份，然後迅速的打開城門，將兩個人放進來。

  顧容與和向威心中都有些詫異，現在這種緊張的時刻，他們還以為核實身份需要很長時間，沒想到這麽快就核實完畢放行了。

  兩個人心裏的疑惑還沒有得到解釋，走進了城門，就被城內緊張的氣氛給吸引住了。

  “城中守備將軍何在，為何不見人影！？”向威不滿意的皺眉。

  倒不是他派頭大，非得要讓譯成手背前來迎接。隻是兩個人的身份核實之後，這麽重要的時刻說貝將軍竟然不見蹤影，明顯就是不正常，就算是他在巡查城中各處，此時此刻也應該趕過來了。

  江陽城並不是一座大城，從他們將身份證明交給守城的士兵到核實身份的，這一段時間足夠其他人去通知守備將軍，讓他趕過來了。

  此時不見人影，向威才覺得事情比較嚴重，故而有此一問。

  顧容與跟在向威身邊沒說話，這些都是向威擅長的事情，顧容與隻需要聽好他的吩咐就可以了，多說多錯他還是知道的。

  而且他本身就對行軍打仗不是很熟，貿然出聲也容易打斷向威的計劃，不論立場，此時此刻顧容與都會配合向威。

  給他們領路的就是普通的士兵，本來心裏就在擔心這個事情，此時一聽向威提出來，立刻打了個哆嗦，勉強堆起了一個笑臉，然而依然是愁眉苦臉的樣子，歎了口氣對向威說：“準提人最近越發過分，已經站在城門底下屠殺百姓，守城的將士們不憤，想要出征，將軍已經快彈壓不住了，若不是向將軍來了，下麵要怎麽辦我們也不知道了。”

  他們邊說邊往發生衝突的地方趕，等到士兵說完之後基本上也就到了地方，剩下的不用士兵多言，向威和顧容與已經看到了群情激奮，已經向前推搡的將士和進退兩難的守備將軍。

  眼看場麵就要失控，向威大喝一聲，“都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