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備將軍不可能對自己的手下人刀劍相向，他知道大家都是因為什麽如此憤怒，所以更加不好阻攔。

  本來他都下了狠心，若是今天有人違抗了軍令，他就隻好做一回閻王，鐵麵無私，讓他們知道什麽叫做紀律。

  他的決心都已經做好了，正想讓周圍的親信動手，將這些士兵控製起來，沒想到身後先傳來了一聲嗬斥。

  所有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音震懾住，大家的目光循著聲音，往向威的方向看過去。

  “敵人當前，竟然先對自己人動手，你們心中還有沒有家國王法！”向威舉起自己的身份令牌，高聲道：“吾乃驃騎大將軍向威，奉陛下旨意前來解救益州百姓，收回益州城！”

  帶路的士兵飛快的跑到守備將軍的身邊，低聲將顧容與和向威的身份說出來。

  身份核實的過程不會出錯，而且前不久調兵的旨意和向威要來的旨意是一起送到的，守備將軍心裏有準備。

  此時再見到向威和顧容與，剛才那種緊繃的情緒立刻就撒了不少，鬆了一口氣，大步向前，彎腰對二人行禮，“末將參見向將軍和顧世子。”

  “起來吧。”向威也不想在這種事情上多做計較，現在也不是時候。

  他短暫的一擺手，“都回去自己的位置，你和我來，說一下現在的情況。”

  他也不問這些人是因為什麽起了衝突，就像是沒看見大家有矛盾似的，輕描淡寫的用自己的威勢將所有的問題壓下來，直接說到了重點。

  下麵的士兵本來還擔心自己鬧事會被處理，沒想到向將軍竟然不追究，心中也就鬆了一口氣，麵色都放鬆了，一聽到將軍讓大家各回各的崗位上，互相看了兩眼，最後還是決定散開。

  顧容與在旁邊默默看著，向威做事能力確實很強，這種時候不適合問他們起衝突的原因，他和向威都明白，問清楚了，群情激奮，請求出兵，他們等於被架在火上烤，到時候進退兩難。

  同意了，這不是最好的進攻的時候，不同意，就會和邊關士兵離心，到時候不好統率，左右都是錯，不如不問，直接當沒看見，將事情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手守備將軍鬆了口氣，趕緊對旁邊的副將使了個眼色，讓他將眾多士兵帶下去，各司其職，隨後對向威和顧容與說：“將軍和世子，請隨下官來。”

  顧容與站在原地沒動，隻是客氣的對向威說：“將軍，我先在城裏隨意的轉一轉。”

  向威知道他的意思，並沒有阻攔點點頭，跟著守備將軍就離開了。

  軍國大事長，他們兩個人非常默契的放下了成見和私仇，一致對外。

  副將本來是想帶著下麵的士兵散開的，結果看到顧容與並沒有跟著將軍走，思來想去，還是慢慢走到顧容與身邊，拘謹的說：“下官對這裏十分熟悉，若世子不嫌棄，可以帶世子四處走走。”

  顧容與溫和一笑，“不必了，將軍平日裏辛苦，這種小事我自己做就可以，將軍去忙自己的事情吧。”

  守備將軍也確實沒有多少時間照顧顧容與，稍微想了一下，對顧容與說了兩句客氣話，直接帶人離開了。

  顧容與衣著華貴，氣度出眾，和邊城的百姓格格不入，走在街上，大家都要忍不住看兩眼。

  顧容與被人看習慣了，也不在意，一邊走一邊觀察江陽城的布防，心裏已經皺起眉了。

  江陽城原本的守軍，再加上後來從駐屯所來的，人數上已經足夠，隻是每個人的氣色都不太好，站在各自的崗位上，也沒有精氣神。

  他再仔細看看士兵們拿著武器的手，心裏的不滿也在逐漸擴大。

  麵黃肌瘦，連好好的站直都做不到，江陽城的糧餉不多了。

  因為江陽城的百姓也是一個樣子，第一眼看過去的，根本發現不了有任何不對，可是士兵是鎮守江陽城的主力，他們不應該和百姓一樣吃不飽。

  顧容與知道前線軍餉被嚴重削弱，可是益州城被攻破之後，天正帝已經下令，為剩下的三座邊城增加糧餉。

  士兵們現在還吃不飽，說明糧餉半路上被人給貪了。

  戰時貪軍餉，幾乎是誅九族的大罪了。

  顧容與不由自主的捏了捏手指，才把心中的戾氣壓下去。

  現在不是時候，就算是追查，也得等收回益州城之後，那些蠹蟲，就讓他們再多活一會兒。

  顧容與一路走一路思索，慢慢的走上城牆，隨著他越走越高，城牆外麵的叫罵聲也就越清晰。

  等到他走到開闊的地方，看清楚下麵的情景之後，饒是顧容與一貫喜怒不形於色，也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

  城牆下麵，弓箭的射程之外，七個準提的騎兵騎在戰馬上，囂張的用不太熟練的中原話辱罵守城的士兵。

  “懦弱”“膽小”“孬種”已經是最含蓄的話，後麵的更加不堪入耳。

  在他們的馬蹄下，是十個神色麻木的南晉百姓，那是益州城的百姓，他們圍繞著那些百姓，揮舞自己的彎刀，指揮自己的戰馬繞著這些百姓走，罵一句話，就在百姓身上割一刀，但是絕對不傷及要害。

  “哈哈哈，你們中原人就是沒種！”

  他們大聲嘲笑著，跪在地上的百姓沒有表情，哪怕是皮開肉綻，也沒有半點反應。

  那種絕望的氣氛感染了每一個人。

  顧容與看到周圍的士兵握緊自己的武器，後槽牙咬的緊緊地，整個人已經忍耐的麵目全非。

  “就沒有什麽辦法嗎？”最後，顧容與輕聲問。

  “哪有辦法？我們的弓箭射不了那麽遠，他們就是看準了這一點，才如此肆無忌憚，也不知道什麽時候能出兵，這種龜縮在城裏的日子，什麽時候是個頭啊！”旁邊的士兵隨口回答，語氣的心酸和痛苦讓人不敢深想。

  顧容與深吸一口氣，“八歸！”

  八歸似乎知道他要做什麽，從自己的身上摘下玄鐵弓，雙手恭敬的奉到顧容與麵前。

  顧容與彎弓搭箭，直接瞄準了叫囂的最厲害的那個騎兵。

  “你瘋了！這個距離……”

  “根本射不中”幾個字還沒出口，顧容與已經鬆開手指，玄鐵箭呼嘯而去，直接貫穿了對方的額頭，巨大的衝擊力讓他從馬上栽下來，仰麵倒在地上。

  顧容與沒有遲疑，第一箭射出之後，又連續射出幾箭，每一箭都能帶走一個敵人。

  還活著的準提騎兵立刻就怕了，調轉馬頭，倉皇而逃，連地上的百姓都不管了。

  顧容與見狀，將玄鐵弓重新扔到八歸懷裏，轉身下了城牆，隻留下兩個字，“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