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敵意
作者:
柯不貳 更新:2020-12-31 20:08 字數:5395
後去過郡王府,又去了柳家,李賢把安排的事都安排,該說的話基本上都說了。
臨行前一日,他又派孫二狗去吐蕃使館給南溫送了封問候的信件,實際上也是看看南溫那有沒有變故,好在一切如常。隨之,他又帶著禮物親自去曹家拜訪了一次。
曹家乃是大宋開國功臣之後,曹琮又得先帝喜愛,今皇帝亦是非常寵信之。
上次去李園教授武征他們的曹岸正是曹家人,還是曹琮的侄子,加上皇帝的特別囑托,曹琮對李賢這個見了幾麵的年輕士子,並未顯得生分,還和李賢通風說了下他們今次的路線,算是對李賢信任有加,也是提前通個氣。
和以後路上的可能需要的救命恩人打好了關係,李賢才坐上馬上,準備回家。
“梁灝!”
馬車上,李賢想往常一樣閉目沉思。梁灝是今次皇帝安排去往吐蕃青塘部落的人選,看曹琮透露的意思,梁灝的使命不止如此。
但為何選擇梁灝這個前開封府尹?能知道內幕的不多,反正讓李賢看到了一絲絲陰謀的痕跡。
這讓李賢對接下來的行程,又充滿了擔憂。
李家的馬車在李賢的特意安排下,行駛的很是緩慢,他要趁著難得的時間,再好生欣賞下東京城內的風景。
轉了個彎,過了開封府衙,離著李家尚不足一裏路,李賢掀開了簾子,望向孫二狗趕車的背影:
“二狗,小郎我這一次出行,看似是走個過場,要不了一年半載就會回來了。但你記得我給你的幾封書信,若是小郎我出了意外,定要親自交到我爹娘舅舅兄嫂手中……”
孫二狗回過頭,勉強笑了笑:“小郎吉人自有天相,定不會出事的!二狗本打算來年春成婚,還等著小郎回來喝喜酒呢!”
李賢也跟著笑了笑:“這事你放心,小郎我絕不會忘記了你的份子錢。若是小郎我沒能在你的婚期前回來,那份子錢,我給臘月也說了,定會去永安錢莊取些錢款給你送去!”
永安錢莊正是以趙元儼名義置辦的錢行,內中已經按照李賢上次給出的建議,開始發行名叫“交票”的紙幣,隻是現在已經在大客戶間流通。
自今年八月以來,在李賢的要求下,郡王府每旬給他的分紅,都將存在其中。
孫二狗揮舞著馬鞭,歎了口氣,相比於小郎口中的份子錢,他更希望小郎平安回來!
回到李家,剛下馬車,李賢便突然發現門前站著一個人影。
當他走近一看,愣住了!
“武征?你怎麽來了!”
在李家門前晃悠的,可不正是武征嗎?
這個大高個一直沒有進去,看來是專程在門口等他。
“小郎君,今次你去往吐蕃,說什麽也要待上俺。俺從乾佑來的時候,俺娘可說了,一定要護好恩公周到!
吐蕃俺沒去過,可也聽說了那裏不安生。俺武征人雖有點笨,但身上好歹有些力氣。
這次無論怎麽說,都請小郎君帶上俺!”
武征說著話,便要往地上跪。
看的李賢愁眉不展,他一直拉著武征的胳膊,有些生氣道:“武哥兒,這可就是你的不對了。小郎我辛辛苦苦把你叫到開封,可不是讓你當我隨從的,是盼著你進入國子監,以後能再從軍,奔個好前程,為國效力!
隻要你能在國子監上進求學,就算是對武大娘最大的孝順,也是最讓小郎我欣慰之事!
何況此番小郎我跟隨的是大宋使團,又會生什麽事?
你快回去吧!莫讓小郎我為難!”
言至此,武征根本不聽,還說出了讓李賢差點吐血的話。
“不瞞小郎,武征能以倒數的名字進入國子監,實屬僥幸,這兩日的課業,也被直講批評的體無完膚。
俺除了氣力,說實話,腦子還沒章緇好使。
前日收到小郎君的信件後,俺趁機向公事說明了退學的想法,現在已經被東京國子監除名。
就是想回去,也回不去了!”
武征哭吧著臉道。
“唉!”李賢是徹底沒法子了。
武征的想法如此堅定,都退學了,他還能說什麽。
他搖了搖頭,瞥了眼武征:“這次你跟著我也可以,但武大娘可怎麽辦?”
一聽李賢的語氣轉變,武征就知道這事大概率快成了!
“小郎君您就放心是了!半年前你讓俺再討個妻子,俺就找上了鄰鄉的小珍。那事也沒好意思說,有小珍照料,俺也放心!
可要是讓俺娘知道,俺沒能跟著小郎君您,回家後,隻怕會被俺娘打死!”
李賢看了看西斜的日頭,點了點頭:“算了,你有此心,且都安排好了,我能說什麽。明日出發也就一起吧!我們這次出行的時間長些,今夜你就給武大娘寫信交代一下,免得他擔心!”
武征這個傻大個嗷的一聲站了起來,連連稱是。
是夜,李家一大家在一起吃了個飯,武征也上了桌子。
得見武征陪同自家兒子去往青塘,李父李母不自覺地感到了安心不少。
翌日。
吐蕃人加上大宋使團共計不過一百多人,低調的從開封西城門出發。
他們這次是先走水路,過洛陽後,才會換成陸路。
李賢平時很少做船的原因,即在於他大小有些暈船,也不知道是這一世基因遺傳的原因,亦或是其他,隻要看向腳下流通的水流,就會感到頭昏腦脹。
幸有承奉郎這個綠豆大的官身,李賢也分到了二層的屋子。
所以,上船之後,他便叫上武征,兩人尋到船屋,坐在內裏的凳子上,斜靠在船體上,隻看著四麵不斷倒退的群山。
路途中有些餓了,使團本有分發的食物,但李賢還是拒絕了,因為頭暈之症,弄得他咽不下。實在是餓極了,即讓武征拿出背包裏的幹吃麵,嘎嘣嘎嘣地嚼起來。
今次遠行,除了必備的工具外,都是吃食和衣服,足足有三大包,李賢自己背了一大包,另兩個稍重的,平時則是被武征一手拎著一個,感覺還挺輕鬆一樣。
從開封到洛陽,水路和陸路相比,要快上半日。
剛上船的時候,曹琮過來問候了兩句,便回到了自己的船屋。說道南溫,則是被吐蕃人護衛在了中間,進了一個大點的船屋後,就沒見出來過。
幻想著再睡上一覺能到洛陽,可他在船上安靜了小半日後,最終還是被出使的主使梁灝給叫到了身邊。
梁灝曾為李自明的上官,對李賢算是耳熟,隻是很少見麵。他作為主使,自然占了船上最大的一個房間。
從梁灝的房間窗戶望去,盡把沿河兩岸的風景盡收眼底。
靠近堤壩處,有民夫搬運石頭,加以穩固;遠處的農田裏,亦有農人在燃燒稻草……
李賢到達梁灝的船屋門口時,正看著梁灝看著沿河兩岸的風景,沉默不語。
“梁公!”李賢扶著門框,忍受著頭腦的耐受行了一禮。
梁灝回頭一看,才注意到李賢到了。他笑嗬嗬的讓李賢進來,指了指旁邊的蒲團。
“李李氏子原來是有些暈船啊!來來來,不必客氣,這是老夫常喝的冰糖雪梨,對頭暈犯昏有不小的療效!”
與想象中曆任開封府尹的威嚴不同,梁灝是個非常儒雅的中年人。他爹李自明不僅對梁灝的為官多有稱讚,更是對這位前上官的文學素養十分欣賞。
李賢其實從開封出發時,看之的第一眼,就產生了好感。
“謝謝梁公!”李賢雙手接過梁灝遞過來的瓷杯。
他隻鼻子聞了聞,就知曉是自己小時候發明的冰糖雪梨,沒想到這麽些年過去,已經紅遍了大江南北。卻連他這個創始人都不知道,冰糖雪梨還有治療暈船的效果。
隻喝了一口,李賢就發現不對勁來。和胡成打交道多了,他很容易嚐出裏麵含著不少中草藥,冰糖雪梨的原味,大多也是用來吸收裏麵的苦味。
“梁公可是自創的法子,小子喝的感覺和街上賣的不一般,裏麵含有至少五種草藥!”
梁灝奇道:“李家小郎竟看出了這些?難道也好杏林之術?實不相瞞,老夫身體前些年一直抱恙,就喝著一個醫工調配的冰糖雪梨加藥方,才慢慢好轉起來!”
李賢搖頭道:“小子這兩年,也隻是跟著胡公看了些醫書,略懂一些。可當不起梁公的誇讚。卻不知梁公把小子叫來,是有何囑托嗎?”
梁灝正色道:“李家小郎謙虛了,你說的胡公可是胡太醫,能得之看重不少見啊!
哈哈,再說老夫把你叫來也沒啥大事,隻是想和你聊聊。”
果然,梁灝隨後隻是和李賢多聊了會,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多是關於國子監的改製之事。
李賢回答的很是謹慎。
看著天色差不多了,船上已有人打起燈籠,而梁灝麵有困意,李賢喝了冰糖雪梨,腦子雖不像之前那樣暈沉,但同樣困乏,也就提出告辭,道:“這次與梁公同行,小子年幼,還請梁公路上多照顧照顧晚輩!”
梁灝還是第一次見到有人這麽直白的說讓他“照顧”,愣了愣,而後笑道:“李家小郎盡管放寬心,我與你父有同僚之誼,這話你不說,我也會多照看你的。”
等看著李賢離開,梁灝的笑容漸漸消失,他想到了離開之前,官家也特別說過,要照料好李氏子。加上外人的稱讚,還有朝堂上的傳聞,梁灝便想就近看上一看。
而李賢的敏銳性和思維,也確實讓他刮目相看,隻可惜詩賦間的才學卻是一般。
“但能得寇相在信中的稱讚,想必另有過人之處!這一路,也正好看看!”
入夜的秋日,滿是涼意。
回到船屋,李賢讓武征從包裏拿出兩件羽絨服,大的讓武征披著,自己披著了件小的。望著船艙外掛著的清冷月光,緩緩睡了去。
不一會兒,李賢所在的小小船屋之內,就傳來了一道呼嚕聲。
武征卻沒感深睡,小郎君給他分配了個任務,他有空沒空就會把目光轉移到對麵的大屋子裏。
可能真是梁灝冰糖雪梨的妙用,第二日李賢的頭昏腦漲感覺舒緩不少,當他睜眼時,發現武征早就不見了。
不一會兒,一個沉重的腳步響來,原來是武征特意去幫他打了些洗臉水。
後武征把毛巾遞到了李賢手上:“小郎君,您不再多眯一會,俺剛才問過船老大了,再有一個時辰就能抵達洛陽碼頭!”
李賢搖了搖頭:“馬上就到了,也就沒心思睡了。武哥兒,我讓你多注意吐蕃那群人,可有什麽動靜?”
武征努力把他的粗嗓門壓低,顯得有些後鼻音:“按小郎君的吩咐,俺盯著吐蕃人的大屋子,發現那裏的人進出的非常的少。也沒看到南溫!”
南溫的樣子,武征是記得,當日南溫在乾佑待的時間可不短,武征也是打過幾次交代。
沒有什麽變化就好,他當日給南溫說了幾個聯係的暗號,這事他給武征也說。李賢放下心來,點了點頭:“別太明顯了!讓吐蕃人警覺就不好了!”
武征嘿嘿一笑:“小郎君這事您就放一百個心,俺在邊境上,幹的就是斥候的工作。”
發現李賢在瞄著他的高壯身個,武征撓了撓頭:“您還別不信,我以前還真是幹這個的!”
一個時辰後,大船果然按照預定時間抵達了洛陽。
李賢腳踏在大地上,身體的平衡性慢慢找了回來,又坐在路邊的樹墩上休息一會,整個人總算是還了陽。
冰糖雪梨的心理作用大過了實際作用,而這一趟水路,可把他折騰的不輕!
轉頭望去,但見吐蕃那群人聚在一團。
南溫顯然也看到了李賢,但他謹記李賢當日的安排,裝作了若無其事的樣子,以麻痹吐蕃內部的人。如他之前說的那般,他南溫現在能相信的人還真沒幾個,李賢算是一個。
盡管李賢按照他的計劃同行了,但實際上南溫又豈是想活命那麽簡單,這兩日他也在尋著機會和大宋使團正使梁灝打好關係,比如剛剛就憑借著流利的漢話,讓梁灝刮目相看……
這一切,李賢看在眼裏,心裏也有著自己的計較。
李賢正讓武征把行李搬到身邊,同他一樣在那坐著歇會。
曹琮走了過來,伸了個懶腰:“承奉郎,今日我們會在洛陽城外停留半日,等城內的車馬到來,你不入城去看看?”
原來還要等個半日!
李賢搖了搖頭:“勞將軍掛心,我就不了!走了水路後,李賢就覺得頭昏腦漲,眼下實在是不想多走一步了。”
曹琮點了點頭,他下船後再來問候下李賢,純粹是看在官家的囑托上。見李賢不入城,自己便帶著四個侍從進洛陽尋樂子去了!
隻要後麵踏上去往青塘的路,那可就沒這機會了。主使梁灝顯然知曉這些,見到大家如此作為,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其實,李賢不入洛陽城的另一個原因,主要在於擔心碰到那群朝夕相處的同窗,太學館的學子間早就生出了不少的友情。
因為在船上誰的不踏實,等待身體“回陽”,李賢像梁灝等隨行的使團官吏一樣,入了旁邊的官舍。內中的房子布置的看起來有些簡單,但好在幹淨整潔。
睡得迷糊間,一陣敲門聲響起。
“小郎君,該出發了!”
李賢一睜眼,看到的正是武征的大腦袋。
“這麽快?我睡了幾個時辰了?”李賢邊穿鞋邊問道。
武征掐著指頭算了下:“兩個時辰,俺見小郎君睡得香也就沒打擾。那曹將軍他們早早回來,如今已經備好東西,隻等您和梁公出發了!
您放心,那行李俺都放到馬車上了!”
李賢一拍腦袋,馬上往官舍外跑去,武征緊隨其後。
到了外麵,一行百人果然收拾妥當,大宋使團走在最前麵,吐蕃人走在最後麵。
李賢找到了自己的馬車,正想著踏上去,卻見一個陰森森的聲音傳來。
“承奉郎端的是好大的架子,竟讓人去請才下來。還讓曹將軍和我等上了兩刻鍾!”
說話的正是使團的另一個叫林素的副使,李賢也不知道自己怎能得罪了他,此人大概上船之後,對他就沒有好臉色。
林素話語一落,使團內的人臉色各異。
李賢正想著出口說兩句時,梁灝正好緩慢的從官舍中走出,顯然比李賢還要來遲一步。而方才林素的話語,也被梁灝給聽了去。
梁灝看了眼林素,坐上了前方自己的馬車,麵無表情道:“出發,趕在日落前,我們要到達新安,路上萬不可再耽誤了!”
李賢望了眼林素的背影,摸了摸下巴。
這林素看來對他怨氣滿滿!對梁灝也沒好臉色!
此人年過三旬,反正他倆似乎沒有交集。
不過,你不仁別怪我不義!
李賢對林素多了些防備的同時,打算抽空找曹琮取取經,看看這林素到底是何方神聖!
“這一路,看來還真不會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