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喝嗎？”

  張長遠輕聲問道，像是怕嚇到安紅袖似的。

  安紅袖點了點頭。

  張長遠把水杯遞給安小北，安小北忙轉身去桌邊倒水。

  見安紅袖蒼白的臉色，張長遠心下說不出的心疼。

  那天，安紅袖暈厥後，他一路抱著安紅袖衝到穀大夫家，穀大夫診治後大驚失色，忙給安紅袖紮了針。

  用穀大夫的話說，那天張長遠要是去的再慢一些，安紅袖就很有可能再也醒不過來了。

  雖是有驚無險，可安紅袖還是花了三天時間才轉醒。

  這三天時間，張長遠一家連帶著安氏和安小北都寢食難安。

  喝完了第二杯水後，安紅袖總算是打起了些精神，沙啞著嗓子開口：“謝謝你啊，長遠哥。”

  見她嗓子啞的厲害，張長遠止不住的皺眉，心底更是說不出的心疼。

  “要是不舒服，就別說話了。”

  安紅袖張了張嘴，到底是應了一聲，沒再吭聲。

  張長遠小心翼翼地將他放下，看著她蒼白的臉色道：“你什麽都不用擔心，我爹和我娘，還有安嬸都在蓋房子那裏忙著，沒有人去找麻煩，安家的人都沒有去。你放心。”

  像是猜到安紅袖的心思一般，張長遠說著。

  聞言，安紅袖彎著嘴角笑了，可一笑鼻子就酸了。眼淚抑製不住的流出來。

  “謝謝。”

  張長遠實在是見不得她掉眼淚，便道：“你先歇著，我去給你弄點兒吃的。”話罷對著安小北叮囑道：“好好看著你姐，有什麽事兒叫我。”

  “好嘞，長遠哥！”安小北爽快的應聲。

  看著張長遠高大的背影，安紅袖鼻子又是酸了酸，卻是看著安小北道：“小北，你去給長遠哥幫忙燒火吧，他一個人，怕是不行。”

  “好嘞！”安小北應聲，又道：“那姐你先好好躺著，我跟長遠哥馬上就回來！”

  “嗯。”安紅袖應聲。

  安小北這才跑出去。

  ……

  廚房內，張長遠剛到才廚房，便瞧見安小北跟了過來，不由訝異。、

  “小北，你怎麽來了？”

  “我姐讓我來給你燒火！”安小北笑著道。

  “嗯。”張長遠點頭，知道安紅袖是故意支開安小北，也不再說，隻將劉氏先前準備的雞湯、雞蛋以及安氏臨走時做好的麵條拿了出來。

  他於做飯一事上委實不擅長，頂多也就知道煮麵的時候放鹽巴，至於其他，幾乎是跟安小北一個水平。

  畢竟他們家隻有他一個孩子，劉氏從小就疼愛他，除了劈柴打獵外，也不讓他做別的事情。

  安紅袖能醒來，安小北說不出的開心。

  他已經連續兩次差點兒失去姐姐了，可他真的很喜歡姐姐，真的很不想失去姐姐啊！

  “長遠哥，姐姐會好起來的吧？”

  趁著張長遠切菜的功夫，安小北燒著火問出聲。

  張長遠聞言一愣，須臾轉過身，看著安小北道：“小北，你姐姐是個很堅強的人，她一定會好起來。但是小北，你姐姐她就算再怎麽堅強，也隻是個姑娘。但小北是個男子漢，小北以後，一定要記得保護姐姐。”

  “嗯！”安小北認真的點頭，站起身仰頭看著張長遠，像是承諾一般道：“長遠哥，等我長大了，一定要像你一樣離開，這樣，誰都不敢欺負我姐姐，誰欺負姐姐，我就把他們打跑！”

  看著安小北認真的模樣，張長遠忍不住笑了。

  “嗯，小北好樣的，以後一定能比我厲害。”

  ……

  屋子裏，安紅袖躺在床上，雙手緊攥著被子哭的幾乎要喘不過氣來。

  她滿臉是淚，就連手上的被子也都是濕的，可她不敢哭出聲來。

  她不能讓小北和長遠哥為她擔心，不能的。

  前世裏，她一個人度過太過漫長孤單的日子，每當身邊的同學在炫耀他們的爸爸媽媽爺爺奶奶帶他們去了哪裏，給他們買了什麽，做了什麽的時候，她都特別羨慕。

  她不止一次的在日記裏問上蒼，為什麽她沒有家人？她什麽時候才能有家人？

  那個時候的她，是多麽渴望能擁有家人，擁有親情。

  可如今，她也有了爺爺奶奶爸爸媽媽。可為什麽就跟別人的不一樣呢？

  明明是血脈相連的親人，為什麽就能為了錢而毫無顧忌的把她賣掉？明明是夫妻，為什麽安陽能眼睜睜地看著安家二老欺負安氏？

  明明是父女，明明平日裏他也很疼愛她。可為什麽就能在包氏要發賣她的時候不上前阻攔？

  為什麽在她絕望無助，想要獲取一丁點兒支持，哪怕是一句話的時候，他都不肯站到她那邊呢？

  明明是親生的父女，可為什麽安陽就因為怕得罪人，連為她討回公道都不肯呢？

  說他不疼愛她麽？

  他願意把僅有的吃的給她和安小北吃。

  說他疼愛她麽？

  可他為什麽不在別人汙蔑她名聲的時候，堅定的站出來？為什麽在包氏要發賣她的時候，不攔住包氏？為什麽要在她絕望崩潰的時候，仍舊站在安老夫婦那邊？

  為什麽？

  為什麽？

  疼愛麽？

  不疼愛麽？

  妻子孩子，對於安陽來說，到底算是什麽？安紅袖不明白，她想不通。

  她不明白這世上怎麽會有安老夫婦這樣的人，又怎麽會有安陽這樣的父親？

  她以前一直以為安小北被安海踹的時候，是一個偶然的意外。她現在才發現，不是！

  都不是！

  這是必然的。

  隻要安海願意，隻要安老夫婦願意，他們可以隨意打罵他們一家人，甚至可以發賣她和安氏。

  安陽不會阻攔，不會反抗。

  不會的，不會的……

  可為什麽？

  為什麽？

  孩子不重要嗎？妻子不重要麽？身為男人的尊嚴不重要麽？怎麽就能這麽任人踐踏呢？

  安紅袖想不通，想不明白。她一個孤兒，都能為了安氏和安小北去拚命，為什麽安陽不可以呢？

  為什麽他不可以呢？

  明明他才是父親，他才是丈夫啊！

  為什麽？

  這到底是為什麽？

  為什麽他能這麽心軟，又能這麽狠心？明明父親，為什麽要跟別人一起把自己家人逼入絕境？

  明明村長一家人和他們毫無關係，明明來幫助他們，可為什麽安陽不能？為什麽？為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