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別了，你去了，你爹娘也會去，他們娘三不容易，你就別去添亂了。”村長對安陽同樣失望。話罷，又道：“雖然這話不該我來說，可我還是想說幾句。”

  “張大哥，你說。”安陽從地上站起身來，整個人佝僂著背，說不出的頹廢。

  “安陽，你爹娘什麽德行，你比我清楚，都說嫁漢嫁漢，穿衣吃飯，你是個男人，你看看你給自己的老婆孩子帶來了什麽？你是讓他們吃好了，還是穿暖了？你賺的錢都給了你爹娘，給了你兄弟，可你怎麽不看看你的老婆孩子過得什麽日子？”

  “你看看安氏，再看看紅袖，這兩人瘦成了什麽樣子？你心裏看著就不難受嗎？”

  “可——那是我爹娘啊……”安陽無奈道。

  村長皺眉。“我知道那是你爹娘，我也沒說不讓你孝順他們，可做人做事總得有個度，你連自己的兒女都管不了，還有心思去管爹娘啊？”

  “安陽，你也三十好幾的人了，咋就想不清楚呢？”

  見安陽不吭聲，村長心下說不出的失望，覺得跟他說不通，便道：“行了，算我多嘴，你跟著你爹娘回去吧，就不要來見他們娘仨了，免得再給紅袖丫頭氣出並來。”

  說完，轉身就走，可想到安紅袖的樣子，終究是忍不住走了回來，道：“安陽，不是我說你，你對你爹娘掏心掏肺，對自己老婆孩子怎麽就這麽狠心？紅袖眼睛紅的都快滴血了，如今都快沒命了，大家夥瞧著都心疼，你怎麽就不心疼呢？你還是個當爹的嗎？”

  村長話罷，見安陽還是那副窩囊樣子，神情說不出的無奈，皺了皺眉，背著手搖頭走了。

  安陽一個人站在原地，看了看摔碎的磚瓦，心下說不出的心酸，抬手抹了眼角的淚，抬腳上前，彎腰想要把碎了的磚瓦撿起來，卻是被工匠攔住了。

  “安大哥，這兒的活，俺們來就成，你還是回去看看你爹去吧，他受了傷，不知道咋回事兒呢！”一個工匠上前攔住了安陽。

  倒不是真的有多關心安陽，他們對安陽的表現同樣失望。媳婦險些被爹娘打死。女兒又成了那個樣子，還一個勁兒的愚孝。

  他們也是人子，可自家父母並不這般。都是窮苦人家，誰不是辛辛苦苦掙了錢買點兒好的給孩子吃，安陽家可好，安家二老吸血，安陽愚孝，瞧瞧安氏和安紅袖，都瘦成什麽樣子了？活像是一陣風能吹走似的！

  況且，村長臨走前交代過，安陽已經和安氏和離，蓋房子的事情也無需安陽摻和。他們拿的是安紅袖給的工錢，自然是要遵循安紅袖和村長的意思。

  聞言，安陽點了點頭，頹然的鬆開手中的碎磚，轉過身，狗摟著後背，緩緩地朝著安家老宅走去。

  俗話說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裏。

  安陽從村西到村東，一路上不少人都在對著他指指點點。

  “……安氏嫁了這樣的男人，真是倒了八輩子的血黴了！”一個婦人撇嘴說道。

  “誰說不是呢？你是不知道，當初安氏剛嫁過來的時候，也好看著呢！你瞧瞧這些年給安氏磋磨的，哪還有人樣啊！”另一個點頭附和，對著安陽露出鄙夷神色。

  “哎，可憐哦！”一個老婆婆歎了口氣，拄著拐棍道：“紅袖那是多好的丫頭啊！先前大家在破廟的時候，她還好心給大家夥發包子，她自己平時都吃不著呢！”

  “是啊！誰說不是呢！這麽好的丫頭，怎麽就投生在了這樣的家裏，老天爺真是不公呦！”

  或是可憐安氏，又或是接連安紅袖，又或是嘲諷安陽。

  一路走來，安陽聽了不少的議論，也受了不少的白眼，以至於他的頭越來越低，越來越低。

  可，即便這麽多議論，從沒有一人覺得安陽可憐。

  因為，在他們看來，這一切都是因為安陽愚孝造成的。

  若非安陽愚孝，怎麽可能落到這步田地？

  要知道，安陽長得魁梧結實，他要是真不給安老夫婦錢，不讓安老夫婦打自己媳婦，安老夫婦怎麽可能從他哪兒拿錢？又怎麽可能把安氏打暈呢？

  所以，說到底，這一切都是安陽縱容出來的。要是沒有他多年來的縱容，哪兒會有現在？

  安陽心裏難受的厲害，他心下也怨恨自己，但是，卻並未怨恨自己沒有維護安氏和安紅袖，而是怨恨自己沒本事，沒有賺很多錢。

  如果他賺很多錢，給安老夫婦足夠的錢，給老婆孩子吃飽飯，哪兒還有這回事兒？

  此時此刻，安陽早已經忘了，他永遠都賺不到足夠的錢。畢竟，安家有安海這個無底洞。

  無論安陽賺多少錢，都不會安海去吃喝嫖賭的。

  隻可惜，安陽那一顆愚孝的心，根本想不到這一點，他在怨恨自己，也在埋怨安紅袖，埋怨安紅袖不理解他，不懂他的難處。

  好在是安紅袖已經暈厥過去，若是安紅袖聽見這話，怕是能氣的吐出一口血來！

  ……

  安紅袖醒來的時候，已經是三天後。

  她睜開眼時，眼前一片模糊，什麽也看不清，她閉了閉眼，又重新睜開，這才看清楚安小北的臉。

  “姐，你醒啦！”安小北臉上露出歡喜的笑容，話罷，轉身跑出去，在門口大喊：“長遠哥，我姐醒了！”

  話罷，又轉身跑回來，趴在床邊激動地問：“姐，你有沒有哪裏不舒服？對了，你渴不渴？”

  安紅袖嘴角扯出一抹蒼白的笑意，緩緩點了點頭。

  她倒是想開口說話，可她嗓子疼的厲害，整個人又無力的很，好像是沒骨頭一般。

  安小北聞言，忙轉身跑到桌邊，倒了一杯水回來，“姐，水來了！”

  安紅袖想坐起身來喝，卻發現自己根本沒有起來的力氣。

  就在這時，張長遠從外麵進來，見她蹙著眉頭想要起身，忙上前來，在床邊坐下，將她扶起來靠在自己胸膛，又從安小北手中接過水杯小心地喂給她。

  安紅袖臉微微有些發熱，她想要拒絕，可她實在是打不起一丁點兒的力氣。就隻能就著張長遠的手把水喝了。

  “還喝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