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老爺子正為自己的安排自鳴得意的時候，就看見裏正領著村裏有名望的三叔公、五叔公、七叔公從外麵進來了。

  “周老哥，聽說你們家要分家，金寅、金玉請我過來哩。我順路就叫了三叔公、五叔公、七叔公過來，好做個見證。”周裏正他們一進來，周老爺子就跟他們相互見了禮。

  周裏正想著昨天還在勸他，沒想到今天就要鬧分家，氣惱不已，這才叫上幾位長輩。

  “老哥，我昨天不是跟你說過了嗎，這分家可是大事，不到萬不得已，千萬不要走這一遭，怎麽才一晚上，你還打定主意真的要分家了？”

  周老爺子一看這架勢，立刻就知道要壞事了，想著看還能不能圓過來。

  “這怎麽還驚動了三叔、五叔、七叔咧，老婆子還不快去沏茶，都屋裏炕上坐吧。”

  正要把一行人往炕上引，裏正對於周老爺子這樣的行為，很不爽。“老哥，人多就不進去了，搬幾把長凳，我們在屋外嘮嘮就行。”

  周老爺子一看也是，就不喊人進屋上炕了，吩咐老二、老三搬了幾把長凳，一張方桌，以左為尊，大家按尊依次而坐。

  三叔公一路上聽裏正把這周家的前後起因，都弄的清清楚楚，這下坐了下來，作為長輩，他有些語重心長。

  “強子啊！這孩子麽，不懂事的時候能打能罵的，就是不要拿分家說事，嚇唬孩子們！這說多了，怕孩子們離心離德啊！你可要知道，家和萬事興！”

  周老爺子趕緊道：“哪能是鬧分家啊？就是跟孩子們歸置歸置，免得我們老的不在了，孩子們鬧不清，兄弟之間生出嫌隙。恐怕是我那孫子搞錯了，我叫他們去請裏正幫我們做個見證，好等我和老婆子去了，這兄弟誰該得什麽就拿什麽，不要為此傷了和氣。”

  一聽這話，周家老二連忙著急的說道：“爹，老四都去借印子錢了，分家哪裏能隻說說呢？”

  眾人在聽到印子錢的時候，目光都看向了周四郎。此時的周四郎，就像是做了錯事的孩子，默默的站在角落裏，方青草站在他的身邊，兩口子就這樣像是待宰的羔羊，等待著眾人的審判。

  三叔公、五叔公、七叔公和裏正，來之前還準備在勸勸，但是這涉及到銀錢的事情，卻不知道怎麽開口了，又把眼光轉向了周老爺子。

  周二郎把周老爺子的小算盤全打破了，雖然讓周老爺子很氣憤，但到底不忍心在小兒子這麽艱難的時候放棄他，還是想著拉他一把，道：“這也沒什麽難的，我們大家在湊湊，也是能一起過的，老四現在困難，更要幫幫他。金文、金武今年就要去童試，隻要能撐到童試過後，也許就能把債還清了。”

  周四郎還是有些感動的看了一眼周老爺子。周老太太卻顧不得了，厲聲道：“印子錢都知道，利滾利的，我們家還要出秀才老爺的，可不能為了這壞了名聲。那借印子錢的，都是些什麽人？能有一個好人嗎？到時候凶神惡煞的上門討債，我們這一屋子老的少的，可咋辦？家裏可是還有未出閣的姑娘，因為這事，壞了名聲，那可怎麽辦？”

  周老爺子想到在念書的孫子們時，想到家裏未出閣的女兒和孫女兒們，又猶豫了起來。是啊？這一大家子人，到時候怎麽能強過那些地痞流氓呢？

  這時周二郎也在旁邊說起風涼話。

  “爹，沒準兒四弟也是願意出去，他也不願意拖累我們，您老是拉著他，讓他有孝心也沒地兒使去。是不？老四！”

  周大郎也適時的說：“這孩子們過了童試還有鄉試，鄉試之後還有會試，這其中的花費不說，就這讀書的這年限，隻怕四弟也等不到。”

  周老爺子雖然心中不忍，可是殘酷的現實已經不允許他搖擺不定了。

  這麽多長輩看著，裏正也在，這分家就是真正的分出去了。讓他一大家其樂融融的生活在一起的美好願望念想化為了泡影，他有些難過，可是想到還要花不少錢的孫子們，未出閣的閨女和其他的孫女兒們，兩難啊？甘蔗沒有兩頭甜，總要選一頭。

  “老四，你可願意分出去單過？”

  周四郎雖然老實本分，但這兩天各人的心思，他多多少少還是感受到了的，想到背負的債務，沒有猶豫，幹脆的道：“爹，我願意。畢竟這錢是我借的，就該我還。”

  剛才幾位叔公和裏正都有些不相信這個老實木訥的男人，會幹出這樣的事情，都以為是周老爺子為了分家想出來的借口，現在親耳聽到，都有些震驚不已。

  “四郎，印子錢真是你去借的？”五叔公問道。

  “各位長輩，是我借的，與我爹娘沒關係的。”

  眾位長輩此時都是一副恨鐵不成鋼的神態。

  “你啊你，讓我說你什麽好？那印子錢真不是一般人能借的。”

  “那就是個無底洞，填都填不滿，以後你可怎麽是好啊？”

  “這下你可闖禍了，這高利貸哪裏就是莊戶人家還的上的，不知道錢你用了沒？沒用就趕緊還上去。”

  裏正看著幾位叔公都搖頭歎氣，氣惱周四郎的不爭氣，可事情已經成這樣了，對於周老爺子鬧分家也多了些理解，什麽話也不多說了，畢竟這印子錢可不是鬧著玩兒的，利滾利，還不清，還真是個無底洞，對周四郎越發臉色不好。

  三叔公、五叔公和七叔公隻是過來幫忙做個見證，來之前也想勸和勸和，可這關係到周家的前程發展，也就不願意摻和，更不能摻和了，而且人人都知道這印子錢不是好人家的人能借的，畢竟隻要不違背人倫道義，國家法理，現在來看分家是對他們家最好的辦法了。畢竟家裏還有念書的小子，未出閣的姑娘，這要是惹上放貸的那幫人，那名聲受影響不說，以後哪裏還會有什麽前程。

  村裏德高望重的幾位長輩，麵色很沉重，事情發展到了這一步，再也沒有更好的解決辦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