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時分，林沐醒來，映入眼簾的天花板提醒著她昨晚發生的事，不由暗叫了一聲：“糟糕！”

  她翻身下床，卻被人一把從背後抱住。

  “早。”他低沉的聲音貼在耳邊，她禁不住露出微笑，轉頭去看他。

  “起床啦！一會兒還得跟我媽解釋一下。”她抓過衣服套上身。他又扯住衣服想幫她脫下來。她忍不住拍了他一下：“不要鬧了。趕緊起來，今天可能修路的人還要過來看。”

  他用力拉她，她倒回他懷裏，他的唇已經纏上來。

  “阿照！”她笑著推他，“別玩了。”

  他輕聲笑：“你打算怎麽跟你媽解釋？”

  “嗯，就說我去雲娥家了。一會我給阿娥打電話。”她笑著套回了衣服。

  他盯著她的背影，“那不如就說你昨天晚上睡在這兒。”

  她轉頭看著他笑：“那你就慘了，以後會被我家裏人盯得死死的，萬一你是個始亂終棄的渣男怎麽辦？”

  他也忍不住笑了，“我是嗎？”

  “我怕我會始亂終棄。”她笑得開懷，他卻臉色變了變。她沒當回事，嘻笑著拉他：“快起來啦，我去看看三嬸冰箱裏還有沒有吃的。”

  他扯過她在她唇上吻了一下，她笑意盈盈地轉身走了。他看著她的背影，剛想叫她，又沒開口。始亂終棄，為何這個詞讓他那樣不安？

  林沐簡單弄了早餐，玉米饅頭加凍糕。他吃得微皺眉頭，她忍不住笑：“吃不慣？隻有先將就了，一會兒去鎮上看看有沒有你喜歡的。”

  他笑了笑，隻喝了一杯牛奶就沒有再動。林沐心底輕歎，他養尊處優慣了，平時吃的用的都講究，外麵的也看不上眼，也隻有韓春望才能滿足他的習慣。

  吃過早飯，林沐開了車回家，一進門卓玉霞探究的目光就掃過來：“阿沐！你晚上怎麽沒回來？”

  “哦，懶得動了。反正有房間空著，暫時借用了。”她避重就輕地笑，徑直拉著許輕照朝屋內走，“爸爸呢？”

  “他去叫工人過來瞧瞧，正好阿照在這兒。”卓玉霞看著女兒道：“你們吃過飯了嗎？”

  “嗯，我吃了，他還沒。”林沐笑。

  卓玉霞愣了，“你這孩子怎麽待客的？”

  “哎喲，三嬸家沒有他愛吃的。”林沐拍拍手笑，“您別操心了，我這就去買。”

  她轉身欲走，許輕照連忙拉住她：“不用了。我不想吃。”

  “你不餓嗎？”她訝異地看他。

  他拉著她沒鬆手，緩緩笑：“還好。”

  她歎了一口氣，拉著他走到荷塘邊坐下，笑道：“我們家沒有咖啡，隻有茶。要喝嗎？我媽做的小點心很好吃，有馬蹄糕，綠豆糕、蜂蜜花生，很香哦。”

  “好。”他笑意幽深，直在她臉上打轉。

  卓玉霞看在眼裏，卻多了一分憂慮，半晌隻能暗自歎氣。林沐泡了茶來，兩個人在院子裏坐了一會兒，林丘就帶了人來。許輕照跟他們講了半天如何避開管道後移院子，林沐遠遠地看著他，心思卻亂了兩分。昨夜那一場纏綿，完美得讓她簡直想象不出他是第一次。所有的慌亂和茫然，都隻是一瞬間的事，他似乎天生懂得如何學習，那樣快就能領略她的需要和意圖，那樣快就能進入狀態。她沉醉其中，快忘了自己身在何處。才一次而已，她已經開始留戀那感覺，這是個危險的信號啊。

  許輕照走到她麵前笑道：“我跟他們說好了，管道不影響修路。院子的護欄移進來，可以不用移走薔薇。隻是花種在了院門外，這樣可以嗎？”

  他指著那一排薔薇道：“可以讓榮哥過來瞧瞧，重新做個造型，不移栽應該能行。”

  她笑了：“你又幫我姐夫找到理由了。他一定跑得飛快。”

  他也笑：“我做了件好事，對嗎？”

  她把茶杯遞進他手裏：“休息一會兒。”

  他在她身旁坐下，握著茶杯喝了一口，目光含情地看她。她移開目光，看著父親和工人們打著招呼走開了。

  “阿照，你要是沒事，就在這兒多玩幾天。”卓玉霞走過來笑道：“你愛吃什麽告訴我也成。三弟三妹他們可能要過幾天才能回來。”

  “謝謝卓姨。”他淡淡點頭，看著林沐道：“我想去河邊走走。”

  “那阿沐陪你去吧。”卓玉霞笑道：“中午回來吃飯！”

  林沐笑著應了一聲，兩個人一前一後地走了。接下來的幾天，他總在她身旁打轉。她有事就他在一旁看她，她無事他就拉著她去山坡後轉。無人的林間，樓上房間，黃昏的陽台，他抱她吻她，抓住一切機會親近她，一次比一次熱切，一次比一次自然熟悉，再無顧忌。她驚訝於他這樣的主動，與剛相識時的冷淡判若兩人。每每想到他之前害怕她的接觸，就忍不住想笑。

  她不想母親再生疑心，晚上不再去木屋住。隻每天一早開了車去接他。他隻能有那一點時間和她獨處，內心竟有些不滿。直到韓春望他們回來，這一點時間也不得不放棄了，他漸漸不快，這天車子開到半路，他讓她停下車，撲上去吻她。林沐哭笑不得，卻生出絲絲甜意。

  “為什麽不能說？”他的語氣帶著怨氣。

  她低低歎息，“他們不一定能接受。”

  “那你接受我嗎？”他盯著她看。

  她笑得很甜：“不接受你能親到我嗎？”

  他這才滿足地笑了，她重新發動車子開進了木屋，卻意外看到院子裏停了一輛賓利。兩個人都愣了一下。

  進了屋內，韓春望和一個人坐在沙發上講話，許輕照意外地叫了一聲：“爸爸？！”

  林沐這才看到沙發上坐了一個男人，年紀應該比林嶽要大一點。他穿了一身深色休閑服，頭發一絲不苟梳在腦後，臉上的神色有些嚴肅，直盯著自己瞧。她連忙綻開一個笑容來：“許叔叔，你好。”

  許方興打量著她，淡淡地笑：“你是林沐吧？！”

  她點頭笑道：“是。”

  “爸爸，你怎麽來了？”許輕照拉著林沐走到沙發前坐下。

  韓春望笑道：“阿照，你回來沒告訴家裏嗎？你爸媽不知道你去了哪兒，都急死了。”

  “哼！越大越不象話，走哪兒也不打個電話。你知不知道你媽把全部親戚朋友家都翻了一遍？！”

  許方興聲音有些冷厲，林沐吃驚地看著許輕照，他卻麵無表情地說道：“對不起，是我忘了。”

  “忘了？！”許方興又驚又怒：“你在想什麽？”

  許輕照淡淡低了低頭再次道歉：“對不起。”

  許方興深吸了一口氣，似乎在壓製自己的怒氣。韓春望笑道：“方興，孩子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了，你別生氣。阿照也是想來幫忙，也怪我這幾天正好有別的事在忙，沒時間來照顧他。”

  “我已經23歲了。”許輕照盯著父親道：“不是三歲。您不用擔心。”

  許方興哼了一聲，臉色仍然不好看。林沐連忙道：“是我們把圖紙弄丟了，才想著阿照過來幫我們看看。許叔叔，真是不好意思。”

  許方興看了她一眼：“這事兒不是你們的錯，是阿照自己沒做好。”

  林沐一時語塞，轉眼看許輕照，他隻低了頭沒說話，林沐又道：“不管怎麽說也是我把他叫過來的。他從愛丁堡坐了十幾個小時飛機呢，直接空降到我家，簡直嚇我們一跳。”

  韓春望笑道：“阿照從小就這樣，一想起要做什麽，真是天崩地裂都要做。下次你得跟他說清楚，三天再出發，不然他以為要馬上出現！”

  林沐笑起來，許方興的臉色終於緩和了一些，看著許輕照又道：“你沒跟學校請假，缺這麽多天課，也夠了。趕緊回去，否則你的導師也沒法幫你說話！”

  林沐再次愣住，“你在上學？”

  他輕輕嗯了一聲，許方興道：“他在愛丁堡大學攻讀研究生。”

  林沐說不出話了，盯著他驚疑難定。他看著她有些不安，仍然淡淡道：“爸爸，我想休學一年……”

  “你不用說了！”許方興叫道：“我絕對不同意。”

  許輕照皺眉道：“我有權選擇我要走的路。”

  “你將來要走什麽路，我不管。但現在你既然在求學，就好好完成你的學業！”許方興冷冷地叫。

  許輕照看著林沐道：“拿不拿那個學位對我來說，不是最重要的……”

  “你想氣死你媽？！”許方興生氣了。

  許輕照冷冷道：“她打著為我好的名號，管盡了我所有的事！當年學建築設計也是我背著她去換的專業，否則我就如她所願成了一個金融業的渣滓！您也覺得我應該按照她想的方式去生活嗎？”

  許方興愣住了，韓春望打量著他的臉色，輕聲道：“阿照，回家跟媽媽好好商量……”

  “她不會跟我商量，她隻會下命令。”許輕照冷聲道，“總之這次我……”

  “阿照！”許方興打斷了他，轉眼看著林沐道：“你改變主意，跟這位林小姐有關嗎？”

  所有人都愣了，林沐剛想開口，許輕照立刻冷聲道：“這是我自己的決定。”

  “林小姐，可以單獨聊幾句嗎？”許方興沒再理他，徑直盯著林沐道。

  “不行！”許輕照變了臉色，立即抓住了她的手，林沐安慰地拍他的手，笑道：“當然可以了，許叔叔。”

  許方興看著他拉她的手，臉色變了。

  韓春望拉起許輕照朝樓上走去，他不安地不斷張望，卻無可奈何。

  客廳裏安靜下來。許方興看著眼前這個女孩，明媚嬌豔，是個天生的尤物。這樣的女孩，隻要稍有手段，要迷住一個男人不是難事。可是她是春望的侄女，他心底的顧忌叢生。林沐卻仿佛看出來他的心事，淡淡地笑道：“許叔叔是擔心我會成為阿照生命裏的絆腳石嗎？還要顧著我三嬸的麵子，不好意思說得太過了？”

  他微微一怔，這女孩聰明直接得讓他意外。

  “您不用擔心。”林沐若有所思地看他，“您所有的擔心都不會成為現實。”

  “阿照喜歡你。”他遲疑著開口，“讓他丟下學業想都沒想沒通知任何人跑回來，在從前是難以想象的。因為沒有什麽東西比他去學自己喜歡的專業更重要。”

  林沐歎了一口氣：“我知道。”

  許方興愣住，想了想說：“林小姐……”

  “叫我阿沐好了。您這麽客氣我好不習慣。”林沐輕聲笑。

  許方興歎氣：“阿沐，你是個好女孩。春望不止一次跟我說，你有多優秀。可是你跟阿照之間，相差了太遠。你知道嗎，阿照從前不會跟任何一個人親近，包括我，包括他母親，他妹妹，都不可能親近他。長年以來，我們為這件事費盡了心思，但是毫無進展。不怕你笑話，我甚至找過好幾個女人去接近他勾引他，但是從來沒成功過。”

  林沐呆了一呆，隻能歎息一聲。

  “可是你改變了她。你讓他越過了自己內心的那個障礙，願意接受你。”

  林沐臉色變了變，半晌才道：“許叔叔你是覺得我做錯了嗎？”

  “你別誤會，我沒有不尊重你的意思。隻不過，你和阿照之間，天差地別，對你來說可能隻是一件簡單平常的事，對他而言，卻是至關重要的。”

  林沐笑了一聲，“你說得對。不過我可不是有意想去耍他。”

  “你敢說你最開始誘惑他，是因為愛上他了嗎？”許方興目光灼灼，有著洞悉一切的光芒。

  林沐愣住了，這個答案是那樣顯而易見，帶著赤祼祼的諷刺。

  “你可能覺得那算不上什麽引誘，可是對他來說是要命的改變。”許方興冷冷道：“我隻是不希望我兒子，見到一棵樹，就以為全世界隻有這一棵樹，也不去想，這棵樹是不是真的屬於他。”

  林沐笑了：“我明白您的意思。放心吧，阿照會完成他的學業。因為他的將來不能由目前這幾天來斷定。我的方向，也不會因為這幾天而改變。”

  許方興怔住，看了她半晌，低低道：“謝謝你。”

  林沐站起來笑道：“不過我也想多一句嘴，他要如何去他未來的方向，應該由他自己來決定。”

  她抬腳朝樓上走，許輕照看著林沐上了樓來，眼光裏藏不住擔憂和緊張。

  “我爸說什麽？你不要太在意。”

  林沐笑道：“你爸說你要不回去拿到學位，就五花大綁把你關進去，然後找十個美女陪你讀書，再不行就直接選個兒媳回去傳宗接代……”

  他目瞪口呆，她笑出了聲，拉著他在他唇上親了一下，“阿照，能回答我一個問題嗎？”

  許輕照恍惚點頭，她笑道：“如果沒有我，你會想休學嗎？”

  他猶豫了一下，竟然沒有馬上回答。

  林沐歎氣，“我不希望你因為我改變你的方向。因為我不會因為你，改變我自己。你知道嗎？你對建築設計有天生的感覺，這感覺不是人人都有，是天賜的禮物。你辜負了這天分，就是對不起自己。”

  他愣住，一時說不出話來。

  “你是有追求的人。我也一樣。”林沐笑了，“我的未來在這片山林裏。我們的道路不在同一個星球。不過我很喜歡，跟你在一起的這段日子。”

  他忽喜忽憂，竟不知該說什麽。

  “相信我，未來日子太長，你現在還不能決定，將來要過什麽樣的生活。我們不一樣。去追求屬於你的生活，才是對自己忠誠的表現。”林沐握住他的手，在他耳邊輕聲道：“我很開心我可以幫你打破你內心的障礙，而且，你表現很棒！將來不管哪個女人上了你的床，絕對忘不了你！”

  他又驚又氣地瞪她：“你這話什麽意思？是要……始亂終棄嗎？”

  她嘿嘿地笑了，“不，我很喜歡你。隻不過我們都太年輕，未來日子會變成什麽樣真的難以預計。所以不要有負擔，更不要給自己戴上枷鎖！如果你找到你的真愛，我會祝福你。如果哪一天我也有了自己最愛的人，我希望你也會一樣祝福我。”

  他呆了，眼光瞬息萬變，卻沒能發出聲音來。

  “去走你的路吧，自由，不管是身體的自由，還是靈魂的自由，都是最珍貴最重要的！阿照，再見！”

  她轉過身朝樓下走去，在內心裏默默道：“如果有緣，我們會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