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三十六章 告禦狀
作者:文浩晚漁      更新:2020-12-28 05:51      字數:4320
  自此再不讓朱三登門。朱三隻能夜間偷偷和露珠相會,二人暗暗約定,準備一起逃走。

  誰知此事被老廟祝獲知,就在二月初五之夜,將露珠一陣毒打,可憐露珠懷孕七月的嬰兒墜落。

  老廟祝將嬰兒溺死,用布包了一早出神廟去扔,可巧遠遠看見大道上停著一架食盒,四下無人,老廟祝頓起貪心,上前揭開食盒順手牽羊以嬰換肉而去。

  不想日過中午便聽說西各莊拜親殺人之事,老廟祝暗自吃驚,知與死嬰有關,萬一官府追查到此,露珠泄密如何能擺脫幹係?

  幹脆將她害死,免得她與自己作對。

  於是到了夜間,趁露珠熟睡之時,用繩索將她勒死。

  然而這事偏被前來偷看露珠的朱三看見。

  當朱三一看露珠屈死床頭時,氣得七竅生煙,怒目上前抓住老廟祝道:“你殺了人,我要告官。”

  可老廟祝不但不懼,反而恐嚇朱三道:“你還告官?走!咱看誰怕?不是你來玷辱神廟淨地將她害死,你還有臉告人?走!公堂上我就說她破了法戒無顏於世,上吊自殺,看你能擺脫幹係!”

  幾句話真把朱三唬住,傻呆呆立地一言不發。

  老廟祝看唬住了朱三,忽的又換了一副麵孔道:“朱三啊!你且不要生氣,為師也是為了神廟清規不得已呀,隻要你守口如瓶,日後為師再給你找個就是。”

  說著還擠出兩道清淚。

  朱三一時無所適從,愁腸百結,回家之後,越想心中越氣,不去告官也要為露珠報仇。

  於是就在埋罷露珠的當天晚上,獨自持刀翻進庵內,隻見屋內燭光一滅,老廟祝躺下睡覺,便趁機闖入,手摸人頭,一刀割下,隨後又翻牆而去。

  可他萬沒想到所殺之人並非老廟祝。

  原來當日有一討飯婆來神廟投宿,因露珠剛死,老廟祝也覺孤單,便留她住下,等村婆躺下後,老廟祝又出門方便去了。

  可巧朱三進屋,當老廟祝聽得動靜之後,便躲在暗處觀察,一見人影便認出是朱三,等朱三去後,老廟祝回屋一看,村婆被殺,老廟祝心中頓時明白,朱三是為殺她而來。

  於是連夜收拾細軟逃走,到二十裏外的神廟落了腳,直到今日案發才被差役抓回。

  至此由死嬰引出的一係列人命大案全部審清,宋若祁迅速立案上報,不日批複,到了審判之日,將所有案情牽涉之人全部傳來,首先為玉英平冤昭雪,爾後各等犯人該罷官的罷官,該償命的償命,坦白、悔過的從寬處理。

  此案一了,宋若祁不但受到上方嘉獎,而且蒙化一帶百姓聞之,無不嘖嘖稱頌,而洛陽縣令寧宏貪汙受賄、屈打成招之事上報朝廷,但不知道為何被壓了下來。

  “哎呀,難不成說是繡衣尊使寧毅暗中幫洛陽縣令寧宏開脫罪責,這才免於朝廷處罰?”

  郅正捋著鬢發思索良久。

  “郅大人,你再看這一份卷宗。”

  林一子又掏出一份卷宗給郅正看。

  郅正低頭慢慢看起了這份卷宗書簡上的內容:

  在洛陽戶部山,有個名叫朱天魁的郎中,善治各種惡瘡,並在市麵上開著一爿生藥店,由於他以信譽為本,經營有方,生意倒也隆盛,日子過得十分殷實。

  他四十得子,兒子起名朱立,視為掌上明珠,從小嬌生慣養。

  兒子長大成人,仍整天吃喝玩樂。

  他平日養著一隻名為“五色玉頂無敵將軍”的鵪鶉,視為珍寶,走東串西,遊手好閑。

  這天早飯後,他腰掛著鵪鶉袋又出去了,他父親要他早點回來。

  他姨給他說了個媳婦,今天要相親。

  朱立說道:“我出去轉一圈便回來。”

  可是兒子出去後,中午不見回來,下午不見回來,晚上也不見回來。

  這一下老兩口慌了,把藥店托給夥計照看,挑著燈籠到處尋找兒子的蹤影,可是始終未能見到。

  第二天,聽街上人說,在雲龍山西小樹林裏有一具無頭男屍,老兩口聽後急忙前往。

  朱天魁和妻子來到雲龍山西小樹林,看見地上果然躺著一具無頭男屍,從那熟悉的衣著上斷定必是兒子無疑。

  老兩口一頭撲過去呼天搶地大哭起來。

  接著,朱天魁跑到洛陽府衙擊鼓報案。

  洛陽縣令寧宏是個不學無術、見錢眼開的主兒,他之所以能身居要職,不是別的原因,而是由於他的老父乳虎寧成是皇帝之前眼前的紅人的緣故。

  聽說出了人命案件,他認為撈錢的機會來了,立即帶上人馬前往雲龍山偵查。

  至現場,果見地上躺著一具無頭男屍,屍體下麵有一灘血,周身無其他傷痕。人頭哪裏去了?

  洛陽縣令寧宏也想不出個道道來。

  他對朱天魁說:“先把屍體抬回家料理後事,待拿到凶手後,再替你兒子伸冤。”

  朱天魁急忙跪下,可憐巴巴乞求道:“老爺,隻要能把我兒子頭找回,使他全屍入殮,我願出白銀1千兩。”

  白銀1千兩,不是一個小數目字,洛陽縣令寧宏聽後大喜過望,心裏打起小九九,於當天便貼出告示,告示上言明重獎尋找人頭。

  可是十多天過去了,沒有人前來獻頭。

  洛陽縣令寧宏正想把那1千兩白銀獨吞時,一天,一個名叫花三的年輕人前來領賞,說他在黃河一處淺灘裏發現一顆人頭。

  聽說找到了人頭,洛陽縣令寧宏急忙讓花三領路前往。

  至黃河岸邊,花三下了水,從水中輕而易舉地摸到了一顆人頭。

  人頭被河水泡得腐爛不堪,麵目全非。

  朱天魁盼兒心切,稀裏糊塗領回家去,和兒子軀體一起裝進棺材埋掉了。

  洛陽縣令寧宏僅給了花三20兩銀子,剩下的那980兩裝進了自己的腰包。

  三個月過去了,洛陽縣令寧宏原來答應一定緝拿凶手,但到後來卻把案子扔在了腦後,再也不聞不問。

  一天,朱天魁出外行醫,半道上碰到一位腰掛鵪鶉袋的翩翩公子。

  他瞅著那鵪鶉,覺得挺眼熟,再一看,正是兒子朱立平時玩的那隻“五色玉頂無敵將軍”,而且連那隻鳥袋都是自己家裏的,金線挑花,正是出自孩子他媽的手。

  這真是冤家路窄,仇人相見,分外眼紅,朱天魁不由分說,把年輕人扭上就走,一直拖到洛陽府衙,擊鼓報案。

  洛陽縣令寧宏聽說抓到了凶手,立即升堂,朝年輕人厲聲吼道:“殺人奪鳥的賊子,還不跪下!說!你是怎樣殺害了朱立的?”

  年輕人叫丁剛,原籍淮陰,後來父母雙亡,家境貧寒,在走投無路的情況下投奔洛陽姑姑家。

  姑夫在洛陽北門街經營著一家招商客棧。

  一年前,丁剛認識了住棧的商人胡昌運並且成了朋友。

  三個月前,胡昌運在客棧麵前買得那隻“五色玉頂無敵將軍”,後來要去河東送貨,隻好把鵪鶉送給了丁剛。

  把丁剛收監後,洛陽縣令寧宏對朱天魁叫苦道:“朱先生是個明白人,現在這樁案子又扯到了河東,不去吧,抓不到真凶;去吧,路上勞累且不說,光住宿吃飯開銷,恐怕沒有2千兩銀子下不來。”

  朱天魁為兒報仇心切,說道:“大人的意思我明白,隻要能為我兒子報仇伸冤,2千兩銀子我出了!”

  朱天魁當晚送去了2千兩白銀。

  洛陽縣令寧宏得了2千兩白花花的銀子,利欲熏心,明知丁剛不可能殺人,卻仍然移花接木地把丁剛當作了替死鬼。

  他當天晚上精神抖擻重新審訊丁剛,道:“罪犯丁剛,明明是你合謀殺害了朱立,現在卻把自己推了個一幹二淨,說!你是怎麽殺害朱立的?”

  丁剛大喊冤枉,死不承認殺害朱立。

  洛陽縣令寧宏見丁剛拒不招認,吼道:“大刑侍候!”

  如虎似狼的差役們把丁剛按倒,棍棒如雨點,直打得丁剛皮開肉綻,但丁剛始終不承認與胡昌運殺人奪鳥一事。

  “不招認就細刑侍候!不給你點厲害,你不知馬王爺有幾隻眼!”洛陽縣令寧宏陰冷地笑笑。

  所謂“細刑”,就是在木板上釘上許多釘子,紮入犯人肉中,然後趁勢猛地一拉,帶出許多肉條條,接著又在傷口上撒上鹽巴。這是一種非常殘酷的刑罰,犯人聽到“細刑”二字,沒有不膽戰心驚,毛骨悚然的。

  細刑之下,丁剛滿身血汙,慘不忍睹,最後隻好胡亂招認。

  他說,出事那天上午,是他和胡昌運在雲龍山西小樹林裏看見朱立的“五色玉頂無敵將軍”是隻值錢的雀兒,二人合謀殺害了朱立,並把頭扔進了黃河。

  洛陽縣令寧宏見丁剛已招認,當即讓其在錄詞上畫押,並打入死牢,呈報刑部。

  不幾日,刑部批下來了,接著把丁剛斬去首級。

  處決了丁剛,洛陽縣令寧宏輕而易舉地得了2980兩白銀,朱天魁也覺得為兒子報了仇,這起案子就算過去了。

  可是沒想到,十多天後半路上殺出個“程咬金”,從河東送貨歸來的胡昌運跑進洛陽府衙,公開要求為丁剛翻案,他說鵪鶉的確是買的,買鵪鶉時許多人都在場。

  洛陽縣令寧宏大感不妙,後悔沒有把胡昌運也殺掉,後患無窮埃於是他吼道:“本官派人到處捉拿你,沒有捉拿到,現在你倒自己跑上門來!丁剛已經招認,正是你胡昌運為了一隻鵪鶉和他一起謀殺了朱立!”

  “這是天大的冤枉!”胡昌運大聲叫道,“我在北門街招商客棧門前買鵪鶉時,許多人都親眼看見,一隻鵪鶉值幾個錢,我怎麽能為它殺人害命?!”

  洛陽縣令寧宏現在就是要斬草除根,不留後患,他立即把胡昌運打入死牢,並且趁胡昌運睡熟時拉著胡的手畫了押,呈報刑部,不幾天,胡昌運也被問斬了。

  可憐的胡昌運,跑來為朋友伸張正義,沒有想到自己也成了冤鬼。

  洛陽縣令寧宏接連屈殺二人,終於激怒了鐵血漢子。

  他叫田廣,和胡昌運是摯友,胡昌運買鵪鶉時,他就在場,許多細節都知道得一清二楚。同時,朱天魁是他的姑夫,洛陽縣令寧宏要朱天魁交出銀子才給辦事,他也知道內情。

  但是,他不能再去找洛陽縣令寧宏,也不能去刑部,去了等於羊落虎口。

  該去找誰呢?他想到了大漢皇帝劉徹。

  這年冬天的一天,寒風凜冽,雪花飛舞,田廣不遠千裏來到京城,走到皇宮門前,跪在地上,頭頂禦狀,大喊冤枉。

  田廣跪了幾天幾夜,不吃不睡,最後昏了過去,被皇門官員發現後搶救過來,並把禦狀轉交給大漢皇帝劉徹。

  就在當天,官員們告訴他,皇上已批準禦狀,不日即去洛陽,要他回原籍耐心等待。

  田廣回到洛陽後,一直等待著消息,但一個多月過去了,卻不見動靜。

  這天,他正在家裏惶惶不安,兩個未央衛尉衛士走了進來,問道:“這是田廣家嗎?”

  “是啊,你們找誰?”

  “找田廣,他在家嗎?”

  “在下便是。”

  “當今天子招你去行宮打官司。”

  田廣知道大漢皇帝劉徹來到了洛陽,一時激動得淚花閃閃,心裏說:“洛陽縣令寧家,我今天非讓你扒幾層皮不可!”

  田廣隨未央衛尉衛士走進行宮,看到一位像皇帝穿戴的人端坐上麵,於是跪下來說道:“草民田廣問候皇上龍體聖安。”

  皇帝劉徹客氣地說道:“田廣,你起來吧,你的狀子寡人已過目多遍。

  寡人已來洛陽多日,經過明察暗訪,又查閱了原案筆錄,證明所謂鵪鶉案確實是一起冤案。

  你身為平民,卻能見義勇為,敢告洛陽縣令,說明你相信大漢天子會主持公道,會把事情辦好,難得啊,快給田義士讓座。”

  堂堂大漢天子把田廣誇個不停,這使一旁的洛陽縣令寧宏如坐針氈,臉一陣青,一陣紅。

  皇帝劉徹問田廣:“當時胡昌運買鵪鶉時你在場,是這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