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二十六章 楊迷糊
作者:文浩晚漁      更新:2020-12-28 05:51      字數:4291
  不幾日,又傳來了好消息,派往漣水的一組差役將辛屠夫夫婦捉回陽縣衙。

  義縱大人當即開堂審問,辛屠夫倒也痛快,供出了殺人經過:那天清晨辛屠夫正在殺豬,他的妻子周二花到琉璃亭旁小解,剛剛站起身,猛地撲上來一個廟祝,摟住周二花欲行奸淫。

  周二花乃良家女子,見狀嚇得大叫起來,辛屠夫聽到妻子喊聲,連忙持刀跑過來,見一個,廟祝如此作為,不由得怒火中燒,上前就是一刀,那廟祝撲通一聲倒在地上。

  辛屠夫見出了命案,又見四下無人,便抱起廟祝,連同那把殺豬刀一起投入井中,然後拉起嚇愣了的周二花回到家裏,收拾些值錢物件,逃往漣水境內落腳謀生,想不到這麽快就被捉拿歸案。

  此案真正殺人凶犯已經緝捕歸案,義縱大人覺得該是弄清和尚深夜外出、嫁衣何來等疑團的時候了,於是派差役傳來竺老爺在二堂相見。

  竺老爺心神不定地來到縣衙二堂,義縱大人當頭問道:“竺老爺,你可知本府為啥在二堂傳你?”

  竺老爺聽了心中一喜,連忙從懷中掏出一銀子獻上道:“請府台大人過目。”衛大人抬眼見是一張5000兩的銀子,便不動聲色地說道:“你懷中是不是還有一堆?”竺員外又掏出一堆5000兩銀子遞上,坐在一旁的寧大人,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的,心中不知是啥滋味。

  義縱大人將兩張銀票疊在一起攏進袖中,麵現滿意之色,接著順手打開桌上的一個包袱,拿出一件紅嫁衣說道:“竺老爺,這可是你家之物?”

  竺老爺一瞧,臉色立時大變,不知如何回答是好。

  義縱大人莞爾一笑,繼續說道:“吃人的嘴短,拿人的手軟,此時隻有我們三人,你就把詳情說出來,也好脫了幹係,讓此案有個了結,難言之處我們保證為你守密。”

  竺老爺沒了退步,隻好紅著臉說道:“既然大人已經明察,我也不顧這老臉皮了:那晚小女私奔,我想她必是投往其姐春芝家,便帶人來到大女兒家,叫門不開,隻得撞開屋門,方知女婿外出經商未歸,卻見春芝披頭散發、神色慌張地靠在大櫃上,說秋芝剛才確實來過,已經逃走了。

  我斷定她是哄我,必將秋芝藏在大櫃中,不由分說將她拉下來,命人將大櫃抬至家中。哪知打開大櫃,隻見一個赤身**的廟祝死在櫃中,當時我氣得差點暈過去。

  大女偷漢,而且偷的是個廟祝,加上二女私奔,傳出去豈不被人笑話?況且人命關天,幹係重大,得想個萬全之策。

  我左盤右算,便拿來小女嫁衣給廟祝穿上,將廟祝屍體放在鋪上,貼上蒙臉紙冒充小女,並放風說小女自縊身亡,準備第二天下葬,以遮人耳目。

  等清晨來殮廟祝,誰知不見廟祝蹤跡,隻得將空棺安葬下地。”

  義縱大人“哦”了一聲說道:“想那廟祝必是一時憋氣而亡,後蘇醒過來慌忙逃走,先遇到裴家父子,後又欲調戲周二花,被辛屠夫怒而殺之,這才出了血染琉璃井的命案。”

  竺老爺長出一口氣說道:“原來那廟祝先是假死,後來才被殺,我也脫了幹係。”

  寧宏大人想想自己隻是為了敲取竺員外銀兩,卻冤枉裴家父子,屈打成招草菅人命,真是又羞又愧。

  此時,他尷尬地站在那兒,渾身不自在,覺得插話也不好,隻得敷衍地點著頭。

  鼓敲三通,鑼打三遍,義縱大人升堂結案,三班差役立在公堂兩旁,一幹人等全都帶至堂上。

  堂威過後,義縱大人一拍驚堂木判道:“義縱品行惡劣,死有餘辜;裴家父子古道熱腸,誠實可嘉,所受不白之冤,當堂洗清,無罪釋放回家,獎勵紋銀300兩作為養傷之用;辛屠夫怒而殺人,事出有因,無罪釋放。”

  義縱大人神采奕奕地站了起來,從袖中拿出兩張銀票,揚了揚說道:“陽縣首富竺老爺,自願出銀1萬兩興修水利,其義舉載入縣史,樹碑頌揚。”

  堂下一片讚揚聲。

  義縱大人又對愣在一旁的竺老爺說:“你可想小女秋芝姑娘?”

  竺老爺麵露悲色:“想是想,隻可惜……”

  義縱大人哈哈大笑:“竺老爺慷慨出資造福百姓,有功有德,生還你一個女兒。”

  言罷拍手三下,頓時從屏風後走出秋芝姑娘和藍舉孝廉,雙雙上前認父。

  竺老爺見衛大人不但保住自己的麵子,隻字未提大女與廟祝私通之事,而且替自己找回小女,除了自己一塊心病,真是又驚又喜,老淚縱橫。

  義縱大人對藍舉孝廉說道:“你既已帶回秋芝,本府替你作主,到竺家做上門女婿。”藍舉孝廉與秋芝連忙跪下謝恩。

  義縱大人又對怔在一旁的寧大人說道:“你草菅人命,貪贓枉法,等著查辦吧。”

  聽完義縱大人的審判,堂下一片歡呼聲。

  “寧宏這廝貪贓受賄,草菅人命,居然沒有被法辦,反而是前任三川郡守義縱被調到了別的地方,這寧宏好大的背景,可義縱也不是好惹的,當世酷吏之一,我敢斷言,寧家必然毀在義縱手中。”

  郅正盯著卷宗看後滿意,總算是抓到了洛陽縣令寧宏在別的案子上貪贓枉法的事情。

  “郅大人,您看這個卷宗。”

  東方英奇手托一卷宗送到郅正手中,郅正盯著仔細觀察卷宗上的內容:

  兩年前,洛陽縣城,縣城有個楊老大,成天迷迷糊糊的,所以人們給他取了個諢名,叫“楊迷糊”。

  楊迷糊以駕車為生。他的馬車油壁青氈,坐在裏麵勝過坐轎,遠行更避風塵煙雨,所以雇他車的人很多,生意十分興旺。

  這天不知怎的,他呆了大半天也沒個主顧。

  反正這不耽誤他迷糊,沒主顧便坐在他的駕駛台上打瞌睡。

  他正睡著,來了位身著重孝的年輕媳婦,熱孝在身,看來是剛死了親人。

  但這位婦人,臉上卻不見哀容,行動也不凝重,雖然是一雙小腳,走起路來卻輕盈歡快。她走到馬車邊喊:“馬車,到獅子林去嗎?”

  這一喊,迷糊醒了。但一看眼前叫他車的人,他又犯迷糊了:這個漂亮的小娘們身著熱孝,但她那一張好看的臉上,卻又分明薄施脂粉,出落得如三月桃花,嬌豔非凡!

  楊迷糊抬臉看了看天色,已過半晌午了,到獅子林還有很大一截路!去吧,趕回來非到夜裏不可;不去吧,呆了大半天也沒個主顧,好不容易守候到一個,又怎舍得輕易推掉?於是帶著幾分無奈說道:“好吧,請上車吧。”

  女人撩起孝裙上車,楊迷糊又迷糊了:這女人孝裙的下擺露出了一抹猩紅,孝裙裏麵,分明穿著一條大紅裙子!這豈不是奇怪事嗎?但這是人家的事,楊迷糊雖然心裏這麽嘀咕,還是無言地策動了他的馬。馬走在驛道上,蹄聲得得,車顫悠悠。

  他的馬車去獅子林,可謂駕輕就熟,不用他駕馭,馬也會自個兒跑去。往日,走在這長長的驛道上,楊迷糊總愛和車裏的乘客天南海北地嘮著,所以一路倒也並不寂寞。而今,車內坐的是一位年輕少婦,又是身著重孝的,她既不開口,自己當然也就不便搭訕,一上一下,一內一外,彼此都如啞巴,這路就顯得更長!楊迷糊好辦,他坐在他的駕駛台上,抱著馬鞭子便又迷糊起來。好在他的馬一旦跑起來,不勒嚼子它是不會停下的;到了地頭,就是不勒嚼子它也會自動停下。在這條路上,它是老資格了!所以迷糊放得下心。

  獅子林那時還算不上大鎮,不過沿著驛道兩邊也有了酒店、飯館、屠凳、茶寮,還有一個露天市常太陽偏西了,集市早散了,但酒店茶寮還不時有人進進出出。

  這兒畢竟是京城與漕運之間的交通要道。

  進了獅子林,馬車自動停下,楊迷糊也習慣性地從迷糊中醒來。他坐在駕駛台上等乘客下來,等了好一會兒,也沒見那個女人下來。楊迷糊邊下他的駕駛台邊小聲嘀咕:“這個小娘們也像我迷糊吧,莫不是也睡著了?”他邊開車門邊叫道:“小娘子,車到了。該下車了。”

  他拉開車門,便“氨地一聲驚叫,倒退了三步,半天回不過神來!這次他是真正的迷糊了。

  周邊的人,先是聽得一聲撕破嗓子的尖叫,繼而見他這一副掉了魂的樣子,不由得都圍了過來,推著楊迷糊問:“喂,你到底是怎麽一回事?神經兮兮的!”

  楊迷糊這才緩過神來,拭了拭他迷糊的雙眼,驚恐地說:“怪事!怪事!上車的明明是個身穿雪白孝服的年輕女子,怎的這時卻變成了穿邋遢灰袍的小老頭子!”

  大家聽說有這等怪事,好事的小夥子們便到車上去看個究竟。誰知不看還好,這一看更是齊聲驚叫:“呀!你拉的怎麽是個死人!”

  “死人?”楊迷糊這下更迷糊了。他還不信,親自上車去看,果然,叫叫不應,推推不動。於是眾人七手八腳地把那小老頭抬了下來,攤在路邊上,一摸鼻息,沒有出氣,可不是死了咋的?

  大家見出了人命案,這還了得?便喊來裏正報案。

  洛陽縣令寧宏聽說本縣出了人命案,連夜升堂,等他聽了原告被告的申訴後,便覺此案十分蹊蹺,看來必須親自去現場勘察才行,但這時去了也看不清,便叫道:“來呀!”

  差役一聲吼:“有!”

  洛陽縣令寧宏說:“將被告楊老大押入監牢。誰是當地的亭長?”

  亭長出來跪下說:“小的在。”

  洛陽縣令寧宏說:“你火速回去,好生看守屍體,馬車作為罪證,暫時原地封存,不許任何人走近,以免破壞現場,待本縣明日親自審視。退衙。”

  亭長趕回出事現場,叫來甲丁,兩人用一張蘆席將屍體蓋了,隻等縣老爺明日前來檢驗。

  第二天一大清早,洛陽縣令寧宏帶著衙役仵作,押著楊老大來到了現常裏正早在這裏為縣太爺設立了臨時公案,其實也就是在路邊擺了一張桌子,桌子還是破的,擺了一把舊椅子。

  洛陽縣令寧宏就座後,叫道:“仵作聽了,你要給本縣仔細查看,稟明死者何因致死!”

  仵作躬身說道:“是,老爺。”

  他揭開蘆席,一個青年的屍體躺在那裏。還沒等仵作檢驗,跪在一旁的楊老大就喊開冤了,他大聲喊道:“大人,這個死屍不是小人昨天拉來的。小人昨天拉來的是個五十多歲的小老頭,頭發胡子都花白了。這人一頭青發,體格魁梧,是個青年!他的死可與小人無關。小人跪在這裏豈不冤枉?”

  縣官聽楊迷糊這麽一喊,心想:有這等怪事,少婦變老頭,老頭變壯男?轉眼間,同樁案子就變了三變,這叫老爺我怎麽審?於是轉臉問裏正:“亭長,你說說,這是怎麽回事?”

  亭長叩頭說:“啟稟大老爺,這屍體確是楊迷糊昨日用馬車拉來的。小的等一直守在這裏,怎麽可以說不是的呢?想是被告有意抵賴,故意欺騙本縣,請大人明察。”

  洛陽縣令寧宏說:“既然屍體不錯,仵作,與本縣驗了報來!”

  仵作檢驗後報告說:“啟稟老爺:死者年約25歲,身體健康,無啥疾病,通身也無其它傷痕,惟有頭顱內有大量淤血,顱骨破碎,顯係腦後遭鈍器一擊斃命。”

  楊迷糊聽仵作這樣報告,更加喊冤不止。

  洛陽縣令寧宏將公案一拍,大怒道:“大膽刁民,分明是你圖財害命,將你的雇主一擊致命!現在罪證確鑿,還不從實招來!”

  楊迷糊呼天搶地:“冤枉呀,青天大老爺,小的昨日分明載的是一個年輕少婦,不知怎的變成了一個小老頭。這是裏正昨日他親手從小人車上抬下的,現在的這個屍體,小人連見都沒見過,怎麽能說是小人殺死的呢?這真是天大的冤枉!小人若有半句誑言,情願天打雷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