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二十七章 寧宏破案
作者:文浩晚漁      更新:2020-12-28 05:51      字數:4263
  洛陽縣令寧宏說:“好,別的暫且不說。本縣問你:這裏的亭長和你有冤?”

  楊迷糊隻好止住了叫喊,承認說:“無冤。”

  “有仇?”洛陽縣令寧宏又問。

  “也沒有仇。”

  “著哇!”

  洛陽縣令寧宏一拍桌子道,“他和你往日無冤,近日無仇,他瘋了?無事找事?縱然要訛你,一夜之間,又從哪裏找來這現成的屍體?像你這樣心狠手辣的刁悍之徒,看來不用大刑,你是不會老實承認的!來呀!”

  “有!”

  兩邊差役齊聲響應,雖不是在大堂之上,沒有回聲轟鳴那般的聲勢,但也還是讓人感到膽戰心驚。

  洛陽縣令寧宏下一支火簽,說:“先給本縣打他30大板!”

  雖然楊迷糊長年坐在駕駛台上,屁股坐起了老繭,但30大板下來,屁股上照樣由白變紅,由紅變紫,紫破血濺!他暈了過去。衙役照例端來冷水潑醒。

  洛陽縣令寧宏問:“你招是不招?”

  楊迷糊這時倒不迷糊了。他說:“招了是死,不招也是死!

  反正今天落到你的手上,招不招還不都是一樣,聽憑大老爺處置就是!”

  縣令寧宏見他還蠻硬,冷笑道:“小的們,看來他欠打,給老爺我再打!”

  差役們把楊迷糊按趴下,舉起板子又要打,忽然一個人從圍看的人叢中擠了進來,往縣太爺桌前一跪說:“請大人暫緩用刑,這人確實是冤枉的!”

  “什麽?!”洛陽縣令寧宏小山羊胡子一撅,對著跪在桌前的人說,“你敢說本縣斷案不明?看來你也是找打來的。”這人連連磕了幾個頭說:“請青天大老爺暫息雷霆之怒,小人隻請問大人,斷的可是說這個屍體是這個馬車夫於昨日拉來的?”

  “正是。”洛陽縣令寧宏說。

  這人說:“所以小民鬥膽說他是冤枉的,因為他昨日拉來的是小民也,大人說他拉的是這具屍體,這不是冤枉了他嗎?”

  楊迷糊正待受死,聽見有人出頭來為他伸冤,便感激地抬起頭來看他。他一看便叫道:“對,老爺,昨天裏正他們從我車上抬下來的就是這個老頭!”

  旁邊圍看熱鬧的人中,也有昨日就在現場的人,這時也說:“我也奇怪,昨天分明抬下車的是個老的,怎麽今天躺在這裏的是個年輕的?原來這個老的沒有死,那麽,這個年輕的又是誰呢?”

  是呀,老爺也糊塗了,怒喝道:

  “亭長,這是怎麽一回事?”亭長一看見這個小老頭直奔老爺公案,便知道事情要糟!今見老爺發了怒,嚇得連忙趴下叩著頭說:“小人該死!小人該死!”

  洛陽縣令寧宏看他這樣,便已明白了三分,這樁案子,肯定被裏正做了什麽手腳,於是氣得把張破桌子拍得山響:“大膽裏正,你竟敢糊弄本縣,還不與我從實招來!”

  亭長磕頭如搗蒜,說:“小人該死!小人昨夜奉大人之命回來看守屍體,便叫來甲丁一起守在這裏。那甲丁說,反正死人跑不了,不必坐守,不如睡一覺,養足精神好在今天侍候大人差遣。小人一想也對,守個死人沒有關係,我倆便都放心地睡著了。

  誰知一覺醒來,隻見蘆席被掀在一邊,屍體不見了!小的想也許是被什麽野物拖去吃了,正愁大人今天來了無法交差,忽然想到附近有座新墳,是剛死不久的,便和甲丁商量,將他挖了出來,抬到這裏。

  黑夜之中,也沒看清是什麽人,反正是具死屍,滿以為隻要有了死屍,小的就可以交差了。誰知蓋在這裏的死老頭,今天又活過來了。早知是這樣,小的也不必費那力氣!這都是實話,決不敢有意欺騙大人,請大人恕罪!”

  洛陽縣令寧宏叫裏正跪在一邊,回過頭又問這個小老頭:“本縣看你一派斯文,怎地卻在這裏裝神弄鬼,滋事生非!

  還不將你如何以女變男,又如何裝死裝活的快快招來。若有一字不實,本縣有本領教你屁股開花!”

  小老兒叩了個頭,說:“小民石如冰,雖說迄今沒舉孝廉,可也還是個教書先生,就在前麵三家村坐了個犁耙館,教了幾個小小頑童。小民生平別無嗜好,好飲酒吟詩。

  昨日帶得小民的詩稿,進城會友,蒙詩友們盛情款待,便多飲了幾杯。

  回家時,腳軟無力,見輛馬車從身邊緩緩經過,想搭個便車。剛拉車門,想是酒醉無力,腳下一軟,跌進車廂內,仿佛撲進了溫柔鄉裏,芳香撲鼻,正好我醉欲眠。

  忽地眼前白光一閃,我便滾了下來,頓覺頭在什麽地方撞了一下,便什麽也不知道了。

  及待小民感到身上好冷,被凍醒了,這才發現是哪位善心之人,在小民身上蓋了一片蘆席。

  蘆席豈是為衾之物,所以小民隻得爬起回家去了。

  今晨醒來,酒也醒了,這才記起吾視為生命之詩稿遺失在馬車之上矣,故等不及盥洗便趕往城裏尋覓昨日載小民之馬車。

  走到這裏見圍了許多人,小民也好湊個熱鬧,一打聽,始知這是小民昨日酒後失德,鬧下這件大事,險些冤殺這位車夫大哥!所以這才擠了進來,向大人稟明一切,勿損大人英名,而挽沉冤於海底,則小民幸甚矣!”

  洛陽縣令寧宏耐著性了,這夾生的文言白話雖然別扭,總算聽明白了,便叫了個細心的衙役上車去尋找,看有他說的什麽詩稿沒有。

  不一會,差役還真尋來甩在車廂角裏的一本毛邊紙的本子,上麵寫了“如冰詩草”四個行書字,字倒也耐看,洛陽縣令寧宏再翻開本子,所有律絕,全都湊字成篇,類乎打油,且酸氣衝天!心想:這真是三家村教書匠的詩!詩雖不好,但卻不能不承認這是他昨日在車上的鐵證!於是回過頭問裏正:“本案可結,但這一具死屍,分明也屬於凶殺!你身為亭長,為什麽未見你向本縣報案!你這玩忽職守之罪暫且寄下,你去問問這裏圍觀的人,看有誰認識這具屍體?”

  這時五裏三鄉的人聽說洛陽縣令寧宏在此審一樁屍變奇案,男女老少都趕來看熱鬧,裏三層,外三層,圍了個水泄不通。先是屍體有仵作把守,後又複上蘆席,誰也不敢接近。

  現在聽說認屍,許多膽大的都圍過去看。內中有一個人跪下說:“啟稟大老爺,小民知道這死者是誰。

  他便是小民村中的劉富。他是前幾天得暴病死的。”

  洛陽縣令寧宏問:“你是什麽村的?劉富的情況,你又知道些什麽,可對本縣一一講來。”

  這人說:“小民所在的村子叫劉家莊。這劉富雖說無親無靠,家裏很窮,卻非常走運地討了個很有錢的老婆。”

  洛陽縣令說:“胡說,既是貧富懸殊,又怎能結為秦晉?”

  這人說:“是這樣的:還是去年,劉富有事路過洛陽月牙河。

  那天狂風暴雨,有一條船在河裏翻了。

  劉富不顧自身危險,舍命救人,救起來的原來是洛陽縣令城首富———秦老板。

  秦老板為了報答劉富的救命之恩,又見劉富年紀輕,為人忠厚,便一定要將他撫養長大的侄女兒秦小春許配給劉富。

  秦老板自己沒有子息,人人都說這是秦老板將來有招贅之意,都為劉富高興。

  可是劉富這人,年紀輕輕的,卻很有誌氣。雖討了個富家女,卻拒不接收嶽家的財禮接濟,隻憑自己的力氣掙錢養家。

  想那有錢人家的女兒,又怎受得了這分清貧,所以小兩口便經常發生口角,秦小春在娘家住的日子比在婆家住的時候還多。

  前幾天劉富忽然死了,秦小春說她家老鼠多,怕是染上了鼠疫,這病有傳染,所以死的當天便請了我們幾個抬到這裏埋了。不知怎的,他的屍體卻在這裏?”

  洛陽縣令寧宏一聽如此,丟下火簽,叫差役去劉家莊提秦小春來見。

  不久,秦小春帶到。縣太爺見帶來的這個女子,好一副花容月貌!一身家常玉色衣褲,隻在腰間和額間各束了一條白布帶,雖仍是一身孝服的打扮,隻經此白布帶一點綴,便別有一種妖豔!

  楊迷糊一見到秦小春,便像見了鬼似的驚叫:“大老爺,就是她!小的昨日拉的就是這個女人!”

  秦小春走到公案前一跪,身上散出一股淡淡的幽香,石如冰嗅了嗅說:“不錯,我也記起來了。小民昨天撲倒車裏,嗅到的香氣,就是這個女人身上的氣味!”

  洛陽縣令寧宏聽他倆這一說,心想世上竟有這樣的巧事?難道冥冥之中果有神助,為了讓含冤的忠厚好人得以昭雪,特地讓這個石如冰撞上了她,引出本縣來審這一樁險些就永世沉沒的奇案麽?上天選了本縣來為之昭雪,這也是受本縣廉明的感動吧?想到得意處,便將驚堂木一拍,問道:“下跪何人?”

  秦小春說:“小女子未亡人秦小春。”

  洛陽縣令寧宏說:“秦小春,你昨日去了哪裏?幹了些什麽?從實講來。”

  秦小春說:“小女子因夫君死後,心中悲痛,去到娘家住了兩日,昨日乘這位大哥的馬車歸來,不料車快到家時,有一個人,醉醺醺的,拉開車門便往小女子身上撲來。

  小女子驚恐萬分,將他推開,他沒有反應似的撞在車壁上,然後躺在車上沒有起來。是小女子怕他醒來又來糾纏,所以跳下車走了回來。

  此外,小女子哪裏也沒有去,所講句句是實。”

  洛陽縣令寧宏問:“你的丈夫什麽原因,年輕輕就死了?”

  秦小春說:“民女家境貧寒,戶多老鼠,是感染了鼠疫而亡。”

  洛陽縣令寧宏說;“那邊有一具屍體,你去看看,可曾認識?”

  秦小春一見就幹嚎開了:“我好命苦呀,亡夫剛入土,是誰私自盜人墳墓?教我的夫死也不得安寧!我好苦喲!青天大老爺,你可要與小女子作主,看誰這樣缺德喲!”

  洛陽縣令寧宏將桌子一拍,說:“好一個刁婦,你的丈夫分明是有人用凶器猛擊他後腦,致使腦骨骨碎而亡!傷痕曆曆在目,你還敢狡辯!”

  秦小春叫道:“冤枉呀,大人!這分明是有人挾隙報複,將他屍體掘出敲碎的,望大人明察。”

  洛陽縣令寧宏說:“死後敲碎頭骨,頭顱內不會積有淤血。你丈夫頭顱內有大量淤血,分明是生前擊斃!看來不用重刑,諒你也不會說真話!來呀,與我將秦小春拶起來。”

  可憐秦小春一雙保養得極好的小手,怎經得起這如鐵的烏木拶,將十指夾起,隻一收繩子,她便暈了過去。用冷水將她潑醒,不用再問她,她便一五一十地招了。

  原來秦小春在家時,便與錢莊的夥計安琪相好。她叔父硬性將她許給劉富,實非所願,再加在生活上與劉富大異其趣,故三天倒有兩頭是住在娘家。叔父經常外出,她便歸來與安琪鬼混。後來劉富向秦老板提出,他與秦小春不合,請收回成命。

  秦老板便痛責了侄女一頓,要她安於室家。於是她和安琪商量,隻有害死劉富,死了叔父報恩之心,他倆才有希望長相廝守。

  安琪早知秦老板有招贅之心,有了秦小春,便有了偌大家產,自然一拍即合。那天夜裏,秦小春讓安琪持柄鐵錘,躲在房門後,她等劉富歸來,便裝病喊劉富入房照料,安琪待他進得房來,便從門後朝劉富後腦猛擊一錘。劉富哼也沒哼,便倒地沒命了。待草草葬了劉富後,她便回娘家與安琪商議再婚之事,所以雖然熱孝在身,但和安琪在一起時,她仍然是濃妝豔抹。

  沒想到回家的路上,偏偏在車中鑽進一個醉漢,嚇得她推開他便逃下車來,又偏巧將這個醉漢撞得昏死了過去,惹出了屍變,偏巧又將已經掩埋地下的死鬼掘了出來,將一個已成功的瞞天過海之計,弄了個水落石出!她隻有認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