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慧空遠去的背影，柳川微微低下了頭，他也不知道他們說服了慧空二人究竟是對是錯，可平心而論，那洛依城的近萬名軍士一旦身死，將會掀起多麽大的風波啊！既然現在能夠救他們，無論從哪一方麵來講，那都是一個最好的選擇了，至於他們所擔心的事，現在卻是沒有任何辦法，隻希望不會有那麽一天吧！

  看著柳川沉思的模樣，冷如煙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些什麽，但許久後，終究隻是輕道一聲：“謝謝你。”

  柳川笑著衝她搖了搖頭，並沒有說話，而是看向了麵前靜坐著的慧覺，恰好慧覺的目光同樣朝他投了過來。

  “師父，靜心青蓮花真的有這麽重要嗎？”

  老僧歎了口氣，緩緩點了點頭，開口道：“這是自然，否則為師還能不救人嗎，實在是這東西事關重大啊，不過，現在說這些也沒必要了，隻希望能夠救得了那些人吧！雖說靜心青蓮花有解毒生血之效，但他們的毒拖得太久了，能不能救的下他們，全憑造化了！”

  聽著老僧的話，冷如煙微微低下了頭，似乎還有些擔憂，她本想隨著慧空一同回去的，但三天時間想從這裏趕到洛依城，就算是再給她兩條腿都未必能回得去，可慧空卻說時間應當夠了，想來是有什麽特殊手段，又或者他的實力已然達到了這等地步。所以，冷如煙略一權衡，還是忍住了心裏的迫切和擔憂，留了下來，反正結果無論怎樣，慧空終究是要回來的，等他回來了，事情的結果自己不也就知道了嘛！

  看到二人眼中盡皆帶著擔憂神色，一旁的魯雄開口道：“你倆就別瞎擔心了，還沒慧空大師救不了的人呢，俺們就在這裏等著就行了，反正有你這寶貝徒弟在，慧覺大師也不能把俺們攆出去吧？”

  說著，魯雄便一屁股坐了下來，衝著慧覺咧嘴一笑，看到他的模樣，老僧無奈地搖了搖頭，這個蠻子倒是和流言中的一般直率，真性情中人！

  柳川也是無奈地笑了起來，但此刻的他卻是很輕鬆，算是幫冷如煙解決了血毒的事，雖說還不知道究竟能不能行，但最起碼沒有辜負眾人的期望，找到了解毒的辦法，這樣的結局對於他們來說就已經很好了，最起碼不至於眼睜睜看著冷寒天等人身死而束手無策。

  心頭負擔一輕，冷如煙也鬆了口氣，雖說還是很擔憂慧空能不能救得了父親和那些軍士們，但已然不用再為尋不尋得到解藥，去哪裏找解藥這等事發愁了，這一切，她都得感謝眼前的這兩個人，若是今天沒有柳川和魯雄，恐怕就算是她找到了慧空，也不見得慧空會出手相救。

  說來，倒也是她幸運了！

  略做沉默，老僧瞥了一眼天色，這一番說話的工夫，天色也漸漸暗了下來，不知不覺便是臨近傍晚了。

  “川兒，你們還沒吃呢吧，為師吩咐他們給你們做幾個菜，順便趁著你師伯不在啊，咱們今天把為師藏著的那兩罐子好酒給喝了！”

  老僧一邊偷悄悄打量著四周，一邊湊在柳川耳朵邊上低聲說了句，哪裏還有先前那高僧般從容大度的模樣，就像是一個賊人一般，如同做了虧心事害怕被人知道，看著他的模樣，三人盡皆笑了起來。

  而柳川卻是心中一暖，眼眶微微有些發酸，似乎想起了什麽，八年前分別時刻，師父便說寺裏的酒還留著等自己回來喝呢，不想這一別就是八年，如今這酒終於喝到了！

  似乎察覺到了柳川情緒的變化，冷如煙輕聲問道：“你……沒事吧？”

  柳川笑著搖了搖頭，“沒事”，隨即轉身看向一臉笑容的慧覺，開口道：“師父，你那酒也就是藏給自己了，寺裏上上下下誰不知道你的酒藏在哪兒了啊！你哪次偷喝酒不被師伯抓個正著，每次都讓我替你背鍋，害得我每次都得被罰抄佛經！”

  聞聲，老僧佯怒，瞪了柳川一眼，正色道：“為師那是明人不做暗事，故意讓他們發現的，也是想讓你好好修習佛法，不然的話，以為師的實力，就是在他們眼皮底下喝，他們也發不現，你這小子就是讓為師傷心，一點都不明白為師的苦衷呢！”

  說著，老僧倒像是十分無奈失落一般，不停地歎著氣，看著他的模樣，柳川同樣無奈地搖了搖頭，師伯一不在，自己師父這沒正經樣的本性就又暴露出來了。

  上前攙住老僧的胳膊，柳川笑聲道：“好好好，是徒兒錯了，那咱們可說好了，今天你得把所有的酒都拿出來，不許有藏著的！”

  老僧聞言敲了柳川的頭一下，卻是笑道：“為師跟你藏過私嗎，哪次有好東西不都先給你這個臭小子！”

  “是是是，師父說的是！”

  聽著師徒二人你一言我一語的交談，一旁的冷如煙和魯雄眼中盡皆帶著淡淡的笑意，他們似乎從未見過柳川如此模樣，一直以來，柳川在外人麵前都是成熟穩重，平靜寡言的樣子，特別是紫霞山莊一事之後，他更是徹底變成了個沉默寡言的人，現在終於有了他這個年紀該有的模樣，冷如煙和魯雄都替他感到開心。

  但看著師徒二人溫馨的場麵，冷如煙眼底不由得閃過一抹陰霾，也不知道父親怎麽樣了，母親在自己很小的時候就去世了，一直以來都是父親陪在自己身邊，這一次不知算不算得上生離死別的分隔，她的心情終是有些憂鬱。

  似是看出了冷如煙的心思，柳川便對著慧覺道：“師父，那你去找酒吧，我先陪著冷姑娘和魯大哥在寺裏轉轉，順便和師兄們打打招呼，這麽多年不見，我還怪想你們的呢！”

  老僧也明白徒弟的心思，點點頭，開口道：“去吧，這可是你自己的家，可不能怠慢了你的朋友，你的這些師兄們這些年可是沒少念叨你，好好去和他們敘敘舊吧。”

  說著，老僧便邁步走出了屋子，帶著幾分鬼鬼祟祟的味道，躡手躡腳朝著寺廟後院摸了去，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喬裝成僧人潛入寺內的賊呢！

  望著師父的背影，柳川露出一抹無奈的笑容，而魯雄卻是饒有興趣地盯著老僧的背影，片刻後，湊在柳川身側，疑惑道：“兄弟，俺怎麽覺得你這師父一點都不像是俺想的那樣呢？你不會認錯人了吧？”

  “魯大哥，師父一直就是這麽個樣子，但是師父的實力如何，就連我都不清楚，我從沒見過他出手，唯一一次看到他和人交手都已經是十幾年前的事了，但也沒過幾招，那個人就死了，所以，對於我這個師父，我可是既清楚又不清楚！”

  說著，柳川苦笑著搖了搖頭，自己這個師父和師伯，可以說是自己這二十年以來接觸到的最神秘的人了，哪怕是以自己現在武尊層次的感知，都察覺不到絲毫他們的氣息，平平淡淡和尋常人無一，可他卻是不相信，能夠自創出青蓮心篆這等高深心法之人，又豈是尋常之輩！

  隨著自己實力越來越強，他也發現自己越來越看不明白這兩個人了，所以，對於這兩個人的真實實力，他也越來越驚訝，連武尊都查探不出的修為，究竟是武王，還是武宗！

  不過，雖說有很多疑惑，但柳川卻是並無多大在意，不管怎麽說，他們都算得上是自己最親的人了，無論如何，他們都不會傷害自己，至於那身份問題，就算是他們不曾告訴自己，自己也不會去猜測的，每個人都有難言的苦衷，他理解。

  心中胡亂思緒片刻，柳川才漸漸收回思緒，對著二人笑道：“冷姑娘，魯大哥，走吧，我帶你們去參觀一下蓮花寺，雖說蓮花寺比不得大寺廟，但是我敢說，在我們蓮花寺裏，你們絕對能夠感受到不一樣的靜謐，這麽多年見多了打打殺殺，想起來，還是寺裏好啊，不像是江湖！”

  柳川感慨一聲，現在才發現，自己當初一直很煩寺裏無趣的生活，但真當他在江湖中闖蕩了八年以後，被那些爾虞我詐，打打殺殺的日子折騰的累了的時候，他總是不自覺想到寺內的平淡生活，無趣但卻平靜！

  聽著柳川的話，魯雄倒是頗有同感地點了點頭，歎了口氣，輕輕拍了拍柳川的肩膀，道：“兄弟，好好珍惜這兩天的日子吧，現在恐怕你的消息已經散出去了，往後的平靜日子，怕是少了！”

  說罷，魯雄便搖著頭走了出去，自顧自在院子裏溜達起來，好奇地打量著這個小小的寺廟，總覺得這裏透著一股說不出的安逸氣息，令人不自覺就會感覺到一陣舒心，雖說魯雄心中隱隱察覺到幾分怪異，但他也沒有多想，隻是靜靜地感受著這股氣息。

  “冷姑娘，我們也出去吧。”

  片刻之後，柳川才看向冷如煙，衝著她笑道。

  但正當他要挪步的時候，冷如煙卻是拉住了他，臉上帶著幾分猶豫，似乎是想說什麽。

  看著冷如煙欲言又止的模樣，柳川愣了一下，疑惑道：“冷姑娘，你怎麽了，是不舒服嗎？”

  冷如煙搖了搖頭，遲疑片刻後，才像是下定了決心，衝著柳川開口道，“你……你還是叫我如煙吧，我們好歹也一起經曆過幾場生死了，而且……你父親和我爹以前也是生死之交，我們也算是故交，這一次你還幫了我這麽大的忙，你老冷姑娘冷姑娘的叫我有些生疏了……”

  聞聲，柳川愣了起來，似乎沒想到冷如煙會說這麽一番話，看著冷如煙不自覺垂下的頭，以及那漸漸泛紅的臉頰，柳川隻覺得自己的心跳不自覺快了起來，像是有些不自然，但卻有一些莫名的喜悅。

  “這……這不太好吧……你可是洛依城的大小姐，若是被人知曉，還不得扒了我的皮啊！”

  柳川笑著打趣一句，冷如煙聞聲，難得白了他一眼，開口道：“我這區區的一城大小姐，在你這驚動了整個江湖的大俠麵前又算得了什麽啊，再說了，就算是有人要扒你的皮，你害怕嗎？”

  說著，冷如煙竟是湊在了柳川身前，瞪著一雙好奇的眼睛看著柳川，直盯得柳川後背一陣發涼，他還從沒見過冷如煙跟誰這個樣子呢，一時有些不知所措。

  看到柳川窘迫的樣子，冷如煙下意識露出一抹笑容，看的柳川又是一陣發愣，片刻後，冷如煙才正色道：“這一次，真的很謝謝你，日後如果有什麽需要我的，隻要你開口，我一定做到！無論是什麽要求！”

  想了想，冷如煙又堅定地補充一句，臉上帶上一如往常的鄭重，不管怎麽說，沒有柳川，她這一次北川一行指定是會無功而返的，現在柳川給了她希望，這份恩情就已經是自己赴湯蹈火都必須報答得了！

  柳川點點頭，並沒有說什麽，二人心照不宣地朝著院子裏走了去。

  ……

  當月光落在這個小寺廟裏的時候，院子裏便已經再沒有了任何身影，院子內的每一間屋子都亮著燈，透過窗戶，隱隱可以看到屋內的人影端坐在床上，一聲聲低沉的誦佛聲透過屋子彌散在院內，多有幾分莊重之象。

  但唯有一間屋子與眾不同，屋內隱約可以看到四道身影，圍坐在一張小木桌前，一股清新的酒香從屋內飄出來，勾人心神。

  四人正是老僧慧覺，柳川，冷如煙和魯雄，四人端坐在桌前，一邊喝著老僧私藏的佳釀，一邊閑扯著。大多數時候都是聽老僧和柳川在聊，魯雄偶爾插幾句嘴，但冷如煙卻是從頭到尾一聲不吭，靜靜聽著。

  沉默了些許時刻之後，柳川像是想起了什麽，衝著老僧疑惑道：“對了，師父，你還沒告訴我北川到底發生了什麽呢！”

  聞聲，老僧一笑，卻是搖搖頭，開口道：“不急，你還是先把從寺廟離開以後發生了些什麽都給為師講講吧，也讓為師看看你這些年究竟受了些什麽苦，不到二十歲就成就武尊境界，為師很為你開心，但為師也知道，你一定付出了很多，為師沒能一直陪著你，總得聽聽你過得怎麽樣吧！至於北川的事，等你說完之後為師再告訴你，說不準……和你這些年遭遇的事還能掛的上點勾！”

  既然慧覺都這麽說了，柳川也不好再說什麽，點點頭，但片刻後，卻是苦笑了起來，無奈道：“師父，可是我不知道該從哪裏講起吧！”

  這時，魯雄卻是笑道：“兄弟，俺給你提個醒吧，就從咱們第一次見麵開始講吧，那個時候你不是剛進入江湖嘛，應該和你離開寺廟的時間差不了多少！”

  聞聲，柳川點了點頭，整理了一下思緒，便開始了他的講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