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如煙不住磕著頭，已然語無倫次，此時此刻，她也不知道自己該怎麽才能說動慧空，但她好不容易才從慧空的嘴裏聽聞解毒的方法，這最後一絲希望她怎麽可能放棄，無論如何，哪怕讓她付出任何代價，她都不能什麽都不做啊！

  眾人顯然被冷如煙這突然的動作驚到了，看著女子淚流滿麵的模樣，慧空無奈地閉上了眼，輕頌一聲佛號，似乎有些為難。

  柳川卻是不忍心，急忙上前扶住冷如煙，看著她淚流滿麵的脆弱模樣，心中有些難受，一貫冰冷高傲的冷如煙此刻卻是被逼到這個地步，深切體會到親人在自己眼前死去帶來的痛苦的柳川很理解冷如煙的感受，也很同情她。

  可是，靜心青蓮花對於蓮花寺來說恐怕比慧空這個主持都重要，雖然它具體有什麽用處柳川並不大知曉，但也多多少少從師父口中聽聞過一些，而且慧覺成名的四大絕技盡皆是在這靜心青蓮花旁參悟而得，光是這一點，就足以看得出靜心青蓮花的厲害之處了！

  “師伯……”

  看著冷如煙似乎想要掙脫自己，繼續去求慧空，柳川有些於心不忍，下意識喚了一句。

  聞聲，慧空卻是再一次搖起了頭，靜心青蓮花能夠起到的效用絕不隻是如此簡單，他和慧覺二人之所以一直以來守候在這小寺裏麵，有一部分原因就是在保護這靜心青蓮花，不讓它落入歹人手裏，以至於大材小用，白白糟蹋了這天地靈寶！

  相傳幾百年前，南涼曾爆發過一場大瘟疫，舉國上下生靈塗炭，後來一名高僧突然出現，行走過每一片南涼的土地，但凡是他到過的地方，瘟疫盡皆得到了抑製，僅僅是幾個月，那讓所有人都恐慌的瘟疫便全麵被壓製了下來。那高僧也就成為了所有人眼中的救世主，後來有人詢問他究竟是怎麽壓製住瘟疫的，他的回答便是靜心青蓮花！

  可見這靜心青蓮花對於整個江湖來說有多麽重要，現在沒有發生任何情況自然看不出它的重要性來，但倘若真的發生了什麽的話，它能夠起到的作用絕對是不可估量的，很可能，這一朵花就意味著千千萬萬條性命，由不得他們不重視啊！

  看到慧空的模樣，柳川皺了皺眉頭，猶豫了片刻後，開口道：“師伯，難道再沒有其他辦法了嗎？”

  慧空無奈地搖了搖頭，道一句：“川兒，師伯也是無能為力了，這種毒一旦入體，就算是那莫洛想要解毒也必須得在一炷香的時間內，一旦毒液在身體裏流動起來，就已經晚了啊！”

  柳川張張嘴，似乎想說什麽，但不待他開口，一直沒有說話的慧覺出聲道：“川兒，冷姑娘，並非我們不想幫忙，實在是這靜心青蓮花事關重大啊，也不瞞你們說，我們守在這裏這麽久，就是為了保證它用在最重要的時候！靜心青蓮花，世間僅發現這麽一株，可這一株花就能救幾十萬甚至是幾百萬條性命，而且，一旦花的功效被激發出來，是無法終止的，一直到功效散盡，它也就會變成一株再普通不過的蓮花了！一株死，才會誕生出唯一的種子，可一顆種子想要長成新的蓮花，可是需要幾百年的時間呐！”

  慧覺說的很慢，言語中透露著濃重的無奈，麵對冷寒天的事，他屬實有些愛莫能助了啊！

  但就在這時，一旁的魯雄卻是開口了，冷笑幾聲，帶著幾分嘲諷意味道：“嗬嗬，俺還以為慧空大師真想那傳聞中一般慈悲心腸，普度眾生，原來也是這般自私自利之人！倒是俺魯雄瞎了眼，原來你慧空竟是修的假禪！”

  說著，魯雄便憤憤起身，轉身便要出去，柳川見狀，急忙拉住了魯雄，眉頭一皺，道一聲：“魯大哥，你……”

  魯雄頭也不回，沉聲道：“兄弟，放開俺，這裏是你的家，不是俺魯雄的家，俺要走便走，不在這裏聽這些假慈悲的話，免得俺今後連和尚都見不得！”

  說罷，再次輕哼一聲，便要掙脫柳川拽著他的手，朝屋外挪著身子。

  柳川張了張嘴，卻是無言以對，隻能硬拉著魯雄，回頭看向一直閉著眼的慧空和慧覺，魯雄的話，他們肯定也聽到了。

  而冷如煙也像是被魯雄這突然整出的一出給驚到了，沒有再繼續著先前的動作，目光在幾人之間來回變換著。

  這時，慧空卻是歎了口氣，緩緩睜開眼，看著不斷掙紮著要離開的魯雄，開口道：“魯施主，可否聽老衲一言？”

  聞聲，魯雄這才停了下來，但眉宇間依舊帶著幾分厭惡神情，冷冷道：“你還有什麽說的？你慧空大師心裏裝著天下人，慈悲為懷，這是你信的佛，還有什麽和俺這個粗人好說的！”

  聽著魯雄像是置氣一般的話，慧空反而大笑了起來，片刻後，才緩緩道：“魯施主此言莫非是在責怪老衲，既如此，那不妨說一說老衲有何讓魯施主不滿之處，何以對老衲如此敵視？”

  魯雄聞聲，也不客氣，當即回身，便要開口，柳川卻是眉頭一皺，似乎是害怕魯雄出言不遜頂撞到自己的師父師伯，正要上前阻攔，慧空卻是先他一步，開口道：“川兒，無妨，還是讓魯施主說吧，老衲也想聽聽，為何老衲修的會是假佛了！”

  聽著慧空的話，柳川遲疑了一下，終究還是點了點頭，退在了冷如煙身旁，衝著她輕輕點了一下頭，輕聲道：“冷姑娘，你先起來吧，一定會有辦法的！”

  他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來安慰冷如煙了，隻能如此說道。冷如煙盯著他看了許久，什麽也沒有說，但卻是同柳川一樣站了起來。

  這時，另一側，魯雄已然開口道：“好，既然慧空大師讓俺說，俺到要問大師幾個問題，還希望大師回答我。”

  慧空笑著點了點頭，魯雄這才繼續道：“那好，俺想問問大師，佛門是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嗎？”

  慧空再次點頭，道：“這是自然，我佛慈悲，以天下蒼生性命為重，斷然不會有錯！”

  不料，魯雄卻是冷笑一聲，道：“那俺就再問大師一個問題，那冷城主可算是蒼生，那洛依城近萬名軍士可算是蒼生？他們的性命，算不算得上是命！”

  魯雄義正言辭，就連柳川都有些驚訝，他還從未見過魯雄有這等嚴肅認真的時候，一番話卻也打動了他。

  而聽著魯雄的話，慧空似乎明白了他要說什麽，沉默了片刻後，點點頭道：“自然是！”

  聞聲，魯雄突然提高了音量，揚聲道：“那大師口口聲聲說的以天下蒼生性命為重，口口聲聲說的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為啥現在卻要眼睜睜看著洛依城近萬名軍士的死而不救！還在這裏跟俺說著滿嘴佛法，不是修的假佛又是什麽？”

  慧空一愣，片刻後，苦笑著搖起了頭，緩緩道：“魯施主，並非老衲不想救那些無辜的人，實在是靜心青蓮花事關重大啊，倘若真的發生了什麽大事的話，沒有靜心青蓮花，到時候死的人絕對要比這一次多，結局將不是你我能夠把握的啊！老衲既然受命守衛此物，那就必須以大局為重，還希望你能能夠諒解！”

  魯雄哼哼幾聲，繼續道：“大師好一句以大局為重，俺倒是想問問，大師口中的大難什麽時候會來，是何等大難，大師就能確保這一朵花就能救得了所有人？”

  魯雄幾句話，讓慧空再一次愣住了，大難何時會來？他又怎麽能知道啊！一時間，慧空竟然有些無言以對了，眉頭微微皺起，似乎在想些什麽。

  一旁的慧覺反倒像是在看戲一般，既不幫著慧空說話，也不向著魯雄，隻是靜靜閉著眼，聽著雙方的談話。

  而看到慧空沉默不語後，柳川心中一動，似乎意識到這是個機會，便接著魯雄的話茬繼續道：“師伯，我覺得……魯大哥所言有理！”

  柳川突然冒出來的一句話讓慧空轉過了頭，目光灼灼地盯著他，卻是不言，像是在等他繼續說一般。

  清了清嗓子，柳川才正色道：“師伯，您和師父從小就教導我，不管手中沾染多少鮮血，隻要心中有善，那就是一個善人。這一句話我一直記著，從離開蓮花寺以後，走遍北地，收服鬼刀妖誅，自那以後，無數仇家都要取我性命，八年來，我的手上沾染了無數人的鮮血，江湖中闖下一番凶名，皆稱我為鬼刀，鬼刀一出，生人皆為鬼！可我一直謹記師父的話，我相信我是一個善心之人，可是今天，師伯，師父，若是要我眼睜睜看著那近萬條性命喪失的話，我覺得，我的心今後恐怕再也分不清什麽是善了！”

  柳川像是陷入了回憶一般，垂落身側的拳頭緊緊攥起，緩聲講述著，“師伯，一人也是蒼生，這句話似乎還是您教我的！靜心青蓮花固然可以救更多的人，可是我們既然有救人之法，現在卻要放著近萬人的性命於不顧，隻為防患那連何日能夠降臨的大災大禍，師伯，我認為魯大哥說的沒錯，若是這樣的話，我們救的蒼生，又是誰的蒼生？”

  緩了緩，柳川繼續道：“師伯，師父，說到底，洛依城那些人身中血毒，我也抹不開關係，他們若是死了，也是我柳川愧對他們的救命之恩，所以……還請師伯答應我，出手救救他們吧！”

  說著，柳川便“咚”的一聲跪了下來，深深拜倒在地，一旁的冷如煙見狀，愣了一下後，同樣跪倒在柳川身側，淚水再一次不由自主流出。

  “你……”

  看到柳川竟也和魯雄站到了一起，慧空愣了一下，抬起手指向柳川，但卻是不知該說什麽是好，畢竟，柳川和魯雄所言，也沒有錯吧！

  可是……他有錯嗎？若真有那一天，生靈塗炭之際，他又該怎麽向天下人交代呢？

  慧空沒有再言語，而是陷入了沉默，不知過了多久，一旁的慧覺卻是終於開口了。

  輕歎一口氣，慧覺看向了慧空，無奈道：“罷了，師兄，還是救人吧！”

  聞聲，慧空像是沒有想到慧覺會說出這樣一番話一般，瞪著眼，愣愣地看著慧覺，片刻後，才皺眉道：“師弟，你當真也如此想？”

  慧覺一笑，看向了依舊拜倒在地的柳川和冷如煙，開口道：“師兄，或許我們是真的老了，顧慮太多了，沒有那一天也好，真的有那一天也罷，我們還能活多少年？我們做不到的，卻是不代表後世的人做不到，一朵花而已，隻有用了，它才有價值！他們說的對，放著眼前的人不去救，卻想著救那莫須有的人，真是我們老了啊！”

  說罷，慧覺笑了幾聲，便盯著慧空，似乎是在等他的回複。

  不知過了多久，慧空也是無奈地歎了口氣，看了一眼柳川和冷如煙，終究還是點了點頭，被魯雄和柳川一番話說的，他其實也有些動心了，但一直有所顧慮，實在沒法下定決心。但既然慧覺都同意了，他在堅持下去也沒必要了，是福是禍，終究是得交給柳川這一代人的！

  看到慧空點頭，柳川和冷如煙頓時一喜，急忙拜了起來，欣喜道：“多謝師伯！”“多謝大師！”

  一旁的魯雄見此也哈哈笑了起來，大有幾分奸計得逞的意味，笑道：“哈哈，好，這才有點高僧的樣子嘛！放著眼前的人不去救，還當什麽高僧啊！”

  聽著魯雄的話，慧空再次無奈地搖起了頭，片刻後，正色道：“既然答應了你們，那我便不在這裏和你們久待了，按照你們所說，他們的時間也不多了，我這就帶著靜心青蓮花趕往洛依城，三天時間，應當夠了！”

  說著便又轉回身看向了慧覺，衝著他點了點頭，慧覺會意地同樣點了一下頭，慧空便急匆匆走出了屋子，顯然是去找靜心青蓮花了。

  看著他這匆忙的模樣，幾人一愣，臉變得也太快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