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事?
作者:葉子無歌      更新:2020-12-28 03:19      字數:3803
  謝琛呆愣地站在戒律堂大門外。

  虎蛟的威力自不必說,戒律堂的鞭子有多疼,那也是眾所周知的,三十鞭下來還不算完,還要在陰冷的水牢中關上三日。

  謝琛有些著急。

  三日後師弟們出來時,情況必定不容樂觀。戒律堂的水牢還於根基有損……

  要不去找尊上跟戒律堂的執法司儀求情?縱使師弟們有錯,但是尊上也多罰了。

  謝琛當即引劍出鞘,禦劍飛回寒清峰想要找白予卿,尊上經常失蹤,出於各種原因謝琛經常滿山找他,久而久之甚至找出了經驗。寒清峰就這麽大,能藏的地方無非樹林小溪山洞。而這些地方中,適合練劍的地點就那麽幾個。

  謝琛把這些地方翻了個遍,一星半點兒的蹤跡都沒有尋到。

  甚至連殘餘的練功氣息都察覺不到。

  謝琛心中生疑,也越來越急,尊上莫不是發現了什麽新的藏匿地點?或者是為了清淨地練劍幹脆用了隱匿一類的咒術?

  他一心想找尊上去求情,中途還叫了寒清峰為數不多的幾個師弟幫忙一起找。

  找了半晌,別說尊上了,連尊上的影子都瞅不見

  師兄弟們把寒清峰上下都翻遍了,就差把山掀過來看看尊上是不是鑽到了地底下,難不成尊上去了別的峰?

  謝琛想了想,全峰上下目前似乎隻有一個地方沒有找過。

  尊上的房間。

  但這卻是最不可能的地方。

  尊上厭煩看卷宗。若非萬不得已,斷不可能犧牲練劍時間浪費在看這些無聊的卷宗上。

  謝琛自嘲般地笑了一聲,幾乎不抱希望地推開了白予卿的房門。

  白予卿聞聲,從卷宗中抬頭,下意識推了推鼻梁上沒有的眼鏡,他的目光正好和謝琛驚詫的目光對上。

  手指沒有推到眼睛,懸在鼻梁處有些尷尬,為緩解尷尬,白予卿手指上移,揉著眉心的朱砂痣。

  謝琛隻是愣了片刻,便立即反應過來收起驚詫的表情,下意識想跪,卻又想起尊上最近不喜歡他跪,站直了身子如尋常見禮那般,說道:“弟子不知尊上在此,是弟子冒犯了!”

  白予卿上下打量他一番,第一,沒下跪,有進步!第二,沒帶卷宗來!還是個好徒弟,隻要不帶卷宗來什麽都好說!隻是他現在算數算了一半,心裏有些膈應,冷聲道:“無妨。”

  不得不說謝琛極會察言觀色,他能察覺出白予卿冷淡的眼神中透漏出的微微嫌棄,白予卿隻是這一眼,謝琛方才還在喉嚨中的、即將脫口而出請尊上去向執法司儀求情的話,瞬間都被咽回了肚子裏。

  謝琛一句也說不出口。

  他忽然慌了,他是急中生錯,一時間忘了寒清峰的規矩。

  執法司儀方才也說過,無人能代替戒律堂行刑。這是門規中的一條,尊上在門中這麽多年,怎會連門規都不清楚?尊上不是要替戒律堂抽了這十五鞭,而是本就要多抽十五鞭。

  況且在送三個師弟去戒律堂的途中,寒清峰的弟子基本上都看見了,路上也碰見了不少其他峰的弟子,不是殺雞儆猴是什麽?縱然尊上沒有明麵上說,但是不也明確地告訴他們,欺辱殷師兄是何種下場嗎?

  謝琛現在慶幸自己反應過來尊上到底是何用意,若他方才貿然出口讓尊上去求情,不知道尊上會怎樣責罰。

  但是另一方麵……擅闖尊上房間,又該如何解釋?

  謝琛保持著行禮的姿勢不知如何是好,背後冷汗直流,心髒砰砰地跳,大腦一片空白。

  白予卿等著謝琛說話,謝琛半鞠著躬一句話不說,白予卿瞥了他一眼飛速算完了數,抬起頭又把謝琛打量了一番。

  謝琛會察言觀色,他白予卿就不會了嗎?這麽多年老師不是白做的,班主任不是白當的。學生有什麽小心思,往往會在眼神或者手勢上有細微的體現,如果一個學生說他作業忘了帶,白予卿隻掃一眼就能知道,他是真的忘了帶,還是根本沒寫。

  現在謝琛抱著拳半彎著腰,左手拇指撓著右手的手背。白予卿微微側頭去看謝琛的眼神,眼神飄忽不定,看起來……緊張又害怕?

  白予卿尋思著,他也沒留作業啊,謝琛也不用擔心作業沒寫完啥的,他緊張什麽?難不成是剛才謝琛親眼目睹了他抽人,被嚇壞了?不至於吧……

  他忍不住問道:“何事?”

  白予卿不止一次嫌棄原主這張麵癱臉,他無數次想給徒弟們一個溫暖的微笑,給不了,那不叫微笑叫嘴角抽搐。所以他幹脆不抽搐了,嘴角抽搐比麵癱更嚇人,現在無論何時都冷著一張臉。

  他本來覺得自己長相普通,現在越發感覺自己上輩子笑起來真是如沐春風。

  果然,他這一問,謝琛更害怕了,張了張嘴,什麽都沒說。

  白予卿想給孩子一個鼓勵的微笑,告訴他不要緊張,然而他笑不出來,不僅笑不出來,估計現在更難看了。

  謝琛抬了抬眼皮觀察尊上臉色,尊上的臉色依舊很難看,卻放下了手中的筆,耐心地等他回複。

  謝琛定定心神,抑住恐懼,在方才短短一瞬間想出的百八十個理由中摘出一個他認為最合理的,終於開口回答:“弟子……來取尊上看完的卷宗,送到藏書閣歸檔。”

  白予卿不由得皺了皺眉頭,這有什麽可緊張的?謝琛肯定還有什麽別的事要問,便又問了一句:“無其他事了?”

  謝琛狠狠點頭:“無其他事。”

  白予卿總覺得事情沒這麽簡單,但是看著謝琛這副模樣,就算他再問應該也問不出什麽來,在心中存疑打算日後再問。指了指麵前看完的幾摞卷宗,示意謝琛搬走。

  謝琛連忙上前收拾好,白予卿抬眼一看,額角還有冷汗,眼神飄忽不定不敢與他對視,肯定還要其他事,這孩子到底想說什麽?冷不防又問了一句:“當真沒有?”

  嚇得謝琛手一哆嗦,但是隨即穩住了,連忙搖頭道:“真的!沒有了。”

  白予卿瞥了他一眼,總算不再多問了。謝琛鬆了一口氣,趕緊逃離了房間,將卷宗送往藏書閣。

  謝琛整天心神不寧。

  傍晚練劍的時候都在想三個受罰的師弟,出來的時候應該備什麽藥、怎樣接回來才能少受罪……

  “師兄!”

  邵雲叫了謝琛一聲,謝琛不應,揮劍的動作不甚靈活甚至可以說是機械。邵雲一連叫了謝琛好幾聲都不見回應,持劍上前一招就挑飛了謝琛手裏的劍。

  “啊?”謝琛回過神,邵雲正立在他身側,謝琛道了句,“抱歉,是我分神了。”撿回劍來,又開始了方才機械的動作。

  “師兄!”謝琛心不在焉,邵雲又一次輕而易舉地挑飛了謝琛的劍,橫劍攔在謝琛麵前,問道:“謝師兄可是在想關師兄的事?”

  謝琛抬起頭,有些驚異:“你們……都知道了?”

  邵雲歎氣道:“不僅咱們峰,其他也多少知道了一些。而且傳出了好幾個不同的版本。”

  聞言,謝琛臉上的驚異之色更甚,這……尊上不就是教訓了犯錯弟子,維護了殷師兄嗎?怎麽還能傳出好幾個版本?邵雲解釋道:“其中有些細節不同,但大致都是一樣的,都說的是尊上罰了關師兄,還維護了那個癱……殷師兄。”

  謝琛知道邵雲想說“那個癱子”,但這件事終究是他們欺辱殷師兄在先,矛盾的地方,是尊上多罰了他們十五鞭,謝琛說道:“關淩他們欺辱師兄在先,有錯便當罰。”

  邵雲收起了劍,說道:“看來師兄還不知道。”

  謝琛疑惑:“不知道什麽?”

  邵雲說道:“尊上把虎蛟給了……殷師兄。”其他人麵前,邵雲一直管殷危婁叫癱子,此時生硬的改口,是想起之前謝琛第一個承認殷危婁的“大師兄”之位。不大想讓謝琛尷尬,更煩於謝琛曾經頻繁糾正其他師兄弟的這種叫法。

  邵雲接著解釋:“傍晚有人在殷師兄的住處看見了虎蛟。虎蛟有神識,若不是尊上的命令,根本不可能待在他身邊。隻有可能是尊上送給殷師兄來護身。”

  謝琛點點頭,說道:“殷師兄行動不便,尊上多有照看,也是應該的。”

  邵雲差點噗嗤笑出來,他這位謝師兄真是扮老好人扮慣了,看誰都是有理,看誰都對,不知道是真傻還是裝傻。邵雲說道:“虎蛟這種神兵都可以隨手送過去,可見尊上有多重視。”

  謝琛又點了點頭,說了個“哦”,轉身要走,還盤算著給關淩送什麽藥。邵雲心裏不禁罵了一句“真是個憨的”,拉住謝琛問道:“師兄,你就真的沒有一點兒不甘心嗎?”

  謝琛滿眼疑惑,問道:“尊上收了殷師兄,必定有緣由,我有什麽好不甘心的。”

  邵雲不耐煩地嘖了一聲,說道:“師兄難道不覺得尷尬?我們在外門待了這麽多年,都未得尊上青睞,若拜在其他門下,早就入了內門。可是這麽多年過去,尊上對咱們不聞不問,突然撿了個癱子回來收為弟子,難道師兄就真的甘心嗎?師兄就真的……無一絲怨恨?”

  謝琛抿嘴笑了一下,把自己的胳膊從邵雲手中抽了回來,語氣中有一絲無奈:“本就沒什麽好糾結的,師弟再跟我講,我可要惱了。”

  這笑本也沒什麽,卻讓邵雲不寒而栗。傍晚時分的寒清峰總是刮著涼風,謝琛拾起劍來頭也不回地走了。邵雲站在原地愣了片刻,有一人走上前來,問道:“謝師兄還是老樣子?”

  邵雲聳聳肩撇撇嘴:“一副老好人模樣,看誰都順眼,以後也別找謝師兄了,省的他再生氣。”

  來人叫於瞬。也是寒清峰的弟子之一,排位在關淩之後,在邵雲之前。於瞬說道:“關師兄這次受了罰,尊上這是知道咱們不服,殺雞給猴看呢。還把虎蛟給了那癱子,以後咱們想找他麻煩都難。”

  邵雲從鼻腔中哼出一聲,說道:“以後還長,隻要尊上不把他逐出門,他靈力低下,若修為沒有進益,日後誰都會低看他一眼,尊上縱使偏袒,能堵得住悠悠眾口?總有他好受的……”

  邵雲忽的一笑:“宗門大比這不就快到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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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白老師知道又多抽了十五鞭:什麽?我不是抽了嗎怎麽還抽?誰抽的?誰打我學生我就跟誰拚命!

  謝琛榮獲稱號:尋師雷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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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予卿的眼中:寒清峰一群又作又慫需要教育的小朋友

  實際的寒清峰:就那麽點兒人還各個心懷鬼胎,一個個都不省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