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蛟
作者:葉子無歌      更新:2020-12-28 03:19      字數:4205
  白予卿走上前,邁步的時候,膝蓋處還是有些疼,但是這疼痛怎能阻止他教育學生的腳步?將長劍召回,握住劍柄,指向方才意圖對主角下手的人,卻發現忘了對方的名字,隻隱約記得他姓關,沉默片刻後,薄唇輕啟,緩緩道出這個孩子的第一個問題:“……持劍不穩。”

  關淩一顫,頭愈發地低了,盯著腳尖不敢抬頭:“是……”

  白予卿劍光自關淩身邊掃過,關淩嚇得閉緊雙眼,隻感覺一陣涼風倏地自耳邊劃過,再抬起眼皮時,白予卿已經收劍回鞘,手中卻多了一根長長的樹枝。

  “出劍。”

  關淩一愣,他知道尊上這樣說,就是要指導門下弟子的劍法。但是眼下被尊上現場逮到私鬥,為何尊上還要給他指導劍法?

  難不成……尊上動了殺心?

  關淩越想越怕,站在原地保持著行禮的姿勢,遲遲沒有任何動作。

  白予卿倒是很有耐心,也站在原地,攥著樹枝等待關淩出招,他眼神冷淡異常,讓本就心虛的關淩打了個寒顫:“尊上……”

  白予卿不理會他,把剛才說的二字又重複了一遍:“出劍。”

  關淩縱使心虛害怕,也隻好出劍與白予卿過招。眼神飄忽,不敢和白予卿對視,手臂微顫,連帶手中那柄劍也肉眼可見地有些抖。

  他咬咬牙,抱著必死的決心提劍衝上前,三招過後白予卿手中的樹枝劃過關淩的手臂,關淩吃痛,持劍的手掌一送白予卿趁機挑飛了關淩的劍,瞬間閃到關淩的身後,抽向關淩的腿彎。

  一下就把人抽的摔在了地上。

  接著,白予卿緩緩道出第二個問題:“下盤不穩。”

  關淩連忙應了一個是。白予卿走上前,腳尖挑起關淩那把劍的劍柄,輕輕一掂把劍握在手中。

  劍身反光,刺痛了關淩的眼,白予卿持劍走進,關淩嚇得連一句求饒的話也說不出,趴在地上閉著眼等待著白予卿的懲罰。

  然而白予卿什麽都沒做。

  白予卿說了一句:“起來”之後,又說了四個字,道出了關淩最後一個問題:

  “劍心不穩。”

  關淩愣愣的,手還在顫,臉上蹭到了灰,低著頭不敢去看白予卿。

  白予卿走上前,把劍遞到關淩麵前問道:“可知問題所在?”

  關淩本來被嚇得蒼白的臉,此刻一下子變得通紅,從白予卿手中接過劍,深深一揖道:“弟子知錯!”

  他微微抬頭,小心翼翼地瞅了白予卿一眼,尊上……看起來好像並沒有要繼續處罰他的意思。保持著作揖的姿勢,等著尊上發話。手端著都有些酸了,尊上依舊什麽話都沒有說。

  關淩隱隱覺得,尊上的懲罰就是給這小癱子演戲看的,罰的不痛不癢,更像是當麵走個過場給個交代。

  那這麽看來……尊上其實也不是多麽重視這小癱子?

  他忽然想到收徒那天,尊上神色怪異,甚至可以說是不情不願,癱子敬拜師茶的時候,尊上把他晾了半晌才把茶接過去。說不定尊上收徒另有隱情?尊上向來不喜修為低下之人,興許尊上更不喜歡這小癱子?

  不痛不癢的懲罰,算是默許了他們欺辱小癱子這種行為?

  關淩一顆懸著的心忽然放了下來,往後稍了一步,白予卿依舊沒有動靜。關淩給一起來的二人使了個眼色,二人會意,衝白予卿行禮完畢,也慢慢往後稍步,做好了逃跑的準備。

  殷危婁沒想到白予卿會出手,但是他也沒有想過白予卿會罰的如此輕。

  在他的認知中,師尊從來就不屑於管弟子私鬥這種事。

  上一世師尊唯一一次出手管理門中弟子私鬥,是因為寒清峰有一人失手鬧出了人命。

  所以他篤定,即使師尊在現場親眼目睹弟子私鬥,也不會插手。

  正是因為篤定了白予卿不會插手,所以方才關淩讓人來架他的時候,他的指縫中夾著毒針,不是致命額毒藥,卻能讓其修為長時間內無法進益。

  對於這些眼高於頂、向來喜歡攀比的仙家子弟來說,修為無法取得突破,是比死更難熬的酷刑。上一世關淩帶人來欺辱他,讓人踹著他的手把他按在地上,在他的腿上刺了數劍,刺到解氣才帶著人離去。

  修為無法進益還是第一步,他本已經計劃好如何控製藥量不讓發現、如何在不知不覺中廢掉這幾人的修為。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白予卿出手了。

  淩冽的劍光閃過時,殷危婁的毒針幾乎已經刺到關淩的腳踝上,他反應極快,立刻收了毒針,斂去眸中狠戾的神色裝作一副被人欺辱的可憐模樣。

  他好奇白予卿會怎樣罰這幾人。

  結果是指導了一通劍法,不痛不癢的抽了一棍子?

  來挑事的三人很明顯地鬆了一口氣。關淩往他這邊瞥了一眼,扯開嘴角一笑,陰險地比了一個口型:下次走著瞧。

  顯然是不會放過他了。

  他自然不怕這些人再找上門。不過一群螻蟻,他若是想廢掉這些人,不過是一個毒針、一劑毒藥的事情。

  但是他怎麽會讓這群人這樣痛快地死了?一點一點瓦解掉修為,欣賞曾經高高在上的仙家子弟跌入泥土中的姿態,豈不更為有趣?

  殷危婁承認方才師尊出手的時候,心緒有一絲波動。師尊出手雖在意料之外,卻也在算計之中。他等著這些人下次找上門來。

  正當殷危婁手中撚著細小的銀針,尋思下一次用什麽樣的毒藥時,忽的一陣鞭風掃過。

  殷危婁猛然抬頭,白予卿手中不知何時多了一條長鞭,材質像是紅底黑環的蛇皮,甩在地上猶如一條蜿蜒在草叢中的毒蛇,駭人又危險。

  “讓你們走了嗎?”

  白予卿的聲音極其冷淡,如同方才冷冽似刀刃的鞭風。本來打算逃走的三人不約而同地杵在原地。

  隻見他揚手,一鞭甩在地上,原本平整的土麵瞬間綻出一道裂痕。

  這條鞭子他們都認識。

  鞭子名喚虎蛟,是白予卿的法器之一。雖不是極上等的法器,卻在寒清峰弟子心中有著十分特殊的地位。

  試問寒清峰的十三名弟子,誰的身上沒有虎蛟抽過的傷痕?誰沒挨過尊上幾鞭子?

  就算不是寒清峰弟子,其他峰的弟子們見到這條鞭子的時候,下意識犯哆嗦、心怵。關淩以前挨過幾鞭子,因不是什麽要緊事,尊上沒有用多大的力氣。此刻關淩餘光瞥向剛才白予卿抽出來的裂痕,殊不知這樣的力道抽在身上該是怎樣的痛楚。

  白予卿問道:“私鬥、迫害同門,該當何罪?”

  關淩聞言渾身一顫,張了張嘴說不出話。白予卿的目光越過他,落在另一人的身上:“你說。”

  被白予卿點到的弟子也哆嗦了一下,顫顫巍巍開口道:“當罰……鞭刑十五,水牢三日。”

  白予卿手中的鞭子甩了一下,似乎是在找準角度,鞭子擰了一圈從他手中掙脫出來,懸在空中,一鞭抽向關淩的前胸,衣襟一下子就被抽開,關淩的前胸赫然多了一道長長的紅印子。

  關淩腳下不穩,仰麵摔在地上,那長鞭就甩在他的身側,劈啪的鞭聲激的關淩一個哆嗦站起來,長鞭又是一甩,再次把關淩抽翻在地。

  白予卿愣了,他就想掏出鞭子嚇唬這三個小孩一下,若是真的有什麽處罰製度,再把人趕去戒律堂再受罰。

  怎麽……這鞭子還能自個兒抽人?

  跟那柄白到發光、能自動砍人的劍一樣,砍人不用動手,抽人也不用動手,原主這是給自己配了一個不用動手全自動化機器庫嗎?

  鞭子揮舞在空中,還沒有人拿著,就一條黑紅色的鞭子啪啪啪地甩著抽人,白予卿怎麽看怎麽覺得詭異。

  他其實不讚同體罰教育,學生犯了錯,把學生叫來說一頓,知道哪裏錯了就行,有體罰的時間不如來一套五三,懲罰中促進學習進步。多好!

  白予卿的眉頭皺了起來,虎蛟抽人絲毫不含糊,還必須在關淩站著的時候抽,這十五鞭斷斷續續抽完,下一刻,關淩就癱在了地上,上衣已經被抽爛了,一身的紅痕。

  他本想讓虎蛟停下,轉頭看了一眼殷危婁,殷危婁低著頭咬著嘴唇,小臉由於剛才被按在地上摩擦,現在看起來髒兮兮的,本來幹淨樸素的衣袍沾了不少灰塵。

  白予卿模模糊糊想起來,原著中這個地方,好像是關淩刺了殷危婁好幾劍,殷危婁流了一灘血水,又趕上下雨天,在雨中淋了半晌,之後高燒數日差點沒把命燒沒了。

  關淩的行為……放在現代的話,算是校園暴力吧?

  校園暴力,是白予卿不可觸碰的逆鱗。

  幸好這一次他在現場,避免了悲劇發生,如果他沒有穿過來,或者如果這次小徒弟受到欺負時他恰好不在呢?

  白予卿這段愣神的功夫,虎蛟已經抽完了一個關淩,另一個正抽到一半。

  他咬咬牙,終於在阻止虎蛟和保護主角中做出艱難抉擇:算了,體罰就體罰吧。若是按照原著的進度看來,還有幾十場霸淩行為等著主角,這次的懲罰當做是殺雞儆猴,等刑罰完了,還得再給這幾個三觀不正的孩子講講道理。

  反正送去戒律堂也要挨鞭子,不如就讓他替戒律堂抽了算了!

  第二個人被抽的雙腿不住地打顫,隻待虎蛟十五鞭抽完,搖搖晃晃如同瀕死的蛇,撲通一下摔在了地上,抱著雙臂想要哀嚎又不敢出聲。

  然後虎蛟扭向了第三個人。

  第三人見識了前兩個人的慘狀,渾身抖如篩糠,虎蛟遲遲沒有甩鞭子過來。

  那人被嚇得險些哭了出來:“尊上……”

  “叫謝琛。”

  那人疑惑,不知道尊上為何突然要叫謝琛,白予卿抬眼一掃,重複一遍道:“我等著,叫謝琛過來。”

  學生挨了鞭子,白予卿心裏也不好受,但是光挨鞭子還不算完,之後還要把三個挨了鞭子的人送到戒律堂蹲水牢,被抽成這樣,自己走估計是夠嗆了,還是叫個人來扶他們一下吧。

  還沒挨鞭子的弟子不敢怠慢,他慢一刻,地上的兩個師兄就要多疼一刻,他來時沒有帶劍,隻能用跑的,一路上能跑多快跑多快。找到謝琛再帶回這偏僻的住所,早已上氣不接下氣。

  謝琛到時被眼前的場景嚇了一跳。

  兩個同門被虎蛟抽的滿地打滾,虎蛟懸在半空中,有一下沒一下地晃著,謝琛的一句“尊上”還沒叫出口,虎蛟便甩過來卷走了站在他身邊的師弟。

  謝琛愣在原地,屏氣凝神,一句也不敢問,生怕惹惱了尊上,下一鞭子就落到自己身上。

  抽完了第三個人,虎蛟回到白予卿身邊一扭一扭地似乎在邀功,白予卿頗為嫌棄地瞥了這醜鞭子一眼,示意謝琛過來,對他道:“送他們去戒律堂。”

  謝琛明白了,尊上叫他過來,是讓他幫忙運人。

  前來惹事的三人強撐著站起來,行禮拜別,一絲一毫都不敢亂了規矩,現在他們的狀況不能禦劍,隻能走著過去。

  直到三人從白予卿的視線裏消失,他才將虎蛟真正地收進了須彌袋。

  “師尊!”

  白予卿轉頭一看,殷危婁正轉著輪椅,有些著急又有些擔憂地往他這邊趕過來,殷危婁的眼睛盯著白予卿的腿,問道:“師尊……您方才還受了傷,您的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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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虎蛟其鞭,寒清峰弟子噩夢,形狀如蛇,抽人帶風,一鞭齜牙咧嘴,二鞭皮開肉綻,三鞭反複升天。

  另有一說:一鞭斷手,二鞭斷腿,三鞭斷袖……

  ——

  然而此刻的白老師還不知道,以後虎蛟這條鞭子會有很多種用途。